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不管謝律還是阿紙
“自、自欺欺人?”
“既然相互之間……都背叛過,如今在一起,又算什麽?”
“若是真有緣分,當初就不該會分開,便是真的分開了,亦不會有別人。就像你之前皮影裏給我講的那些個故事,有情之人便是天道不容、便是相隔天河亦不離不棄,相比之下,我們……”
“阿紙。故事是故事,人是人,不一樣的。”
“可是——”
身子被緊抱。謝律發絲磨蹭着他的臉頰。
“有些話……我若說了,你聽了怕是要生氣。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說來讓你聽聽看。”
“這些日子,我仔細想過了,那十年……在外的日子,說後悔也是後悔,說不後悔,卻也并不後悔。”
“為什麽?”慕容紙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你我這十年間,所作所為不都是在害人傷己?你遇見那個人,而我……與其那樣,當初留在我身邊不好嗎?還是說,你只是不後悔與那人相遇?”
“阿紙,不是的。我只是覺得,若我從來沒有離開過聽雪宮,有很多道理,我永遠也不會懂得。”
“沒有入朝為官,就不會知道仕途艱辛、人心險惡;沒有站到過高處,也就不會知道繁華易散浮雲遮眼;沒有愛過不該愛的人,自然也就永遠不會知道兩情相悅的喜樂安寧,也不會知道我家阿紙有多可愛,我到底是有多喜歡多迷戀你了?!”
“誰、誰跟你兩情相悅!都在胡說什麽……結果,不還是拿我跟別人比?”
“不是拿你跟別人比。”謝律莞爾:“只是阿紙你想啊,誰也是如此,一路上不遇到幾個錯的,怎麽能确定誰是對的?”
“……”
“我若是不曾出去,不曾遇到那麽多事情,不曾高高在上亦不曾淪落窘境,就算是當初聽話,在雪山平平淡淡守着你過一輩子,恐怕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永遠不會知道每日能擁你入懷,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所以說,像我這種人啊,多少就該是出去買個教訓的,才能學得會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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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讓你白受了那麽久的委屈,都是我當年年少輕狂。阿紙,我保證,以後一定全補給你好不好?我……欠你那些年的陪伴,讓你為我傷心落淚的日子,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我将來全部都補給你,全部加倍補償給你,好不好?”
……
“可、可是……”
“可是我……”
謝律摟緊他:“我知道,阿紙你在想什麽,我都知道。”
“說我不妒忌……肯定是騙人的。我當然妒忌唐濟,更讨厭死了那個齊琰,包括夜璞那小子。”
“我跟夜璞——謝律!你!我跟夜璞他清清白白!你怎麽能——”
“好好好~別生氣別生氣,我嫉妒他嘛!提一下而已,你瞧瞧你!就差蹦起來咬我了!”
“夜璞他、他只是徒兒,誰叫你、誰叫你亂說!”
“好啦好啦,咱們不生氣~咳,總之,整件事若往好處想的話——你看,那楓葉山莊莊主才貌性情皆為不凡,齊琰脾氣雖糟糕,可樣子也不錯,更別說小阿瀝小夜璞都是美人,可阿紙你還是最喜歡一無是處的我,這樣我才開心、才踏實啊!”
“你——”
“終歸,比起你十年之間閉門不出,只有我才喜歡我;我倒是寧可是如今這樣。否則,你這輩子除了你師父就見過我一個,我怎麽知道你到底是真喜歡我,還是只是因為沒得選?”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只是沒得選!謝律你、你如今還說這話,簡直是混賬!”
“好好好,是我混混賬,是我混賬~”
“像你這種人!我幹嘛要跟你說……我也真是、真是蠢!”
“哈哈哈怎麽會啦,我家阿紙最聰明了……”
鬧了一會兒。謝律幫慕容紙穿好衣服,又細細編好了長發。
“阿紙,瞧,弄好了!別板着臉嘛!”
“……”
“怎麽了?”
“你過去在京城,曾見過寧王那樣的人,亦見過比洛京城還要繁華的樓宇宮殿。”
“嗯?”
“真的……甘心一輩子在我雪山待得住麽?你曾說過京城的雪,說過邊疆的大漠孤煙和葡萄美酒,更莫說京畿之地的名人雅士。便不是那個人,其餘人等樣貌才情,想來許多也遠勝于我。”
“哪有!才沒人能跟你比!”
慕容紙抿了抿唇:“我……我不過是個離不開雪山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沒見過世面,沒才華也沒有趣。你既見過那種……又怎麽會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呵,呵呵呵,”謝律卻突然出人意外地笑了起來,笑了幾聲,正色道:“這才穿好衣服,阿紙你又想脫了是不是?!”
“?”
“是不是非得我一遍又一遍用身體告訴你,你到底有多好?”
“不……不不不,”慕容紙脊背發毛,顫抖着嗓子:“不、不要了!”
剛才那樣還不夠?!這人的身子是鐵打的麽!
再縱欲下去,要死人了好麽?
總之,混蛋!
被謝律強硬地牽着拽着袖子踏上乖乖回家的路,慕容紙一路深埋着頭。
當終于穿出層林時,明媚的陽光透過樹影,照在無人的小路上。周圍一片翠意,偶爾幾聲鳥鳴,那個人拽着他的手,手心灼熱。
似乎這樣拉着他,就可以跟他走,去哪裏都好,去哪裏都沒關系。
嗯……還在怕什麽呢?還在不安什麽呢?
他都已經拉着自己的手,當面跟寧王坦白了。管那人信不信,起碼自己要的,起碼謝律能做的,都做了。
他真的以後都不會再騙自己了,再也不會了。
……
“謝律。”
“嗯?”謝律笑眯眯湊過來:“阿紙想跟我說什麽?洗耳恭聽。”
“其實我、我也不是不能跟你去別的地方。”
“什麽?”
“我說,”慕容紙擡起頭來,黑瞳帶着一絲堅定的光華:“反正我們如今已經有了《丹芷方》,也不一定……一輩子都要待在雪山上的。你若真喜歡暢游天下,喜歡外面的繁華,大不了……我陪你去看就是了。”
“哎?”
“只要你不嫌棄我什麽都不懂,只要你不覺得我麻煩。什麽大漠孤煙,什麽葡萄美酒,什麽奇峰險峻,什麽五色深潭,若你肯帶我去看,我、我也……”
“阿紙!”謝律當即一臉的感動,差點要把慕容紙抱起來轉圈圈,馬上卻靈光一轉——等等,不是又在試探我吧?
“那、那個不去也沒關系的!真的!若對你身體不好,那就不要去了!我在雪山上不會悶的,我絕對不會貪戀外面的美景……”
慕容紙瞪了他一眼。
“咳……阿紙,你說的是真的?”
“我又不是!整天撒謊!”
“呃……”
“總之!”慕容紙轉過身子,耳根有一絲緋紅:“那個……我們回去再慢慢作打算吧,反正,時間還長得很呢。”
嗯!是啊,謝律開心,時間還長得很呢。
……
“阿紙,你再看這兩個呢?二取一,你覺得帶哪個走?”
“這些……難不成都是你當日從楓葉山莊偷出來的?”
“阿紙,是拿,是拿!不是偷!”
慕容紙白了他一眼。謝律笑眯眯地将面前陳列一排幾樣精巧小物精挑細選了,将選好的塞進他的包袱。
之前從唐濟的藏寶閣順手牽羊的東西大多已賣了換成銀票,仍舊留在謝律手中的幾樣,不是太過精巧沒有買家出得起那個高價,就是本身有瑕疵,不好尋買主。
比如慕容紙手中托着的,那原先被供在楓葉山莊藏寶閣盡頭的碎成兩半的兩塊蝴蝶玉,便是如此了。
“盒子上刻着‘無心之失’,該是誰失手打碎的吧。可惜了,若非如此,這東西肯定價值連城。”
而當下雖然碎了,可兩片蝴蝶各自穿着一個繩子,仍是兩枚亮晶晶、很好看的紅色吊墜。
“阿紙,咱們一人拿一半吧。”
“嗯?”
“此番離宮,去哪兒都山高路遠,萬一遇到什麽不測,比如哪天我們失散了,可以靠這個‘碎玉重圓’來相認啊!”
慕容紙皺眉:“你也真是,還沒走呢,就想什麽失散啊?就算是失散了……我會認不出你來,還要靠這種東西?”
“也是。”謝律撓了撓頭:“而且,若我們有朝一日真的失散了,都回聽雪宮來不就能重逢了總歸?這雪山總不能被搬了吧,這偌大的宮殿總不能不在了吧。那阿紙,咱們就這麽說好了哦!”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我們此番跑了,寧王必然暴怒。說不定他将來成了天子,這聽雪宮多半是會被他占了改成避暑行宮的。若是我們再回聽雪宮,豈不是被他見一個抓一個,見一雙抓一雙?若是那樣的話,阿紙,我們要在哪裏相約呢?”
“我大概會在……會在山下小鎮吧。”
“山下小鎮?”
“嗯,在買燒鵝的地方等你。”
“……”
“你那麽喜歡那個鵝,總不至于……這輩子都不去吃了吧。再不濟,去洛京城賣桂花糕的芸香坊等你。我就不信……”
“啊哈哈,若是如此,我就也在山下小鎮賣糖餅的地方等阿紙了!”
“可,若都在山下小鎮也還好了。若我在洛京城等你,你在小鎮賣糖餅的地方等我,我們豈不是永遠都遇不到了?”
“阿紙你還真在擔心這個啊?”謝律一把抱住他笑道:“我哪像你那樣榆木腦袋啊!我那麽聰明,肯定不會總站在一個地方傻等,肯定是會去阿紙你可能會找我的地方找你的啊!”
“你說誰榆木腦袋!”
“我錯啦,別生氣嘛——啊!痛痛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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