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
謝律無奈至極。
其實在他自己在一路千裏迢迢慢悠悠來聽雪宮的路上,路過各地茶館歇腳的時候,也無數次聽茶館的說書先生說起“鎮遠大将軍遭奸臣陷害天牢殉節”的種種經過,講得有鼻子有眼,周圍聽書百姓該跟着憤憤然矣、哀嘆奸臣當道忠良罹難。
罷了罷了,不多說,反正也沒差幾個月了。你們就當我謝律提早死了就是了。
“你真是鎮遠大将軍麽?既、既是謝将軍,又為何不在京城天牢,卻會身處此魔頭的聽雪宮中?”
“因為我本來就沒被關幾天就放了啊!”剛才明明都解釋過了,你們怎麽就一根筋啊!
年輕人此刻已不敢再目中無人,望着謝律的眼神多了幾分鄭重其事。謝律挑了挑眉,心說難不成這人也是自己廣大的仰慕者之一麽?
“這……倘若閣下果真、果真是鎮遠大将軍謝律,又為何會在這雪山的魔頭宮中?”
可惜啊可惜……雖然是仰慕者,但少年你畢竟還是太年輕。
玩心頓起,謝律勾起了一抹邪惡無比的笑意。
“這個嘛,誠如你适才所言,謝某如今正在給聽雪宮宮主……當男寵。”
四下驟然一片安靜,只有簌簌風雪聲。
男寵……
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将軍大英雄,在民間傳說中“壯烈冤死獄中”(其實還有很多版本)的鎮遠大将軍謝律……沒死。
并且……正在聽雪宮給魔頭當男寵。
這讓此刻站着的聽着他故事長大把他當英雄仰慕的一衆大老爺們情!何!以!堪!
“哈!哈哈哈!開玩笑啦開玩笑啦!你們怎麽都那麽當真呢?不過是謝某以前認得聽雪宮宮主,此番路過來拜訪舊友尋醫問藥而已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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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是沒人出聲,但能明顯感覺出來周遭衆人都大大松了口氣。
“謝将軍和聽雪宮宮主魔頭慕容紙……是舊識好友?”
謝律撥浪鼓似的點頭。
“胡說——滿口胡言!鎮遠大将軍乃國家忠良,又怎會與魔頭為伍?你分明是冒充假扮胡謅八扯!冒充鎮遠大将軍是何居心?!”
謝律身子往後一仰,輕松躲開那人一拳,順手把夜璞護到身後,就着踏雪無痕的輕功瞬間退回了宮門口。
“小子,進去找你師父,”他将夜璞推了進去,只身擋在朱色的宮門前:“對了,說起來,聽雪宮與諸位英雄是什麽仇什麽怨?你們找宮主有什麽不忿?不妨說來給我聽聽,我來給你們評個公道?”
“哼,跟你這種沽名釣譽膽敢假冒鎮遠大将軍的人,廢什麽話!兄弟們上!”
不想廢話?哦,那不就是要開打嘛!
那就打呗!老子也剛巧好久沒有舒活經骨了!
***
醒的時候,謝律正躺在慕容紙寝宮偏房的大床上。
這是慕容紙給他專門重新布置的房間,床幔一席絲質玄黑,深紅暗紋,挺符合謝律的一貫風格。
可謝律躺在新床上倒是不怎麽開心,他還是更喜歡慕容紙的那張床。
旁邊站着端藥伺候的,是之前被他救了的小徒兒夜璞。
“我怎麽躺這兒了?對了對了!那群人回去了吧,阿紙呢?他們沒傷到阿紙吧?”
謝律陡然想起昏倒之前最後的記憶。
他本以為自己是完全有餘力跟那兩百來人逐個過招的——卻想不到如今體力虧空、大不如前,打着打着就漸漸體力不支了,被劃傷了一兩刀不說,好像還吐了些血。
恍惚之中跪倒在地,只聽到那個頭領的年輕人對着自己身後惡狠狠喊道:“魔頭,你終于出來了!我師父眼睛的仇,今天必要找你報了!”
眼睛的仇?眼睛的仇是說哪一出兒?
可随後謝律就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鎮遠将軍昏倒後,師父已把那些宵小都打跑了,但是師父控屍傷了元氣,需好好靜養幾日方可。”夜璞說着,皺眉看了一眼謝律:“鎮遠将軍該上藥的地方已由阿瀝上過了,這幾日您也多少安生點少亂動,最重要的是莫總去吵了師父才好。”
普通的幾句話,淡淡幾個眼神而已,謝律卻敏銳地發覺了一絲不可言說的“微妙”。
之前說實在的,謝律只覺得夜璞長得挺好看,別的沒有多想。畢竟這孩子話少,不像阿瀝一般處處與自己針鋒相對,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夜璞對自己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态度。
現如今看來,呵呵,呵呵呵,你師公我明明才救了你小命,你這明顯卻不是人之常情的知恩圖報感激涕零“謝師公救我大恩大德永世難忘”的眼神兒啊!
從夜璞那對貓兒般的琥珀色眼神裏,謝律多少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暗流湧動。
那種暗流湧動,是一種溫和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敵意。
按照大将軍謝律身經百戰的經歷,這種暗流湧動,很像是當年自己打西域虜了那個身材臉蛋都沒話說的胡人美女,而她的未婚夫北漠王子過來講和時,死死盯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搞了他女人的自己,那種簡直想殺人又迫于形式而不能的複雜眼神。
這小子啊,該不會是對阿紙……
哦,倘若真是如此,你去告訴他不就好了嗎?
像你那麽貌美又乖巧的孩子,真跟阿紙說的話,阿紙沒道理不接受的吧!
然而這小子卻沒有去說,反倒在這裏一臉憋屈地瞪自己。果真還是年輕啊……大好的機會不把握,還窩在這磨蹭着寶貴的光陰暗戳戳玩着單相思的戲碼,那可就不要怪你師公我江湖經驗豐富,下手比你快準狠了!
畢竟,那家夥過去是可我謝律的人。
若是之前那般天高皇帝遠也就罷了,可誰讓我如今回了聽雪宮呢?不知道知恩圖報的臭小子還當着我的面想拿我以前的東西,老子當然不開心了!
所以,你想要也行啊——等老子死了再說!
謝律雖然躺了大半日,但畢竟沒有傷筋動骨,很快就能滿地亂跑了,午飯前還去慕容紙寝宮裏看了一下他。
那人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地躺着,看起來很是憔悴。謝律握了握他的手,慕容紙也沒有醒。
“師父此番虛耗得很,勢必要多修養幾日。”阿瀝低聲勸道:“這幾日你若沒事……最好就別來擾師父煩心了。”
兩個徒弟一致對外,謝律這個名義上是“師公”其實是外人的人也确實不好反駁。只是沒有慕容紙可以逗,這偌大的聽雪宮馬上就顯得冷冷清清的,謝律在廳裏轉悠了幾圈,很快就覺得很是無聊,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啊!對了!有事情可以做!
……
“喲。”
謝律之前已聽夜璞說過,那幫人後來全被慕容紙打跑了,只有帶頭的青年的被抓了關了。
謝大将軍循着記憶小碎步繞到聽雪宮地牢裏,果不其然,那青年正被嚴實地鎖在牆上,嘴裏塞着一團布嗚嗚地叫着呢。
“你別亂喊啊,我有話問你。”
他把那布團從青年口裏拽了出來。
“話說,你為什麽要帶人來聽雪宮鬧事啊?之前在宮門口說的,‘師父眼睛的仇’……是怎麽回事?”
“你、你真是鎮遠大将軍謝律?”
謝律歪了歪頭:“是先我問你的,你總得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哼,”那青年恨恨偏過頭去:“與我師父的種種恩怨,你怎麽不自己去問那魔頭?”
“呃……”因為他還沒醒啊。謝律聳了聳肩:“反正誰說都是一樣,不如你先告訴我啦!”
那青年冷笑了幾聲。
“我就知道,估計那個魔頭也沒臉跟你說。”
“我不管你究竟是不是鎮遠大将軍謝律,但既然你肯于宮門口那般護他,想必那魔頭平日裏在你面前是不敢露出真面目的。所以,當年生生挖去我師父一只眼睛那種事情,怕也是斷然不會告訴你的!”
“挖人眼睛啊?” 謝律皺眉:“這……聽着确實不像是阿紙會做的事情。你确定是他做的嗎?莫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
“誤會?當年之事,我們整個楓葉山莊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師父他人如今就在洛京城中!你可親眼去看!師父自打被那魔頭剜去一目,便常常頭痛苦不堪言,此事既出,本來要繼任武林盟主之事也不了了之。而那魔頭、那魔頭卻獨自在這雪山上自己過得逍遙快活!”
謝律扁了扁嘴:“嗯……抱怨說了那麽多,你還是沒說阿紙他為什麽要挖去你師父一只眼睛啊?”
“為什麽?呵……哈哈……還不是、還不是那魔頭他瘋了魔,不喜歡女子卻偏喜歡男人?他喜歡我師父,又得他不到,因愛生恨想毀了我師父!才挖了我師父一只眼睛!”
“啊?!”謝律懵了片刻,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看過別的文兒的覺得地名有點眼熟?
實際上是我懶得再想名字了。這文裏面的地名山莊名,一脈相承《蒼月無心》。
《通天錄》也是,非要說的話慕容紙算是趙小禁第N代徒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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