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總之野生的寧王出現了

“贏了?”謝律停下腳步。只見燭火照着那孩子的臉,一半明亮,一般陰暗。

“師父他……終究不會是你的。”

“哦?”謝律一笑,不以為意。

“你別以為如今春風得意。須知當年所種之因,終究都有惡果。天道巡回,很多事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你雖這麽說,謝律撇了撇嘴——可我這些日子,都在努力改正過去的錯誤和人品啊。

每天不惹是生非,在外也努力積德行善,對阿紙更是一心一意,還不至于還遭報應吧?

卻沒料到,不久之後……

……

轉眼盛春已至,連着豔陽天。

就在那麽一個普普通通的大晴天,謝律開開心心拉着慕容紙下山采買。滿載而歸從小路回山,卻在久不見人的雪山道口,看到赫然挺着一排儀仗。

正藍色的旗,錦繡的“寧”字随風飄揚。在碧空之下,灼了人眼。

豔豔春光之中,一個謝律并不陌生的聲音,娓娓吟唱道。

“烈烈寒風結,茫茫白霧晞。循循見君意,霜風飄我衣。”

……

馬車珠簾玉墜,幔帳輕移氤氲出一陣熏香。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掀起了織金暗紋的簾子,珠玉叮咚。

“這兒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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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寒櫻,飄過湛藍天際。那人将手深出窗外,接下一兩朵碎花。

“明明已是盛春,卻比京城的冬夜還要冷上許多。昭明你一向畏寒,卻不顧身子跑到這兒住着,如何能夠教人放心啊?”

車內男子黑瞳若星光華萬丈,朱唇微翹不盡風流。一卷簾間,便是數不完的驚豔,道不盡的絕倫。

一身明亮的春桃之色,卻毫無輕浮之豔脂粉之俗。抱着一只暗金雕花的大暖爐,折扇玉墜雍容華貴,而一看便是風雅高貴的名門公子。

只微微一笑而已,便讓人再移不開眼。

謝律駐足,卻只将慕容紙不着痕跡擋在身後,雙目定定看着那人,并無半點欣賞之意,只含着些點點戒備。

那人見狀卻毫不在意,仍是伸出手淺淺笑道:“昭明,你久不回信,本王今日專程來接你了,莫再鬧脾氣了,快跟我回家去吧。”

慕容紙人在遮陽油傘的陰影下,呆呆看着那春光下明豔照人的王爺,只覺自愧不如。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去楓葉山莊的馬車上,夜璞曾問過謝律,在他見過的美人中,那位皇貴妃所生的安慮公主能排第幾。

當時謝律毫不猶豫便說了是“第二”。

再問誰是第一,謝律戲言說是慕容紙。

慕容紙自知與“美人”之稱相差甚遠,但由他脫口而出的“第二”,便可見謝律心中,一直是有那個“第一”的。

如今那第一美人是誰,已是一目了然。

傳說中的寧王殿下,竟比想象中的還要風姿綽約。也怨不得……他會迷戀于他。

***

“阿紙,拜托你開開門嘛~你再不開門,我這次可真要踹門進去啦?”

話是這麽說,那麽大一扇宮門,謝律卻又覺得修起來麻煩。暗戳戳繞道平日裏翻牆而入的地方,那高牆之上竟然被打上了個帶刺的巨大的鐵籬笆!

哎呀呀,阿紙他吃起醋來,簡直要人親命啦!

慕容紙此刻恰巧正在院子裏,站在鐵刺籬笆下面,冷笑着往上看。

“難得有貴客遠道而來,謝将軍怎麽不好生招待,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還說!”謝律大大嘆道:“你倒好了,當着寧王的面,一言不發就拂袖而去!還好我騙他說你久居深山性情古怪不懂人情世故,好說歹說才送他回山下雲錦行宮住下了。阿紙啊,我也不是有意要送他回去,只是咱們還是不要随便開罪了他才好,畢竟那人……将來可是有可能成為天子的人吶!”

“他做不做天子,幹我何事?”

“可是,他萬一真做了天子,想要我們永無寧日,是很容易的啊!”

“我們?誰跟你是‘我們’?”

“……”

“既然人家王爺都屈尊纡貴親自來接你了,那你不如順水推舟跟他回去?我想了下,你跟他回去做他男寵,日日哄他開心快活,他自然不會再來這窮山惡水之地找我麻煩。我便不會永無寧日了。”

“呵,說不定,将來還會看在我收留你這些日子的份上,給點皇恩浩蕩,但憑封賞也夠我吃幾輩子的了?”

“阿紙。”謝律欲哭無淚:“都是我的錯!我回去好好賠罪!你就別挖苦我了,嗯?”

“我的提議不好麽?他既不遠萬裏親自趕來,看起來是真心喜歡你,而你适才站在他身邊的模樣,無論怎麽看……也很是相襯的呢。”

“我跟他哪裏相襯了啊?我、我分明和阿紙你最相襯啊!”

睜眼說瞎話!慕容紙賭氣看着上面人着急的樣子。

可便是着急萬分,謝律看起來仍舊容姿英美,而那寧王華麗雍容,剛才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佳偶天成,就像畫中的一樣,中間簡直插不進任何其他人或物。

誰叫自己……生得那麽寡淡。

“……我比不過他。”

低低嘟囔了這麽一句,慕容紙卻見謝律居然伸手兩下攀上了那鐵刺籬笆,一個翻身就落在了自己面前。

“你幹什麽啊?!瘋了嗎你!手——手給我看看!”

确實拉出了幾道大大的血口子,可謝律卻仿佛沒有痛感一樣,一把就将慕容紙給抱了起來——就是那種普通的雙腳離了些地面,也沒有抱得多高。謝律仰着頭,一雙漆黑的眼睛溫和地看着他。

“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手!你的手!”

“你親我一下就放你下來。”

“你、你想什麽呢?!放手!”

“不放。”

就這麽無賴地抱着那人橫穿入堂、從堂入室,幾步移到床邊終于放了手——謝律把慕容紙整個人扔在了床上,自己則接着就撲了上去。

“手!你把被子都弄髒了!”

“嗚,阿紙如今都不在乎我了,只在乎被子!”

“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何必——”

“阿紙,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誰都比不了。”

突然被他這麽捧着臉告白,慕容紙一臉倔強地偏過頭去。

“真的。我沒有騙你。我是絕不會跟寧王回京城的,适才也都跟寧王說清楚了!雖然他一時半會還不會放棄,但假以時日,我定會讓他死心的!”

“假以時日?”

“不!不假以時日了!阿紙!我以後再也不會見他了!咱們鎖了門不理他們!或者幹脆、幹脆找個地方躲起來讓他再也找不到!”

“那個寧王……既已知道我們的事,卻還是不肯放手麽?”

如此看來……倒也是個癡人了。

“……”

“謝律,你那樣神情是什麽意思?難不成……”

謝律汗顏:“阿紙,咳,我們倆的事寧王殿下他應該……還不知道吧。”

“胡說,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阿瀝知道,那影閣閣主知道,我看你那日在街上遇上的小王爺應該也多少看出了幾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呃……”

“呵,原來如此!旁人都知,偏偏你的舊情人不知道。謝律,你只瞞着他一個,安的是什麽心?!”

“不是我安的什麽心啊阿紙!你從阿瀝不敢說的、英王不敢說,荀長也不敢說,就該看出寧王殿下是什麽樣的乖張性子了吧!這種事情,誰敢告訴他啊!告訴他不是找死嗎!我也不想死啊,更不想害你死,所以不要告訴他,咱們趕快跑了就好了!”

“不告訴他,那你去了一下午,到底是怎麽跟他‘說清楚’的?”

“就、就是‘我如今已是朝中罪人,待在王爺身邊若讓皇上知道的話,對王爺将來很是不利’那一套啊!阿紙,我不是不想說,是真不能說啊!”

慕容紙當即臉色就沉下去了。

“不能說?你若直接跟他說實話,說你如今是我的人了,所以才不會跟他回去,又能怎樣?他能吃了你不成?”

“雖吃不了我,但咱們從此便會被他對付啊……若他成了天子,我們就更是絕無寧日可言了!”

“若我不怕呢?”

“……”

“就算他将來成了天子要對付我我也不在乎!若是如此,我要你現在就去跟他說實話,你敢不敢說?”

“啊?”

“謝律你別裝傻,我就問你敢是不敢?”

“阿紙,說、說是可以說,可咱們這一時沖動又能落得什麽好?寧王可是帶了重兵來的,就駐紮在雲錦鎮,而且,你是不知道他那個性子!只要認定是自己的東西,便是寧王殿下棄如敝履,別人也不準染指的!”

“記得曾有一次,他心情不好,打了一套六只的白瓷酒杯。其中五只稀碎,一只缺角,打掃的下人見那只缺了角的多半還能用,偷偷拾回家去,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卻被寧王得知後大發雷霆,拖出去給打死了。一只瓷杯,尚且如此,何況……”

“所以,你就要永遠做他的‘東西’?你不是說了,以後都是我的麽?!我不怕他!他要打要殺我的也不怕他,他派兵圍山我也也不怕他。謝律,我不怕死!”

“……”

“你之前問我,要如何才能向我證明你的心意,若這就是我要的證明。你敢麽?還是說,你至今舍不得他?”

……

敢麽?呵。

謝律拍案而起,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不敢的!

“好!既然阿紙想要,咱們現在就去說!你若不怕我也就不怕!總歸你在哪兒,我都同你在一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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