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吃完午飯後他陪着陸尉去了趟醫院,之前他都沒有機會陪着陸尉這次說什麽都得陪着。

聽着醫生講的時候越聽越難受,這些陸尉都沒有跟他說過。

“手還會感覺到麻痹嗎?”

“早上起床的時候會,活動過後就會緩解。”

“握緊的時候會覺得酸痛嗎?”

“有時候會。”

醫生放下陸尉的手說道:“神經受損恢複确實需要很長時間,萬幸當初沒有直接傷到神經,平時的話還是減少右手的使用,比如刻石這樣需要用勁的活盡量減少,多按摩按摩有助于神經恢複和手部的血液流通,如果不方便可以讓家屬幫忙按摩,盡量讓家人朋友幫忙,自己按摩可能感受不到變化。”

陸尉側過臉看着夏星澄:“家屬聽到了嗎?”結果他看到夏星澄泛紅的眼眶,愣了愣:“怎麽了?”

“……你怎麽都沒跟我說過呢。”夏星澄握住他的手覺得自己真的一點都細心,低頭捏了捏陸尉右手的手掌像是在臨時抱佛腳,小聲嘟囔着:“可不能讓醫生說家屬不關心,我可是很關心你的。”

陸尉還以為怎麽了,聽到後失笑揉了揉這家夥的腦袋:“想什麽呢你。”

複查約莫半小時就結束了,兩人手牽手走出診室,但是夏星澄卻發現陸尉帶着他往樓上走去。

“去幹嘛,不回去休息了嗎?”

“我想帶你去看看眼睛,上回國慶在醫院沒有來得及,這次想說帶你去看看。”

夏星澄的腳步一頓,像是被戳了什麽不該戳的傷心事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擡頭看着比他走前一個臺階的陸尉,眸光微閃:

“……啊?我眼睛沒問題。”

眼睛的事情就是不可提的悲傷,所有的難受都不及曾經眼睛受傷過難受,最近眼睛也似乎頻繁的看到綠色,會出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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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陸尉這麽一提他突然有些慌。

因為上回被夏星澈推到牆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很不舒服,後腦勺不舒服,然後就出現大片的綠色。

“不要讓我擔心,至少檢查過後讓我放心,好嗎?”陸尉發現他的異樣,伸手用右手握住他,目光溫柔:“沒事的。”

陸尉右手那道疤摩挲着掌心,像是無聲的撫慰,他感受到後才慢慢點了頭,不能陸尉總是為他擔心,他也要為自己多想想。

于是他們去看了眼科。

“我這麽摁疼嗎?”

夏星澄感覺到醫生摁倒後腦勺某處時有點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點,這裏一年前被花瓶砸過。”

“當時是直接暈過去了還是怎麽樣?”

“頭暈了好一會才沒有意識的。”

“醒來後是什麽感覺?”

“頭很暈,但是我什麽都看不到,那段時間失明了兩個月,等恢複視力後……”夏星澄若有所思的看着臺面上的日歷:“等恢複視力後一開始看到東西都是綠色的,後來慢慢緩過來後只有看到藍色的東西才會看成綠色。醫生跟我說可能是我本身就有藍綠色弱,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醫生了然,然後從抽屜裏拿出測色弱的冊子,翻開綠色圖案的一頁,他指着上邊問道:“能看清是什麽圖案嗎?”

夏星澄看着眼前藍色的圖案快速說出:“8。”随後反應過來這可能不是藍色,愣了愣:“這是綠色吧?”

“你可以準确的看出圖案,卻分不清顏色,這應該不是你受傷過後才會有的情況,你是怎麽發現自己無法分辨藍綠色的?”

“……我是在受傷出院後發現我看到那些綠色的樹木是藍色的。”

“以前會有嗎?”

他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嗯,但是沒有那麽嚴重。”腦海裏一閃而過那條染着血的藍色裙子,随後漸漸的變成深綠色,不由得緊蹙着眉頭腦袋有些疼。

怎麽又想到這個了?

“會伴随什麽不舒服的狀況嗎?”

“……眼前會出現大片大片的綠色,很惡心很頭暈。”

“除了一年前被砸到腦袋,以前腦袋有受到什麽外傷嗎?比如摔過?”

他遲疑了一會才說道:“我小時候失憶過,最近才想起來的,但我不知道我是因為被吓到失憶還是因為其他的。”

他媽媽瘋狂的模樣再次浮現在眼前,沾滿血的手就像是惡魔,如同夢魇般會在深夜對他進行騷擾,以為可以忘記但是一旦被提起就像是肉體被狠狠撕開,露出傷痕累累的痕跡。

好像還有什麽被他遺忘了,是不敢深究的記憶。

“建議先做個腦電圖再做一步進行觀察,看看是外傷的原因還是精神的原因,因為你這個應該是綠視,出現綠視的情況很複雜,需要檢查之後才能分析,而且需要盡快的處理。”

精神原因?

夏星澄感覺到一股涼意從後脊椎骨往上湧,醫生的話像是措手不及的意外突襲,不安的感覺在心頭蔓延,手抓着座椅像是在找尋着支撐,仿佛被他壓制許久不願被發現的秘密就要被公之于衆。

突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那種刺骨的恐懼像是無形的針紮入肉中,一點一點的往上滑動,瞬間腦海裏湧入一段記憶。

——聽到沒有,一定要幫媽媽完成畫畫的願望!

那只手臂緊勒住脖子,他幾乎無法喘息,視線漸漸模糊,有一抹顏色他記憶深刻。

漫天的血将身着水藍色長裙的女人吞沒,他還能聽到女人聲嘶力竭的聲音,壓抑的,恐懼的情緒讓他的大腦像是被人用手緊緊勒住。

血慢慢染出深綠色。

“……不對啊?”他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

好像不是被吓的吧?他是被吓到才失憶的嗎?

剛才是他媽掐他?

陸尉感覺到夏星澄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肩膀面露擔憂:“怎麽了?”

醫生觀察着他的反應說道:“可以确定的是綠視這個問題是大腦視常皮層受到某種刺激引發的精神性異常,因為這種綠視往往伴随着刺激出現,應該是你之前遭遇過什麽重大刺激,這不算是眼疾,但是上次被砸傷後腦勺引起的失明可能是顱內受損,我認為兩方面的原因都有,但不确定,所以建議查看腦部ct,以及要去神經內科看看。”

陸尉蹙了蹙眉,他握住夏星澄的手時感覺到手心在發抖,他問着醫生:“所以這不算是色弱是嗎?”

醫生搖頭:“不算。”

“這一般做什麽檢查?”

“建議是做24小時監測腦電圖,這個需要住院觀察的,具體情況可以去神經內科了解一下。”醫生看着面色略顯蒼白的少年:“不用擔心,如果你在平時沒有出現頭暈目眩嘔吐的情況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放輕松,做個檢查是為了避免其他的情況。”

“這樣嗎?”夏星澄覺得有些疑惑。

他為什麽會那麽抗拒,自己想起來的記憶真的是完整的嗎?

怎麽感覺他有什麽沒有記起來。

陸尉見夏星澄似乎有些不對勁于是讓人先到外邊椅子上坐着,然後自己跟醫生了解情況,不過因為還沒有檢查沒法準确判斷,于是先把需要檢查的項目預約好,等夏星澄情緒好了他再帶人過來。

走出科室後他看着坐在一旁椅子上低着頭情緒很是低落的少年,心裏突然也有些不好受。

“澄澄。”

夏星澄聽到陸尉的聲音後便擡起頭笑了笑:“可以走了?”

陸尉看出這笑又多麽的牽強,他走到人面前蹲下,擡手撫上夏星澄的唇角:“不想笑就不笑,不好看的。”

“……哦。”夏星澄垂眸輕聲應道。

倆人牽着手走出門診部大樓,去往停車場的路上陸尉可以感覺到夏星澄情緒的變化,等上了車後他才開聲問。

“有什麽想說的嗎?”他前傾身體給人系好安全帶溫聲問道。

“我覺得好像還忘記了什麽。”夏星澄仍由陸尉的動作視線落在窗外,若有所思着:“我剛才腦袋裏一閃而過那天我媽媽自殺的場景,她掐着我的脖子,我幾乎窒息,對,她是掐我,原來我爸說的想弄死我是準備掐死我。”

陸尉系着安全帶的手頓了頓,眸光倏然間掩下一層深沉:“……什麽?”

“所以剛才有點難受。”夏星澄恍然大悟後,心裏覺得有些難受,他彎下腰把臉埋進手掌心裏頭:“在我的心裏,媽媽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因為我的忘記讓她從沒有存在過,是我用幻想把她留在內心深處。那天看到你縫衣服我想到了媽媽的形象應該像你這樣,有着不動聲色的溫柔,但為什麽會是這樣的。”他側過頭看向陸尉眼眶微紅,眸光閃動:“她想掐死我,好狠啊。”

最後三個字像是用盡渾身力氣說出聲,帶着隐忍的嘶啞。

陸尉将他擁入懷中手臂微微用力,眼鏡底下翻湧的情緒就算被冰冷的鏡片也無法遮擋,他輕輕在夏星澄的耳鬓落下一吻,親吻溫柔目光卻盡是愠怒。

“寶貝不怕,我陪着你。”

夏星澄感受到陸尉擁抱他的力度,心情慢慢平複下來,畢竟他已經接受過很多的打擊,也不差他媽這一下。

就是很失望而已,最後一點幻想也被打破,但幸好還有陸尉。

“沒事的尉哥,就是感慨一聲,有點點被吓到而已,畢竟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其實就是出毛病了。俗話說患難見真情,我能夠遇到這麽好的你果真是要歷劫才能遇到啊。別擔心,雖然有點怕吧但你在啊,你在我就不怕,什麽都不怕。”

他就怕陸尉離開他而已。

“我不會離開你。”

夏星澄側過臉咬了口陸尉的耳朵,小聲說道:“那今晚你就先自己睡,我要去學習學習,成不?”

陸尉:“……我不離開你但你要離開我?”

“不是,我真的有大事要做,做完就回來。”

陸尉放開他蹙了蹙眉觀察着:“不是要躲起來哭吧?醫生說的只是懷疑,等我們檢查之後才做判斷,不要瞎想知道嗎?”

“沒有,我都說要去學習了。”夏星澄湊到他耳旁說道,笑得很是狡黠。

少年輕笑的嗓音清越又帶着些許青澀,像是在撩撥着什麽。

陸尉忍不住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甚至在蜻蜓點水後意猶未盡的含住夏星澄的下唇,舌尖輕輕劃過柔軟的唇面,勾勒着即将分別的不舍。

做什麽都好,只要不躲起來哭就好。

此時F棟408的氣氛甚是微妙。

“夏星澈,你有沒有發現陸尉這個男人對夏星澄意圖不軌?”

“手拿開。”夏星澈躺在床上午休,瞥了眼死不要臉蹭床的蔣承運,手還不規矩的搭着他的腰:“有話就說話。”

蔣承運側躺着撐着腦袋看着一旁的夏星澈:“不是啊,我說的是真的,之前我就見過陸尉,不過那時候他不是現在這樣,以前頭發長長還有胡子,看起來有點犀利哥的樣子,跟現在完全不同!而且吧,他是夏星澄出租屋的鄰居,也就是說他們倆處好段時間了,好幾次我都看到夏星澄跟陸尉聊天臉上都是笑,而且笑得特別的甜,就感覺這兩人是在談戀愛啊。”

“那是我哥的事情,不是說不喜歡他嗎怎麽又對他談戀愛的事情那麽關心?”夏星澈側過臉看着蔣承運眼裏帶着別樣的情緒。

“不是。”

興許是因為近在咫尺,蔣承運聞到身旁這人身上淡淡的薄荷煙草味。

眼睛落在夏星澈的側臉上,這人身上禁欲卻又帶着野性的矛盾氣息帶給他的沖擊是他這幾天都在思考的事情。

就在夏星澈側過臉他對上這人的眼睛,眼底像是有什麽随時一觸即燃。

夏星澈微怔,他看着蔣承運眼裏帶着自己看不透的情緒,像是發現獵物那般。

不知道對視了多久,等兩人反應過來後不約而同的別開臉,。

夏星澈:“那個——”

蔣承運:“……那個”

兩人又是不約而同的開口,氣氛頓時又回到剛才那樣的尴尬又……暧昧。

蔣承運舔了舔幹澀的唇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兩只手不自然的交握着:“我,不是,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倆……”

有點苗頭的感覺?

就在這兩人在扭扭捏捏不像樣的時候,宿舍的門又悄咪咪的開了,不動聲色的,一個身影蹑手蹑腳走進了屋子,小心翼翼先關好門,然後跟上回一樣的偷聽位置,蹲在了大衣櫃下邊。

只見一個腦袋先試探的伸出來,只見那被衣櫃半遮住的眼睛裏帶着好奇和八卦,看到床上的兩人時震驚的張大嘴,仿佛是預感到會有什麽限制級的畫面發生,趕緊拿出口袋的棒棒糖含着,準備看個現場版的。

正好他回來是要學習技能的目的,就現在情窦初開的老弟和發小身上學習吧。

蹲在衣櫃旁的正是剛從外邊吃飽喝足回來的夏星澄。

好不容易陸尉把他哄好了他還是果斷的回來宿舍,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迫切學點東西,就是想要能夠讓陸尉對他有點想法。

誰知道一回來就又看到他們倆在宿舍裏。

“你下午不是要訓練嗎,快回去吧。”夏星澈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手卻被拉住。

“夏星澈,其實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特別的別扭,就像你明明一直就很關心夏星澄但是你從來不說,明明你沒有把他的畫全部燒了你也不說,明明你那麽拼命讀書就是為了可以快點讀完書繼承家業保護他也不說,明明對我有一點……感覺也不說,你這個人就這麽招人疼的嗎?”

前面三句夏星澈聽着覺得還有些觸動心,因為都被蔣承運記在心裏,但是後面那一句,他覺得是有問題的。

蹙着眉頭有些疑惑看向蔣承運:“誰對你有感覺?”

蔣承運一臉明白:“我知道你喜歡我很久了,我都看在眼裏的,不用害羞。”

夏星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下一秒臉色倏然一沉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頸用力往懷中壓:“誰喜歡你,你腦子有問題吧!”

“咳咳咳小力點,那麽大力做什麽,要是把我弄死了誰喜歡你。”蔣承運嘴上說着疼但是嘴角卻是笑着的:“诶,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你說你從小到大找我幫忙的事情還多嗎,我哪次沒有幫你,雖然有時候覺得你脾氣真的很臭吧,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幫你,就覺得有時候你還是挺可憐的。”

夏星澄含着糖:“???”

這蔣承運腦子有問題吧,這話聽起來明明就是他喜歡老弟而不是老弟喜歡他好嗎?

夏星澈哪裏聽不出蔣承運說的意思,他垂眸看着人笑了笑:“怪不得夏星澄總說你蠢呢,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明明是你喜歡我為什麽要說我喜歡你?嗯?”

耳邊溫熱的吐息還有帶着幾分逗弄的語氣,這無疑就是導火線。

蔣承運的手用力抓住夏星澈的雙肩然後将人摁倒在床上,他的雙腿跨在人身側然後居高臨下俯視着身下的夏星澈,眼裏帶着零星不然過于明顯的炙熱。

“夏星澈,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在招惹我。”他隐忍着聲線的顫抖深深看着夏星澈,自己也是現在才有感覺,原來保護欲和愛丨欲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對于夏星澄他是習慣了,這個家夥從小就很小只,一直以來保護習慣了。但是夏星澈不同,可能是他自己從沒有察覺到,對于這人他是心軟的,而且是帶着不同情感。

這幾次喝酒他就感覺出來了,來勢洶洶的感覺,想到就要告白的沖動。

“我沒招惹你。”夏星澈表情依舊很是淡定,但是眼波深處蕩開了漣漪。

“那我們看着來。”

“看着來就看着來。”

夏星澄:“……”原來其他男生之間的告白是這麽野性的嗎?

歪着腦袋想着他和陸尉的,假如現在騎在自己身上的陸尉,陸尉氣勢十足的垂眸看着他說:

——夏星澄,我們看着來。

不自覺的想到陸尉那次對他發脾氣的眼神,特別的兇。

那他肯定不會回‘看着來就看着來’,而是嘤嘤嘤。因為他慫,對其他人不會,唯獨對陸尉就是不受控的想要對他慫。

羨慕的看着床上互動的兩人,感嘆的說了句:“真好啊~”

說完表情頓時僵住,哦豁,他忘記了自己是在吃瓜呢,果不其然,床上一上一下的倆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看着他。

“呵呵呵……”他尴尬的朝他們笑了笑:“那個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們繼續?”

心虛的趕緊站起身想要閃人,可能是站得太急眼前有些虛晃,眼疾手快的扶住衣櫃門穩住自己的身體。

“小心你的腦袋!”

耳邊響起夏星澈驚慌的聲音,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直接撞上了上邊沒關好的衣櫃門一角,疼得他趕緊抱住腦袋,後腦勺傳來陣陣的鈍痛,不是很舒服的蹙了蹙眉。

他倒抽氣揉着自己的腦袋看向他們:“果然我偷看你們遭報應了。”

就在擡頭的瞬間表情頓時僵住。

為什麽看不到了?

※※※※※※※※※※※※※※※※※※※※

今天是莫得感情的碼字機兔,昨天通宵在罵蔣文旭,累了累了。

新文《裝乖》這周日就開啦,我雙開,啊,好刺激,記得來捧場啊,國際慣例紅包撒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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