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寫作的意義

《我是歌手》徹底火了。

不過, 徐真真的心情卻不太好。吳美鳳的病情日趨加重，她最近手上沒有書要寫, 索性把事情都扔給王曉光。

就算是之前曾經在兩場比賽上大火, 可是到頭來, 她卻只能越發形銷骨立。剃了滿頭黑發之後, 佐則大佬幫她找了假發來，可是戴上了卻只顯得人更加憔悴。

驚花工作室已經步上了正軌，也接管了之前就在徐真真手裏的《心動時刻》版權, 賣給了某地方臺，拿到一個不錯的價格。

正好, 家裏頭有件大事要忙。

——喬老和徐老太太要領證了。

雖然兩位老人執意推辭, 不過徐真真還是強烈要求簡單地辦個儀式。不需要做什麽, 兩位老人打扮得整齊些，再叫上親朋好友吃一頓飯，也就行了。

徐真真還特地去找了徐家二叔, 雖然還記恨着徐真真和老太太, 但是聽說徐老太太要嫁的是位吃特供有警衛員的老領導，兩人最後還是答應來一起吃個飯。

因為球球的事情，徐真真格外讨厭徐燕燕, 可是對方已經接受了應有的懲罰。二叔畢竟是徐老太太唯一的親生兒子, 兩家久不走動。她最近常常看見徐老太太坐在那發呆, 想來多半是因為這件事吧。

“奶奶，我二叔答應那天來了。”

喬老出門了，保姆也去買菜了, 徐真真一下樓就看見徐老太太正發呆。她一把拎起旁邊正玩着小汽車的兒子，走了過去。

“啊……”徐老太太聽見這句話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嘆了口氣，“真真啊，奶奶知道你姐姐對不起你，可是你二叔他人還是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親昵地靠在奶奶身上，“我這不是叫二叔來了嘛。到那天咱們也不去什麽飯店，就在家裏頭，叫保姆多做幾個好菜，一家人簡單吃一吃。”

自從親身經歷了吳美鳳的事情，徐真真覺得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平時總覺得身邊的人理所當然都在，可是奶奶如今已經六十多了，喬老也七十了。

喬老有專門的醫生做體檢，徐真真特地磨着徐老太太也跟着做了個檢查。看着兩位老人身體都健康，她這才放下心來。

“真真啊，”徐老太太因為徐家老二的事兒放下了心，可是立刻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你跟小顧這麽拖着也不是辦法……”

“啊？”

徐真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平時特別怕徐老太太提起這件事，多半都是繞着走的。這會兒被徐老太太拉着手，也只能膽戰心驚地坐在沙發上。

“奶奶先頭還以為，你看不上小顧是因為處男朋友了。但是你瞧瞧，你這兩年連家門都沒出過。整天除了忙着球球就是在屋子裏頭按鍵盤……”

“哪有啊……”徐真真趕緊解釋，“奶奶我一天也就寫個四五個小時，比人家上班還清閑些呢！”

“人家上班還出門呢！你成天除了帶球球玩，哪也不去！”

提到這件事，徐老太太頓時和所有的家長一樣充滿了戰鬥力。

“你說說，這麽大的大姑娘了，這都大學畢業了！成天就在家裏待着，像話嗎？這個月去忙那個什麽什麽節目還行，別的時候，你出過門嗎？”

徐真真汗顏。

不過，徐老太太這樣的态度，倒和她穿越之前的母親一模一樣。

在晉江做了幾年全職寫手，每天日萬日一萬二，舊文完結了開新文，幾乎沒有什麽能夠出去的時間。

當時她母親就一直在身後唠叨，甚至一直催着她別做這一行、去找個工作，只要能天天出門就行，甭管工資高低。

這會兒聽徐老太太唠叨，徐真真忍不住低頭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或許是她的動作太快，徐老太太壓根沒發現寶貝孫女哭了，忍不住在她肩頭拍了一把。

“現在看你也沒有男朋友，小顧有什麽不好的？當年的事兒奶奶沒問過你，你也不跟我說。當初發現懷孕了……你吓得跟只兔子似的，問你孩子是誰的也不說……”

徐真真聽不得老太太唠叨，索性一把摟着脖子蹭過去，整個人埋在奶奶的懷裏頭，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一頓亂蹭。

看着媽媽在蹭，球球忍不住甩了鞋子也爬上了沙發。

“太姥姥抱我！媽媽抱我！”

小團子忍不住在外面跳腳，看了一會兒，硬生生地擠到了徐真真和徐老太太中間，把小腦袋從徐真真胸前探出來。

“媽媽親親我！”

他蹦跶得太還了，徐真真的頭發一下子挂在了球球衣服的拉鏈上。她忍不住叫了一聲：“頭發，頭發刮住了！”

喬老一回來，就看見沙發上祖孫三人正亂成一團。他嘆了口氣，趕緊走過來，先按住了亂扭亂動的球球，然後把徐真真的頭發小心地解開，又趕緊把球球從徐老太太身上抱下來。

“你們鬧的時候悠着點，你奶奶也不年輕了！”

徐老太太有點臉紅，伸手輕輕推了喬老一把：“那是我大孫女，我樂意。你怎麽這麽早回來了？不是說和老王頭吃個飯嗎？”

“還吃什麽！”

提起老王頭，喬老有點生氣。

“老王頭氣得連水都不喝了，你說說，老王頭那是什麽人物？那是當年用兵如神的軍神啊，現在他那小孫子下部隊，剛去倆月就叫兒媳婦叫回來了，說是心疼……”

“還有老王頭家那個老大，就前兩天咱倆去結果連句問好都不說的那個小犢子，說買房子，就在二環裏頭買了一棟寫字樓，你說那……那不是犯錯誤嗎！”

徐老太太趕緊拉着喬老坐下來，給他倒了杯茶順順氣。

“都是人家的事兒，你管那幹啥？咱家真真多好？你別替人家操那個心。”

喬老喝了口茶，心裏頭那股子氣還沒洩出去。

“咱家真真別的都好，就是寫咋老寫那封建迷信？要不就寫刨人家墳頭，要不就寫什麽穿來穿去嗖嗖的，那本路易我聽老戰友說挺好，寫那麽幾個字又不寫了！”

喬老就是這麽個火爆性子，外號叫喬大炮的。平時也偶爾會爆發一向，不過說一兩句也就罷了。

徐真真一向知道，也沒在意。只是重新去燒了熱水，給他面前的茶壺續上。說了幾句領證和儀式的事情。

正說着熱鬧，門口突然進來一個老頭，頭發都花白了，身上一身綠軍裝卻熨得筆挺。

“老王頭，怎麽了這是？”

徐老太太第一迎了上去。

雖然現在每天住在喬老家，可是其實徐老太太內心有時候還是有點虛的。說到底，她不過就是個農村老太太罷了。

喬老的這些老夥計裏頭，就屬這個老王頭對徐老太太态度最好，倆人以前還經常探讨，把別墅前頭的草坪挖了種兩行大蔥什麽的。

“老嫂子啊……”

老王頭的聲音聽起來跟快要哭了似的，喬老也趕緊把球球放下，走過去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老首長！我們家那個混賬東西……他犯錯誤了啊！我怎麽對得起當年死在長征路上的那些個兄弟……”

聽見老王頭抱着喬老哭，說自己已經實名舉報了兒子，徐真真只覺得胸口發緊。待送走了老王頭，已經是晚上了。她收拾了東西正準備上樓去碼字，卻突地被喬老叫住了。

“真真，舅爺知道你寫那東西厲害，他們都說，有你那本什麽探案的書，警校報名的學生多了可多。你能不能……能不能寫一本？寫一本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東西，給現在這群小夥子尋尋根？”

“你現在賺錢也賺夠了，當年你爺爺死的時候，也是追認了烈士的。舅爺看過你寫的那些個娛樂，現在那個《宮鬥》的電視劇也看了，好看！”

喬老嘆了口氣：“可是你能不能再寫一本，寫寫咱們這些個老軍人……寫寫那些農民，或者寫寫你真正想寫的東西。”

“以前也有人寫這個，你王爺爺還寫過回憶錄。但是咱們這些人……不會寫，寫得沒人看，看了也沒辦法叫他們生出那心思。舅爺知道你厲害，平時聽這些老夥計們家裏頭的孩子提過，說你寫什麽像什麽，就是愛看。那你能不能……寫寫這些？”

“你看看現在的這些孩子們，當年的戰争提起來就像是隔了幾百年似的。沒經過戰争的苦……他們不知道現在這一切來之不易啊！你看看老王頭的那倆混蛋兒子……”

喬老把手捂到了眼睛上，保持着仰起頭的姿勢，半天沒說話。

徐真真走過去，蹲在他跟前，把手放在老人另一只手上，緊緊握住。

喬老的手，瘦得厲害……

這是位真正的老ge名，之前他把全部積蓄給了徐老太太，存折裏也只不過就十幾萬。就這，還是當初想給喬琪存着做嫁妝的。

他的工資，每月到手，就要捐出一萬二給自己捐助的學生，平時還時不時地周濟一下老部下。就這十幾萬，還是一點點攢下來的。

徐真真最近完結了幾本書，遲遲沒開新書。一邊是忙着《我是歌手》的工作，一邊也是真的茫然，不知道要寫什麽。

網文的題材她手裏頭還攢了許多，慢慢一本本寫盡夠她寫完這輩子了。

可是……不管是網絡文學還是嚴肅文學，只要是寫作，其實就是個真正向內尋找的東西。

她心裏頭，她真正想寫的是什麽呢？

徐真真還不知道，可是她決定，先寫寫喬老心裏頭想的東西。

“舅爺，您別擔心，我會好好寫的。雖然不一定能達到什麽效果，但是只要還有人想着努力，就一定有人繼承你們的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