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沒贏

成府的柴房有三個,分別是供給成尚卿等大家長的,各院小姐少爺的,還有府內仆人們的。

劉氏并未特別指定是哪個柴房,烏平便自然而然的帶着雲璞到了離丹桂院較近的那間柴房,她不知道的是因為這間柴房是供給仆人們的,所以無論從安全還是保暖方面來說都不是最好的。

柴房的門平時是不關的,烏平推開柴房的門,裏面的木柴碼放的倒還算整齊,只是因為柴草過多,人若在其中就顯得十分的狹小。

烏平放眼望進柴房,看到這樣的格局,也覺得不妥,轉身對身後的雲璞說道:“公子,我看要不你還是去另一個柴房吧。”

雲璞越過她,走進了柴房,柴房裏的氣味有些難聞,但勝在幹燥,在這裏呆上些時辰應該也無妨。

“多謝烏女俠的好意,我就在這裏等我家娘子好了。”他徑直朝柴房內靠牆邊的一堆稻草走去,稻草很幹,坐在上面倒也不覺得冷,這是他坐下後的感覺。

烏平看雲璞是打定主意了,便也沒有硬要他換柴房,将柴房門關上,她便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條厚實的舊棉被,被面因為淋了雨,還有些微的濕,但裏面卻是幹幹爽爽的。

“要是公子有什麽事,盡管叫我,我就在門外。”烏平将棉被放在稻草旁,臨離開時對雲璞說道。

雲璞在烏平離開後,才将棉被裹在身上,淋了半天的雨,他其實也很冷,但在烏平面前,他卻不能表現出來,驚蟄說烏平欠了成瑛一個人情,看烏平的樣子,似乎果有其事,但人心難測,他不敢,也不能輕易相信了她,今天發生的事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他可以将這事當成是項陌對成瑛的舊情難斷,但若是牽扯上了那位二老爺,只怕事情就難了了,他不會單純的以為他為項陌做了善後,那些人就會對他感恩戴德,相反,他覺得這件事不會善了,而二老爺究竟要怎麽對付他,或者說怎麽對付成瑛,他不知道,但他的感覺告訴他,這一次是真的要掀起大風浪了。

成衣店門外細雨飄灑,門內,小豆子因為跑得急,那濕漉漉的發絲黏在臉上,連褲腿上都還有泥水。

“小豆子,你這是做什麽?”成瑛用力扳開他的手,皺眉看他,別說男女授受不親,單說他是玉鳳的未婚夫婿這一點,他就不該莽撞的去拉她的手。

小豆子看她滿臉的不敢茍同,着急的跺腳,道:“你個榆木頭,是師兄,雲師兄被你們那個二爹扣在柴房裏了,還不快走!”

成瑛一聽,一把推開身前的賬冊,還來不及吩咐範掌櫃一聲,就沖出了成衣店。小豆子也趕緊跟着跑了出去。

項陌的孩子沒有了,按理說其實也不能算是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成玉敏既不是嫡女,也不是現在成家的當家,但因為她有一個有實權的爹,所以項陌的流産就顯得尤為重要。

劉氏帶着侍人到了荊如柯的院子,坐在屋裏要他給自己一個說法,而随後而至的成尚卿及成玉敏更是得理不饒人,在名義上,荊如柯還是成府內宅的主夫爺,況且惹出這事的還是他的女婿,所以,讓他給個說法及嚴懲雲璞,變成了他們最為關注的問題。

荊如柯一直跪在佛前的蒲團上默默誦經,并不理屋內的雞飛狗跳。

因為下雨的緣故,雖說還不到晚上,但天卻也陰沉沉的。雨點漸漸小了,驚蟄顧不得查看傷口便坐在柴房門口守着,那烏平就靠在牆邊,好像有些意興闌珊,卻不肯離開,她不許他進去,倒也沒有不準他呆在柴房門外。

噠噠噠,幾聲鞋底與青石子相擊的聲音漸漸近了,驚蟄本來暗沉的目光亮了起來,想必是大小姐回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從月牙門裏走來了略顯狼狽的成瑛,她的眉毛緊鎖,表情卻是分外嚴肅的。

等她走近柴房門口時,恰好與烏平對上。

“是你?”她的眼眸微微眯起,這烏平本不是普通人,她是個無方的散游浪人,一身武藝奇詭,若不是恰巧曾被她所救,只怕如此高人她想見還很難。

烏平眼眸微斂,久未拉動過的臉皮也微微扯出一個笑弧,只是那笑真真比哭還難看。

成瑛哪裏有時間管這些,她又轉向驚蟄。

“大小姐,姑爺在裏面,她不讓我進去。”驚蟄站起身來,指着烏平,他的胳膊還不敢用力,但一點不妨礙他告狀。

成瑛點了點頭,又看向烏平,語調平靜地問道:“我能進去看看我的夫婿嗎?”

烏平臉上現出為難:“大小姐,這個恐怕不行,我也是受人之托。”

成瑛微斂雙目,然後就在烏平以為她就此算了的時候,她竟然被暗算了,而暗算她的人正是一臉斯文,外表看不出有什麽高明的成瑛。

烏平端住右手的手肘,其上正插着一根細如毛發的銀針,她臉色鐵青,她以為這成大小姐算是個正人君子輩的人物,她竟然也搞暗算。

成瑛其實也很愧疚,為了雲璞,她也只好如此,畢竟她并非烏平的對手,她抱拳拱手道:“事有輕重緩急,對不住了!”

說着,她便要開門,而被暗算了的烏平,先是極為氣惱,接着,臉上又現出高深莫測來,在距離成瑛一寸的距離,壓低聲音說道:“你要是覺得愧疚也好辦,讓我加入風雨樓。”

成瑛聽到她此話,眉梢微揚,眼角餘光瞥向驚蟄,然後含笑問道:“你可知道驚蟄是何人?”

烏平一愣,她只知道風雨樓是天下最大的情報組織,而領導風雨樓的是個冷面女子,聽說那女子武藝很高,還擅長忍術,她早就想會會她,與她一決高下了,只是沒有機會進入風雨樓,那女子也不在江湖上現身。自從知道了成瑛便是風雨樓幕後之人後,她就想方設法的接近她,目的就是得到她的首肯,進入風雨樓探個究竟。

而此時,成瑛神秘的眼神在透露什麽信息?那平凡男子又和風雨樓有什麽關系?

成瑛搖了搖頭,真是無知者無畏呀。

“風雨樓幕前的頭子蒼鷺成親可是有些年頭了,雖然她的夫婿不是什麽江湖上頂頂有名的人物,但到底人家夫妻還是恩愛的很呢。就憑你消息這麽靈通,難道也不知蒼家那位夫婿的來歷嘛?”她可是洩露太多了。

烏平咂摸了一下成瑛的話,想了又想,終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只是那普通男子竟然是蒼鷺的……這個,她的面上出現幾分尴尬。

“當然,蒼鷺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你不必擔心。”成瑛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回過神來的烏平并沒覺得有多少可值得安慰的,公私分明這四個字聽起來似乎是很利于她,可是,越是公私分明,似乎對于某些事來說,會越棘手。

“一切還請自求多福吧!在下要去見夫婿了,少陪。”成瑛将一支銀質笛子交給烏平後,人已經閃進了柴房,她的聲音從柴房裏飄出來,怎麽聽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而烏平将那刺進肉裏的線般的銀針震進地裏,又不經意間看了一眼驚蟄,心中越加的不敢肯定此去風雨樓到底是福是禍。

她臨走前,勉強向驚蟄拱了下手,說了句“後會有期”。

驚蟄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看着那有些僵硬的躍過院牆揚長而去的烏平,心中泛出疑惑來,明明是不對盤的人麽,怎麽會這麽客氣了。

成瑛走進柴房,她已有許久不曾來過這裏了,但似乎一切都沒變,高高的聳上天棚的木柴,還有四處散落的稻草。

若是她今天沒有得知他被關在柴房裏,那麽是否會有人無意引燃柴房,弄出一個意外火場來?

這麽一想,她心微微縮緊。

在柴火的盡頭,那高高的稻草上,裹着舊棉被的正是雲璞,不知他在想什麽想的入神。

“雲璞!”她怕吓着他似的,低低的喚道。

而正在思量這一樁樁事情的雲璞也被喚回了神,他轉頭看來,臉上漾出一抹溫柔的笑來。

她大步走過來,脫了自己的外袍後,又将裏面幹爽的袍子脫下來,這才将那舊棉被掀開,将自己幹爽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俯身時,看到他有些散亂的發絲上竟有幹涸的血跡,她的神色微變,也顧不得冷不冷的事,就要翻看他哪裏受傷了。

“這不是我的血。”他按住她的手,低低的說道。

成瑛停下動作,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等待他給她一個交代。他看着她,心中有些矛盾,他不知道若是告訴了她項陌的事,她會怎麽想,是怪他,還是維護他?

“是,是項陌,他小産了。”他的話一出口,他便感覺到了她手指的力度,那力度幾乎能将他的手指掐斷,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喊疼,他只是在等待。

“他,怎麽會?”成瑛很艱難的問出一個問句,那聲音似乎從幾千米深的枯井被打撈上來,那麽深那麽沉。

雲璞微微苦笑,她果然還是在意的,他故作輕松地說:“是我……”

成瑛一把按住了他的唇,臉上的表情痛苦,她搖了搖頭,“不,我不信,不會是你!”她的嗓音滞澀卻堅定,若是相處了這麽久,她還不相信他的話,那麽,她真的枉為人/妻了。

聽到成瑛的話,雲璞的眼中閃出亮光來,看來項陌并沒有贏,他綻開笑容拉開她的手,鄭重的說:“我說的是我沒有看好他,才讓他意外小産了。”他并未提項陌在流産後對他說的話,就算為項陌在成瑛心裏留下個好的形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呵呵,大家下午好,俺又來更新啦,雖然最近鼻子出了問題,但戴着大口罩打字也別有一番情調。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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