33

林文洋顫着手把筷子替林秀娟撿起來，語氣有些不确定：“我去外面再問問？”萬一是假的讓他們白高興一場怎麽辦？

林秀娟很快就回神過來，掃了一眼對面激動又害怕的兄妹倆搖了搖頭：“這種事難道還有人會亂說不成，不是說跟爸一起從公社回來了嗎，估計馬上就要回來了。”

謝遠婷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她死死的揪着林秀娟的衣角仰頭問她：“嫂子，我大哥真的回來了嗎？”

就連一向沉默老成的謝遠向這時候也不淡定了，手裏的筷子被他攥的死死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秀娟。

林秀娟伸手拍了拍這對兄妹的肩膀，語氣溫柔的安慰道：“應該是真的，你大哥真的回來了。”

雖然這時候大家都在宣傳不要封建迷信，要破四舊，可這時候的人們還是很信奉鬼神之類的，所以這種事沒人會拿來開玩笑，畢竟死者為大。

謝遠婷聞言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然後回頭看向謝遠向：“二哥，這是好消息，我們該像嫂子那樣高興才是。”

突然被cue的林秀娟一臉茫然，她哪裏高興了？雖然這話有些陰暗，但她真覺得寧願當寡婦也不想要這突然冒出來的便宜老公，不過看到對面又哭又笑的兄妹倆，又覺得自己想法太自私，如果不喜歡離婚就是了，何必想這樣的想法呢。

從公社回西嶺大隊的路上謝遠志的拳頭一直握的緊緊的，時隔多年，再次回到這裏讓他忍不住想起上輩子恢複記憶後回來知道遠向他們消息時的震驚和憤怒，熟悉又陌生的小道讓他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耳邊是林愛國略帶驕傲的聲音：“是呢，我家女婿，他現在沒事了。”

而後是他轉過來對自己小聲開口道：“這些都是隊上的人，遠志你還有印象嗎？”

謝遠志搖了搖頭：“隐約有個印象，但至于誰是誰就不知道了。”

這句話謝遠志也沒有說謊，當年接了弟妹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西嶺大隊，這麽多年過去，他對這些人的印象也不再清晰。

林愛國唇角依舊帶着笑意：“不記得也沒關系，到時候讓秀娟領你出來多走幾次再重新認識一遍就好了。

”

林愛國說完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一番，好在秀娟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利落的打消了那些來說親的人，不然現在的局面可就尴尬了。

謝遠志能夠感受到林愛國的關心和眼神都是真摯的，他努力忽略上輩子的有些事，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為沒有發生的事而去遷怒別人。

很快就到了謝家院門口，謝遠志老遠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謝遠向和謝遠婷，兩個人再看到他的那一刻直接沖了過來抱着他的腰大聲的哭了起來，似乎要把之前的無助和絕望都哭出來。

謝遠婷會哭在林秀娟的意料之中，但看到謝遠向哭她還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愣神，又想着不管他平時在怎麽老成可終究也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唯一的親人死而複生，他會哭才是正常現象。

這頭的林愛國見林秀娟跟着柱子似得立在旁邊忙不疊的給她使眼色。

林秀娟佯裝沒看到，總不能讓她也上前抱着一起哭吧，這樣的舉動她可做不出來。

謝遠志垂頭安慰着一雙弟妹，一擡頭就撞上林秀娟清澈的眼底，和上輩子帶着陰郁算計的眼神不同，他別開眼神心裏閃過很多種念頭。

林秀娟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想着謝遠志不在了，也沒回想過兩人之前相處的畫面，所以算起來這是林秀娟第一次見到謝遠志。

他有着和謝家兄妹一樣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利落的短發和一身軍裝襯的他整個人越發高大挺拔。

林秀娟不由小聲嘀咕道，長到倒還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是個什麽性子了。

林愛國還不在不斷給她使眼色，就連林文洋都輕輕推她了一把，突然被推到謝家三兄妹面前的林秀娟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那個咱們還是進去說吧。”

說完朝外面看熱鬧的人努了努下巴，謝遠志拍着兩個小家夥的肩頭道：“先進去說吧。”

林秀娟跟在他們身後看向旁邊的林愛國問道：“爸，你們吃過了沒有，沒有的話我去煮兩碗面。”

這時候再煮飯時間太長，剛好就這椒麻魚的湯煮兩碗面。

林愛國點了點頭：“吃點面也行。”

謝遠志被一雙弟妹拉着到了堂屋的飯桌，看到桌上的菜他不自覺的蹙眉，什麽時候他們變得這

麽這麽重口味了。

謝遠婷沒發現他的不妥，拉着他一直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大哥，嫂子做的菜可好吃了，特別是這個椒麻魚，你快嘗嘗。”

謝遠向則是直接去廚房拿了碗筷，林秀娟在廚房忙活下面的事，看到謝遠向進來叮囑道：“你們先吃，我煮兩碗面。”每天的口糧都是有限的，所以做飯也是按着人頭做的，所以壓根就沒有多餘的飯。

——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林秀娟以為是那兄妹倆，便開口道：“面馬上就好了。”

一轉頭才發現是林愛國，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林秀娟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爸，你怎麽進來了？”

“有些事得提前告訴你一聲，讓你也有個心理準備。”林愛國語氣嚴肅。

林秀娟心裏頓時有些七上八下，腦子裏腦補了各種狗血情況，結果竟然是謝遠志失憶了，不記得和她結婚的事。

林秀娟低頭暫時住自己唇角的笑意，失憶好阿，要是一輩子想不起來都沒關系，不過對上林愛國關切的眼神，林秀娟低聲道：“人沒事就是天大的好事，不過是失憶而已，沒事的。”就算他這半年在外面有了新老婆她都覺得沒關系，甚至還會準備一份大禮送給他呢。

林愛國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你能明白就好，這半年遠志受了不少苦，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現在苦日子也算到頭了，好日子在後頭等着你們呢。”

知道林愛國實在敲打她，林秀娟點了點頭：“我都懂，爸，你放心吧，面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謝遠志擡頭看到從廚房裏出來的父女，垂眸遮住眼裏的情緒，耳邊遠婷還在絮絮唠唠這半年發生的事，小孩子說話想到哪說道哪，讓他驚訝的是遠婷口中出現最多的竟然是林秀娟，什麽嫂子給她做了什麽好吃的，又給她買了什麽東西，遠向偶爾也跟着附和兩句，看的出來，這半年林秀娟對他們很好，這和他們上輩子的遭遇截然不同，謝遠志心裏的疑惑越發多了起來，看向林秀娟的眼神不由帶着審視。

感受到謝遠志帶着審視的目光林秀娟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這人怎麽這麽不讨喜呢，就算失憶不記得自己結婚的事，但自己好歹照顧了他

一雙弟妹快半年的時間，沒有感激就算了，居然還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真想奪過他手裏的筷子，讓他不要吃她做的菜。

謝遠志很快裏感受到林秀娟情緒的變化，他捏着筷子的手不由用力，突然有些後悔這麽貿然回來，現在的一切讓他覺得上輩子的經歷仿佛是一場噩夢。

一頓飯下來，就聽到謝遠婷小嘴一直叭叭叭叭的說個不停，一開始她還沒察覺到什麽，到了飯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看向林秀娟：“嫂子，你怎麽都不說話，剛才你不是高興的連筷子都掉了嗎？”

林秀娟唇角扯出一個笑容來：“嫂子這不是在聽你說嗎？”她那哪是高興的掉了筷子，那是吓得好嗎？

謝遠志看林秀娟臉上勉強的笑容唇角不由扯出一個弧度來，不自在就好，不能讓他一個人不自在。

“遠志坐火車回來肯定很累，你們都早點睡，我和文洋就先回去了。”林愛國說完就和林文洋一起離開。

等到林家父子離開後，院子就剩下謝家兄妹和林秀娟，看着對面的三人，心裏突然有種失落的感覺，往常這兩個着小家夥可都是纏着自己的，這親哥回來就是不一樣，哼，果然是小沒良心的。

“我去燒水。”丢下這句話林秀娟就直接去了廚房。

謝遠婷看着林秀娟的背影，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兩個哥哥：“嫂子是不是生氣了，怎麽感覺她好像不高興？”

謝遠志的視線直到林秀娟進了廚房才收回，低頭眼神溫柔的看向自己面前的一雙弟妹柔聲道：“沒有的事，你不剛才不都說了嫂子高興的筷子都掉了嗎，她這是高興的。”

謝遠婷想了想，也對，大哥回來不止他們開心，大嫂應該更開心才是，這麽一想，她便繼續開心的跟謝遠志說起這半年的日常。

倒是一旁的謝遠向有些驚訝的看了謝遠志一眼，總覺得這次大哥回來好像有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林秀娟一邊燒水一邊嘀咕自由舒适的日子就這麽沒了，等水燒好，她才猛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今晚該怎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