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她真是壞女人

真惡心！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杜德知道她在想什麽，反笑了，這個女人腦洞真是大。還說少爺有被害妄想症，她才有！

“請。”他把她送出客廳，轉身又上了樓。

卧室裏，葉律恒沒在床上，而是坐在牆角處。那兒有燦爛的陽光照進來。他靠着牆，曬着太陽，手指間夾着一根香煙。他吸一口，吐出來，聽到動靜扭頭看過來，沒說話，面色有點蒼白，眉宇間是無盡的倦意。

“要吃飯嗎？你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沒沾。”

葉律恒沒出聲，兀自抽着煙。他餓了，但并不想吃飯，沒胃口，一直有輕微的厭食症。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迅速垮下去，但他并不覺得惶恐，相反，內心很平靜。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人總是要死的。他什麽都看過，經歷過，世間也沒什麽能吸引他。不，周漫兮能吸引他。可她不愛他。這樣也好，無牽無挂。他死了，她也不會傷心。真好。這樣真好。他又點燃了一根煙，一口口吸着。香煙的滋味很不錯，神經很放松，昏昏欲睡的感覺，渾身輕飄飄的，如墜夢境。

杜德出聲打破他的夢境：“周小姐打了很多電話，也發來了道歉短信，少爺跟她通個電話。”

通話說什麽？

周漫兮，我病了，很嚴重，很想死。

周漫兮，我愛你，我曾以為你是我的藥，但是你能救我命，也能要我命？

說着些嗎？

真可笑！

葉律恒揮手趕人：“你出去。”

他不想說話，只想安靜一個人。

杜德哪裏敢放他一個人，大步走過來，把周漫兮發來的短信給他看。但葉律恒閉上眼，無聲的拒絕、懦弱的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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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德瞬間沒了耐心，怒喝出聲：

“別像個懦夫！”

“死比活着更需要勇氣！”

“葉律恒！”

他從沒喊過他的名字，都是少爺少爺叫着。

葉律恒睜開眼，伸手揮開他：“你滾出去！”

杜德笑了：“少爺，這個時候你還能對我發號施令嗎？”

他幾乎掌管了他所有的財産以及勢力。

他拿着手機打電話，沒幾分鐘，一排醫生就過來了。他們強行給他檢查身體，葉律恒覺得受到冒犯，掙紮的很厲害，瘋子似的尖叫，還動了手，但他實在不是杜德的對手，沒兩下就被強行按在了床上。主治的醫生又換了，是個沉穩的中年人。他拿過鎮定劑給他打了，葉律恒很快安靜了，只是不甘心地瞪着他：“杜德，你滾，我要把你炒了！”

聲音有氣無力，以至于那表情就像是在虛張聲勢。

杜德并不懼怕，甚至還能笑出來：“少爺，我相信你能克服這種病。所以，別再放任自己消沉。你知道的，如果你出了事，那些遺産都會落到我手裏。”

“你滾！”

“少爺好好休息。我會和醫生好好商量你的治療方法。”

他說完，關上房門走出去。

手機裏又發來一條短信，是周漫兮的。

【我去葉家找你。】

短短六個字，讓他眉頭皺起。葉律恒在濱水別墅，之前說在葉家，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而現在，他需要圓謊了。

【別去。】

他發過去，那邊很快打來了電話。

杜德接通了，聽到周漫兮急促的聲音：“葉律恒，你在哪裏？為什麽不許我過——”

“我是杜德。”

周漫兮聲音戛然而止，停頓了兩三秒，才又問：“葉律恒呢？他怎樣？我要見他。”

“少爺現在不方便。晚點，我會讓少爺打給你。”

“晚點是幾點？我要确切的時間。”

“三個小時後。”

“那他現在在忙什麽？”

“工作的事。”

周漫兮不信：“什麽工作要忙那麽久，連接我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杜德，不要騙我，葉律恒到底怎麽了？他不對勁，我打了那麽多電話，他不可能不接的。他那麽在意我，絕不會讓我一個人擔心——”

她的話機關槍似的往外噴，杜德已經沒有耐心解釋了。

“周小姐，我沒有義務向你詳細解釋這些事。請耐心等等，我會盡快讓少爺跟你通話。”

他說到這裏，也不管周漫兮是什麽反應，就挂斷了。

周漫兮聽着嘟嘟音，又打過去，沒人接。他在躲她。連同葉律恒。他們都在躲她，隐瞞她。所以，葉律恒到底怎麽了？她坐在出租車內，心煩氣躁：“師傅，麻煩快點。”

她還是要去葉家看看。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一座別墅旁。

周漫兮下了車，小跑着到了別墅門前。她按了門鈴，很快有仆人過來開門。是個年長的女人，周漫兮還有印象，初次穿來這個世界時，陪在二少奶奶何心宛身邊，還把她推倒的那個女人。

對方顯然也對她有印象，态度相當不友好：“你怎麽又來了？想幹什麽？我可告訴你，你別想把那拖油瓶往這裏送，以為這是孤兒院嗎？什麽貓貓狗狗的都敢塞進來？”

周漫兮喘口氣，勉強忍住火，低聲問：“你想多了，我來找葉律恒。”

“大少爺？”仆人一愣，上下打量她，目光帶着審視：“你又想整什麽幺蛾子？”

“我就是想見他。告訴我，他在不在？”

“不在。”

“真不在？”

“真不在。大少爺很少來這邊。”

周漫兮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了。這女人是狗仗人勢的，沒幾句可信之詞。而杜德……憑他沒讓葉律恒接電話，想來也不可信了。她現在該信誰？該怎麽找他？束手無策。她蹲下來，捂住臉，忽然發現自己對葉律恒一無所知。她不曾參與他的社交、工作，雖是同住屋檐下，卻像是合租的室友，随時可能一拍兩散……

怪不得他沒有安全感。

她真是壞女人！

周漫兮自責了一會，決定給江琴打電話。她是他的母親，有一定的人脈資源，想來可以查到葉律恒的下落。

打開手機，撥號，那邊接通的很快：“周小姐？”

她還記得她的手機號。看來對她很上心。既然對她上心，那麽，葉律恒應該也不例外。

“您好，唐夫人，我是周漫兮。”

“我知道你。找我有事？”

“嗯，我想……”請求的話還是很難說出口的。周漫兮咬唇，琢磨着措辭：“我跟律恒鬧了點小別扭。他現在不理我，也沒有回家，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是知道——”江琴後半句拖的很長，語氣有點嘲弄：“可周小姐，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她還記得她當時的目無尊長、出言諷刺。

周漫兮蹙眉，語氣不自覺地放低：“唐夫人，我很擔心他。”

“擔心什麽？”

周漫兮被問住了。

是啊，她擔心什麽？

那個男人只是不接她電話，沒有回家，她只是一天不見他，她為什麽那麽擔心？

深究下去，一個埋藏在心底的念頭蹿出來：葉律恒不對勁，他在大馬路上失去理智，無視來往車輛，不顧安全橫穿馬路，甚至毆打車主、襲警。突然的，毫無預兆的，像是某種東西被觸發……

等等，這種狀況，她是見過的。

第一次他來給周易鳴送圍棋，她沒有接受，讓他帶走，他發了火，然後，狼狽逃竄。

第二次，他們去吃自助餐，有食客出言不敬，他二話不說擡腳就踹。事後引來很多人打量，她想走，他便按住她的手，沒說話，忽然就紅着眼睛起身，狼狽逃去了衛生間……

第三次，他向她告白，玩世不恭的語氣，說自己得了病，她是他的藥……

她當時沒放在心上，此刻細細想來，其實他很多次失控……也多次隐瞞……還有那道詭異的疤痕……

他怎麽了？狂躁症？抑郁症？

“周小姐，說說看，你擔心什麽。如果擔心的合情合理，我就告訴你。”

江琴的聲音裏含着絲絲試探引誘的味道。

周漫兮皺緊眉，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找錯了人。

“哦，唐夫人，打擾了，律恒給我打電話過來了。”

她随意扯了個謊，挂斷電話，又去撥打杜德的電話。還沒等那邊接通，一輛紅色超跑緩緩駛來。等靠近了，車窗緩緩降下，裏面露出一張年輕帥氣的臉。是葉家二少葉律辰。周漫兮猜出來了，後退一步，并不打算跟他說什麽。但葉律恒明顯想跟他說什麽，竟然推開車門，走下來，痞笑着打了聲招呼：“嘿，周小姐，哪陣香風把你刮來了？”

他說話流裏流氣，周漫兮不悅地擰起眉，回答了一句：“我來找葉律恒。”

“哦，找大哥，那請進。”

他伸出手，詭異的熱情。

周漫兮眉頭皺的更深了，聽他這語氣，葉律恒在別墅裏？那女仆剛剛說謊了？她扭頭去看女仆，那女人一臉懵，見她在看她，不自在地移開了頭。不像是在說謊。那麽，葉律辰說謊了？為什麽說慌？

她給杜德打電話，沒人接，她發了一條短信：【我在葉家這邊，你們在不在裏面？】

“請進啊！”

葉律辰見她愣着不動，笑着問：“怎麽了？不好意思？哈哈，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嘛，你放心，大哥不肯給你名分，有我在，我肯定幫你争取。說來也巧，今天老爺子剛好在，沒準心情一好，就做主定了你們的婚事！”

他把周漫兮當成是攀高枝的拜金女了。

周漫兮也不辯解，後退一步：“我就來找葉律恒，告訴我，他在不在裏面？”

“在啊。”他面色如常地扯謊，“昨晚那事一出，現在正挨老爺子訓呢。”

“怎麽挨訓的？”周漫兮還是不信，“葉二少，說說看，我挺感興趣的。”

感興趣自家男人怎麽挨訓？

葉律辰也不傻，知道女人這是防着他呢。他也不玩心機了，直接招呼了身後随行的兩個保镖：“你們愣着幹什麽？還不把你們未來的葉大少奶奶請進去？”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狐貍終于露出了尾巴。

兩名保镖迅速上前，奪去她的手機，按住了她的肩膀。

“放開我！你們想做什麽！”周漫兮掙紮着想要甩開保镖的束縛，但對方兩個大男人，她根本抗争不得，只能保持冷靜，目光銳利地質問：“葉二少，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葉律辰接過手機，翻看了上面的短信，越看越覺得有趣。他笑了，笑得邪惡，“就是請你進去喝杯茶，瞧你，磨磨唧唧，縮手縮腳，沒點誠意。”

兩名保镖壓着她往別墅裏走。

葉律辰落在後面，對着女仆笑得溫純無害：“張媽，今天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嗎？”

張媽很識趣地搖頭：“沒，今天什麽都沒發生，我也什麽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