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他做事太絕了

“呵，不是嗎？你知道什麽？”江琴被護士們扶上了床，靠着抱枕，失神地低喃：“他就是一匹白眼狼，沒良心的，他就是想弄死我。他太絕了，做事太絕了……”

她反反複複念着這句話，昏沉沉睡去了。

空氣中還流動着一股血腥味。

周漫兮皺了下眉，提醒護士：“她傷口流血了，你們看着處理下吧。”

護士們忙點頭：“好，我們會處理的。”

“謝謝。”

周漫兮該走了，腳步也邁開了，可臨出病房門，又止住了步伐，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就注意到兩個護士正盯着她，仿佛在等她離開。

她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笑了下：“你們怎麽不幫她處理下傷口？很嚴重嗎？”

“呵呵……”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護士笑得很僵硬：“也沒多嚴重，這裏的病人都這樣，經常搞得一身傷。”

“那她們都怎麽弄得一身傷啊？”

“拿危險的東西傷害自己，毛巾、牙刷，棉簽，反正什麽都可能成為她的武器，不是傷害自己就是傷害別人。”

“是嗎？”

周漫兮佯裝驚訝，走過來，眸帶好奇：“牙刷？棉簽？這怎麽傷害自己？”

那護士被她問的無言了好一會，才又接了話：“比如拿毛巾勒自己脖子，用牙刷捅自己下面，還有的用棉簽紮自己眼睛……精神病人嘛，想法很詭異的，難以理解就是了。”

“聽起來挺有趣——”周漫兮笑着坐下來，“你們院長在嗎？我想跟他聊聊。”

“我們院長去北京出差了，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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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可惜了。”

周漫兮跟她們閑聊，她們也陪着，像是忘記給江琴處理傷口。

時間又過了一會，周漫兮見她們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越發意識到事情有蹊跷。她借口去下衛生間，然後，躲在隔間給杜德打電話：“我在長陽精神治療醫院，你過來下。”

那邊很快回複：“為什麽去哪裏？見唐夫人？”

“嗯，事情不對，你過來下。”

“好。”

杜德很快趕到，彼時，周漫兮已經回到病房，護士不知何時離開，她站在床前，掀開了被子，撩開了她的病服：手臂上是道道新舊交錯的血痕，胸前，腰間，大腿是青紫的暧昧的紅痕。

她被男人……

她驚住了，渾身都冒着冷意。

杜德也看到了，眉頭皺起來：“怎麽回事？”

周漫兮聞聲回頭，言簡意赅：“江琴在這裏得到了暴力傷害。”

“怎麽會？”他大步走近了，看到那處處傷痕，也有些于心不忍了：“畢竟是少爺的母親，少爺無論多恨她，也不會這樣……”

“所以……報警吧”周漫兮眼神堅決：“另外，立刻給江琴換醫院、換醫生。”

“等下——”杜德皺眉，“報警不行！”

“為什麽？”

“少爺并不想唐夫人離開精神病院。”

周漫兮不解：“你什麽意思？”

杜德撓頭，想了好一會才說：“唐夫人目前這樣挺好，太清醒，對少爺、對恒信金融都是一個災難。”

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難保這次不是她逃出精神病院的手筆。

杜德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警戒心上來了，又問她：“周總，為什麽會過來？”

“我聽她的醫生說，她想見我。”

“倘若她的醫生有問題，周總，你見不到唐夫人的。”

“我沒說醫生有問題，而是在這裏并不算安全，也是有壞人的。”

比如那兩個護士。 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周漫兮還想多說，杜德開口阻止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周總放心，我會派人照顧好夫人的。”

“總之，換個醫院吧，我對這裏很不放心。”

“好。”

他們談論這些的時候，沒注意到床上微微顫動的手指，幹枯，細長，猙獰。

江琴很快轉進了一家陽光療養院。

周漫兮閑時會來看她，江琴很安靜，多半是沉默、昏睡，仿佛靈魂被抽空了。她說不上同情還是其他情緒，但會把她的狀況轉告給葉律恒。她覺得他會想聽到她的信息。

日子一天天過。

周漫兮公司、醫院兩點一線。

這天，她又來陪葉律恒，竟是看到了葉成蔭。

他坐在輪椅上，臉色不善，正跟兩名保镖争論着什麽。

走近了，聽到他在說：“我是他父親！你們讓開！”

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葉律恒的父親了？

真可笑！

周漫兮心裏譏诮着，走上前，喊了一聲：“葉老——”

自他昏倒，她都沒去看過。

她對他是失望的，也就更不想了。

葉成蔭板着臉，指了指病房，表示自己要進去。

周漫兮點頭，看了眼保镖：“讓葉老進去吧。”

保镖點頭，讓開了身體。

周漫兮跟着葉成蔭一起進去，她同意他進來，是期待着親人的到來能讓葉律恒有所觸動。她知道他是個缺愛的人。

病床上，葉律恒安靜睡着，雙眼閉着，長睫顫顫，加上漂亮的臉，就像是童話裏的睡美人。

葉成蔭看着，板着的冷臉漸漸柔和了。

“他可真是會睡。”

“倒不知他睡起來這麽乖巧。”

“他小時後倒是這麽乖的，但是自從跟他那個母親見了面，就開始了叛逆期。說謊，騙錢，離家出走，好好的父子情全然不念了。”

“我們劍拔弩張了這麽久，呵呵，這小子自覺的牛逼哄哄，竟然也能把生活過成這副死樣子。真忒不争氣！”

……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關于葉律恒，關于他，關于江琴。

“那女人太美了，年輕時說是國色天香、豔冠群芳也是可以的。”

“我在代孕的女人中一眼看中了她，甚至想要養着她，但她野心太大了，知道葉太太做不了，就丢下律恒跑了。”

“她要了好大一筆錢，聽說是搞投資，但投資這種事光有錢可不行，加上她那麽美，多少人等着她栽跟頭，好抱得美人歸。”

“傻傻的女人，沒權沒勢，絲毫不知道自己的武器在哪裏，偏想在男人堆闖出點名堂來。”

“呵，她真是想成功想瘋了，哪怕結婚了，還是不安分，争奪唐氏大權，還害的唐家承受那麽大的損失，唐老夫人哪裏還能容得下她？”

……

他像是陷在往事裏，抽絲剝繭般陳述了江琴的半個人生。

周漫兮安靜地聽着，并不發表任何看法，只心裏冷冷的，忽然對江琴的所作所為有了一絲理解。

在這些權貴的圈子裏，江琴是渺小卑微的，像是玩物，樂子。

他們冷眼看着她的笑話，卻不知道她只是在拼命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太要強了、太清高了。

她或許卑鄙，或許自私，或許冷血，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還有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勁。但葉律恒卻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她所有的自信和希望全部坍塌破碎，怎能不瘋狂？

她真的太壞了，但在這一刻，她壞得讓人無法厭惡起來。

周漫兮胡思亂想間，問出聲：“葉老到底想說什麽？”

葉成蔭微微嘆息：“讓那女人來看看律恒吧。母子間的血脈親情是斬不斷的。律恒因她而昏迷，或許也會因她而醒來。”

周漫兮沉默了，想到江琴混亂的狀态，有點頭疼。看看是可以的，但江琴精神不穩定，萬一江琴說了什麽刺激的話，葉律恒能承受嗎？

葉成蔭像是猜中她的想法，鼓勵道：“多派幾個醫生跟着，如果她發作，打鎮定劑就好了，而且，律恒睡得更久了，再睡下去，他的身體機能吃不消的。”

他說的很有道理。像是癱瘓在床，時間常了，肌肉也會萎縮。

更何況葉律恒這種深度沉睡，萬一腦萎縮——

後果不堪設想。

周漫兮被他說動了，點點頭，在送走葉成蔭之後給杜德打了電話。

“杜德，你把唐夫人送過來吧。”她緊張地抓着手機，聲音裏帶着點希冀：“我想她見見律恒，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周總——”杜德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說：“唐夫人……不見了。”

“什麽意思？怎麽回事？”周漫兮皺緊眉，連聲質問：“不是讓人看好她了嗎？她不在療養院能去哪裏？她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