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奇生龍胎（九）

“真的可以留下來？”少女滿眼期待地看着韓封問。

“嗯。”韓封微笑着點頭，“想留多久都可以。如果某一天，你們想離開，我也會盡我所能送你們一程。”

阿度忙拉過韓封，陰沉着臉，不爽地說，“不行。”

“為什麽不行？”韓封不解，看看阿度，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讓他們留下吧，反正他們是鬼，不費柴米油鹽，更不要地方睡覺。”

定定地注視韓封，阿度思來想去，最後淡淡點頭，“好吧，他們可以留下。”

對阿度微微一笑，韓封轉頭問少年和少女，“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訴我嗎？今後要住在一起，知道彼此的名字比較方便。我叫韓封，他是阿度，你們好。”

“我叫沈清星，他叫仇岩。”沈清星露出開心的笑顏，對着韓封和阿度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以後，麻煩你們了。”

看到沈清星鞠躬，仇岩也規矩地鞠躬，真心誠意，不帶一點客套。

韓封微微點頭，看着沈清星和仇岩飄在半空中，想了想，說，“既然留下，也不能要你們天天飄在空中。明天我去買兩個瓷娃娃，你們就住在裏面吧，好歹有個栖身之所。”

沈清星閃着星星眼看韓封，一臉激動，“你要給我一個家？”

“對，你自己的家。”韓封笑着說，眼裏全是笑意。

“耶！”沈清星開心地在屋子裏轉來轉去，興奮地念叨，“我有家了，我有自己的家了，嘿嘿嘿，我有家了，哈哈哈，我有自己的家了。”

看沈清星這麽高興，韓封有些不解，她生前沒有家嗎？為什麽這麽開心？想着，韓封詢問身邊的仇岩，“她生前沒有家嗎？她的家人呢？”

仇岩看着沈清星上蹿下跳，悠悠道，“我和她是在病房認識的，在我們兩人的記憶裏，最熟悉的地方是病房，經常呆的地方也是病房。她每天都躺在床上，不能出去，不能活動，哪怕只是稍稍高興一點就會發病。她明明那麽痛苦，卻總是笑着。”

聽着仇岩說話，明明還是個少年，身上卻承受着許多痛苦。韓封能想象兩個生病的孩子，因為住在同一個病房，因為同樣身體不好，而産生心心相惜。韓封伸手摸摸仇岩的頭，渾厚的生命力順着韓封的手流入仇岩身體裏。

轉頭看着韓封，少年的雙眼那麽純潔，那麽驚訝。韓封溫和一笑，輕輕說，“你還活着，只是以不同的方式。”

仇岩眼眶濕潤，但他努力想止住流出的淚水。這個英年早逝的男孩，在成為鬼魂後的第三年才知道，原來鬼也有眼淚。沈清星飄到仇岩面前，好奇地看着他，随後露出燦爛的笑，摸摸仇岩的頭，“不哭不哭，不痛了，不痛了。”

看着沈清星和仇岩，韓封欣慰的笑，他們在病房裏長大，沒享受過那個年齡該有的青春，可他們也沒有什麽遺憾，至少，還有彼此陪伴。韓封走到阿度身邊坐下，歪頭靠在他肩上，輕聲說，“真好，有人陪伴。”

攔住韓封的腰，阿度親親他的額角，“我陪着你。”

“嗯。”韓封輕輕應道。不止人會寂寞，其他生物都會寂寞，與其做懸崖上孤獨開着的絕美花朵，不如做山野裏默默成長的小草，沐浴陽光，承接朝露，與身邊的夥伴互相依靠，迎風搖擺。可以一起成長，一起嬉鬧，一起枯萎。

不管發生什麽事，時間還在往前走，日子還要照常過，整個世界不會停下來等一個人。韓封第二天出門買了兩個十分精致的瓷娃娃，一男一女。瓷娃娃全身色彩豔麗，主要顏色為喜慶的紅色，兩個瓷娃娃立在那裏，微微笑着的唇，笑彎了的眼，十分讨喜。

沈清星和仇岩分別進入到各自的瓷娃娃裏，如此，他們真正有了家。介于沈清星和仇岩只是普通的靈魂，沒有什麽自保能力，阿度教了些東西給他們，說對他們有用。

時間總在不禁意間悄悄溜走，這些時日，沈清星和仇岩的修行有着顯著成效，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他們能拿取實物。另一邊，古柏的肚子已經圓溜溜，走路不扶着就難受。

韓封熬好了雞湯，裝進飯盒裏帶來給古柏。放下飯盒，韓封找來碗和湯勺給古柏盛一碗雞湯。端着雞湯走到古柏身邊坐下，韓封輕輕吹吹有些燙的雞湯，直到适當溫度才遞給古柏。古柏難受地搖搖頭，說，“吃雞湯吃得我都想吐了，真不想吃。”

“肚子這麽大了，知道什麽時候生嗎？”韓封見古柏不喝，也不勉強，把碗放在茶幾上，等他想喝的時候再喝。

古柏轉過頭看着韓封，眉頭緊皺，“比起其他，我更想知道到底要怎麽生。”

“怎麽生？”韓封啞口，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男人沒有産道，應該是剖腹産吧？”

瞪大眼看韓封，古柏緊緊抓着他的手問，“你确定？”

“不确定。”韓封忙搖搖頭，“我不是醫生，你問我沒有用。白粼呢？他不是應該守在你身邊嗎？這種時候他還有閑情到處跑？”

“和阿度出去了，說要準備些生産的東西。”古柏背靠着沙發，有氣無力說道。

“他倆，還懂生産？”韓封不敢置信地問，他們居然還有這技能？

“我的情況特殊，就算剖腹産。誰知道生出來的是人是龍，也可能是半人半龍。”古柏越說越沒力，即便靠在沙發上身子也難受得緊。

想了想古柏說的話，韓封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還真不敢肯定。”

古柏沒力氣搭理韓封，皺着眉閉上眼睛，手撫摸着肚子，希望能好受點。突然，肚子傳來一陣刺痛，古柏咬牙忍了，但刺痛一陣接一陣，一波随一波，古柏忙抓住韓封的手，極度痛苦地說道，“肚子……痛。”

“痛？不會是要生了吧？這可怎麽辦？他們還沒回來……”看着古柏十分痛苦的臉，韓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站起身，韓封大喊，“清星，仇岩，你們快來！”

片刻後，沈清星和仇岩從外面飄進屋子，一進來，沈清星忙問，“怎麽了？”

“快去找阿度和白粼，古柏他肚子痛，也許要生了。”韓封急忙說道。不過說了幾句話，古柏痛得已經汗如雨下，韓封忙扯些桌上的紙巾，為古柏擦汗。

沈清星和仇岩互相望望，犯難道，“到哪兒去找他們？”

韓封急得頭都暈了，他倆怎麽可能找得到阿度和白粼，但幹看着古柏痛也不是辦法。“清星，你去弄熱水和毛巾來。仇岩，你去大樓門口守着，看到阿度和白粼，讓他們趕緊過來。”

“好。”沈清星和仇岩應道，轉身立刻去辦韓封說的事。

手裏的紙巾已經濕了，韓封再扯些紙巾幫古柏擦額頭的汗珠，“還痛得厲害？”

“鑽心的痛。”古柏咬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死死摳着沙發，罵道，“媽的死白粼，你再不回來，以後別想爬上老子的床。”

韓封繼續為古柏擦汗，聽他不停狠狠罵白粼，心裏為白粼默哀。說來也巧，古柏罵了不到一分鐘，阿度和白粼回來了。白粼看到古柏這樣痛苦，立刻過來打橫抱起他，迅速進卧室。

“你們去哪兒了？古柏肚子痛得厲害，想必是要生了。”韓封走到阿度身邊，着急地問。

阿度輕輕攬住韓封，抱着他安慰道，“沒事了，接下來交給我們。”

韓封點點頭，催促道，“趕緊去吧，古柏相當難受。”

“好。”阿度輕輕捏捏韓封的臉，轉身走進卧室。阿度進去卧室之後，關上了房門。

正在此時，沈清星和仇岩同時回來。沈清星手上端着一盆熱水，裏面還有毛巾，仇岩一臉凝重地搖搖頭，表示他沒等到人。

韓封安慰地看一眼仇岩，說，“阿度和白粼回來了。清星，把熱水給我，我送進去。”

沈清星将盤子遞給韓封，韓封接過盆子，轉身走向卧室。到達卧室門口，韓封騰出一只手準備開門，沒成想門前布下了一層結界。無奈地嘆口氣，韓封把盆子端進廚房，然後走到沙發邊坐下，不能進去只能等着。

卧室裏，古柏上衣被脫去，露出圓圓凸起的肚子，他嘴裏塞着一塊布，以免太痛咬傷舌頭。阿度和白粼一左一右站在床邊，兩人互看一眼，同時将手推出，對着古柏的肚子。一白一金兩種光從兩人手裏發出，灑到古柏肚子上，頓時古柏感覺肚子更加劇烈疼痛起來。

這種劇烈的痛楚無法忍受，古柏猛烈掙紮。阿度向白粼掃去一眼，白粼很是心疼地以指在古柏眉心一點。立時，古柏停止了掙紮，被禁制不能動，因為不能動，全幅身心便都集聚在肚子上，感受到的疼痛更加強烈，如同有人拿棍子在肚子裏胡亂翻攪般。

痛到實在不行，古柏用眼神狠狠刨白粼，要不是他，自己何必承受這種苦。感受到古柏的視線，白粼暗暗叫苦，這得要多久才能哄好啊。

正在緊要時刻，哪怕白粼在不忍，也只能把古柏的情緒先放一邊。阿度拿出一株全身血紅發着淡淡光芒的草，他将草放在古柏肚子上，運力催動，草立刻化作點點紅光，飄落到古柏肚皮上。一會兒後，紅光從毛孔漸漸滲入進古柏肚子裏，灑在胎兒身上。

即刻，古柏感到肚子的疼痛減輕了許多，由刺痛變成隐隐的痛。當紅光全部滲入肚子，阿度拿出一把手術刀遞給白粼。白粼接過手術刀，手指在上面一點，手術刀即刻附上白光。

拿着手術刀，白粼輕輕劃開古柏的肚子，動作很輕，刀口卻很深。肚子一劃開，從古柏肚子飛出一團紅光，紅光到處飛跑，橫沖直撞。紅光飛出後，白粼立馬伸手在古柏肚子上一撫，瞬間，皮膚完好。白粼拿掉古柏嘴裏的布塊扶起他，溫柔問道，“沒事吧？”

“生出來了？我怎麽沒感覺？孩子呢？”古柏感覺到肚子被劃開，然後就什麽感覺也沒有，真的就這麽結束了？

白粼指着在房間裏飛來飄去的紅光，無語地說，“那就是孩子。”

盯着那紅光看了半晌，古柏十分冷靜地說，“我生了團光？”

“那是他的僞裝，抓住他，他就會露出本來面目。”白粼十分有耐心地解釋道。

古柏看了看那團紅光，皺眉沖他招招手，“過來。”

只見紅光愣了一下，當真乖乖地朝古柏飄過來。紅光安安分分地飄到古柏懷裏，被古柏抱着，紅光露出他的真面目，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小家夥張着濕潤的大眼一眨不眨看着古柏，古柏伸手戳戳他的臉，小家夥咯咯直笑。古柏轉頭把孩子放到白粼懷裏，“帶着你兒子出去，我累死了，要休息。”

“他也是你兒子。”白粼死皮賴臉地湊近古柏，笑嘻嘻地說。

“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古柏一臉陰沉地看着白粼，似乎正在發怒邊緣。

“好好好，你別生氣。”白粼馬上抱着孩子往門口走去。見古柏真是累極，蓋上被子就睡了，白粼不再打擾他，開門出去。輕輕地關上房門，以防打擾到古柏睡覺。

一轉身，白粼便看見韓封，沈清星和仇岩一臉期待地圍着他。沈清星欣喜地盯着小家夥看，笑眯眯地說，“呀，真的生出來了。長得白白胖胖的，真可愛。”

韓封微笑着伸出手指戳戳小家夥的手，小家夥好奇地抓住韓封的手指，睜着大眼直直看韓封。跟小家夥鬧盡興了，韓封擡頭對白粼說，“這段時間古柏沒少吃苦，你好好照顧他。多做些補品給他吃，聽說剛生完孩子的人身子特別虛，需要進補。”

“我不會。”白粼微微皺眉，“補品非要吃？”

韓封張口欲再說什麽，阿度走過來，拉住韓封，“該回去了，到晚飯時間了。”

轉頭看到阿度漆黑的雙眼，韓封應道，“好，我們回家去。”回頭看看小家夥，韓封揮揮手，“小家夥，明天我再來看你。”

小家夥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但他看着韓封直笑，笑得一臉燦爛。相對的，小家夥一笑，阿度的臉立馬黑了，他狠狠瞪一眼小家夥，拉着韓封往家裏走。沈清星和仇岩也向白粼告辭，跟在韓封和阿度身後回家去。

古柏孩子生了下來，韓封也安心許多，小家夥很健康，他們一家肯定會很幸福。想到那樣一副溫馨的畫面，韓封唇角勾起，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