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吻

沒演過戲的人總覺得，演戲有什麽難的，不就是扮演另一個人嗎？想想應該沒難到什麽程度啊。

可當你自己對着鏡子試着去演一下，不是顯得虛假浮誇，就是十分尴尬。

沈閑考慮過自己要怎麽演戲，顧風安的體驗派直接就被他否決了，他才不想變得和顧風安一樣陰晴不定性格失常。至于方法派……他看了很多書，又上過課，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可知道是一回事，沒有實踐就沒什麽發言權。

微表情這個東西，他以為自己能夠完美控制，到頭來還是顯得有些僵硬，不夠圓融。

演技這種東西，還是真的講究點天賦的。

不過好歹沈閑的頭腦十分過關，每NG一次，導演的提點在下一次他就不會再犯，最後看着鏡頭裏那堪稱完美的古代公子，他才滿意的點點頭。要演好一個陌上少年，可不是那麽容易呢，當初選演員的時候導演就考慮過了，要不然就要選長得特別好看的，要不然就要選演技真的十分牛逼的，問題是這是個少年的角色，要在這個年紀還演技強到能讓人忽略容貌，實在是有點困難。

到最後選擇了沈閑，純粹是因為他的臉。

他的臉夠出色，在大屏幕裏看起來尤其明顯。

“咔！”導演喊了一聲，示意這一條過了。

沈閑松了口氣，即便是不夠有天賦，他的頭腦足以彌補很多，真正上陣之後，發現有一些微表情不能調整得太過，導演說得對，他的情感還不到位，不管做出什麽表情來，眼神總是太冷，就有點不大對。

然後，他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楊森，深深為他感到擔心……因為比起自己，這家夥的眼神更冷，要他扮演其他角色，真的很難。

幸好澤戎本身就是這種冷冰冰的樣子，和楊森本來的模樣比較貼，才能顯得相對簡單些。就算這樣，導演還是橫豎不滿意，NG了好幾條才過。

一下來，就看到徐一似笑非笑的表情，“天才，嗯？”

沈閑沒好氣地說：“天才也不是什麽都擅長的。”他拿起帶來的書，講的就是各種情緒的微表情。将所有這方面的書都啃下來之後，他的理論知識足夠豐富，缺少的也就是實踐經驗了。

給演員坐的都是那種小小的折疊椅，海邊海風吹得有點冷，一會兒他們還要拍夜戲，劉曉鋒走過來，和徐一打了個招呼，拿了兩條毯子給沈閑和楊森。

雖然他們其實并不畏懼嚴寒，還是和其他演員一樣，把毯子給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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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楊亞秀和穆魏平也開始補妝上戲了，同樣的地點，不同年紀的兩位主角，有截然不同的戲份，歲月在楊玄和澤戎的臉上留下了痕跡，這山這海卻沒有絲毫改變。

沈閑注意到坐在不遠處的淩薇已經抱着劇本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之前他們并不認識她，畢竟在一個劇組，漸漸的也就有了些交集。淩薇暈車，卻不是想象中那種嬌弱的女藝人。第一天暈得一塌糊塗也就算了，後面開拍之後，她也沒抱怨過什麽，該熬夜該早起幾乎從不遲到，很有職業道德，演技也算過關，雖然話不多，性格卻很好相處。

或許是因為想從電視劇往大熒幕發展，她對這部電影很重視，一句臺詞都要反反複複琢磨很多遍，有時候還會來找沈閑對戲，簽名很容易就拿到了，只是楊森對她很不喜歡——她和楊森沒有對手戲，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

“一會兒夜戲楊森你準備一下！”一個劇組助理過來提醒，然後對守在一旁打瞌睡的朱莎莎說，“給你家藝人備點姜茶，一會兒他要下水。”

這是一場澤戎和他幾個心腹手下的對手戲，楊森和幾個男配角比較慘一些，今天的氣溫很低，剛下過雨又降了溫，還是晚上，這要拍下水的戲就是一種折磨了。穿着沉重的戲服，一下水之後就會更重，因為料子的緣故，冰冷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肯定不會太好受。

朱莎莎卻有些蒙，她進公司沒多久，還真沒跟過出來拍戲的藝人，顯然對這些東西準備不足。沒過多久，劉曉鋒就拿了姜茶出來，還悉心地告訴朱莎莎，“要跟着出來拍戲的，準備的東西可不會少……”他将自己每次必帶的東西一件一件說給朱莎莎聽。

沈閑看向楊森，倒沒什麽好擔心的，這邊準備拍夜戲的動靜把淩薇給驚醒了，她瞧了一眼劇本，明天就要拍她和沈閑的對手戲，反正現在夜戲也是拍的楊森的戲份，索性把椅子挪近了，坦然說：“沈閑，我們再對下戲吧。”聲音都還有些初醒的沙啞。

她很敬業，沈閑也不好拒絕，答應下來，“好。”

楊森起身的時候臉色就有點不大好看，他轉頭看了一眼椅子靠在一塊兒的淩薇和沈閑，淩薇其實長得很漂亮，一般娛樂圈不那麽出衆的演員，在現實中都絕對不是路人長相。淩薇能紅，自然也是很美的，而且因為這份敬業，使得她的美又帶着點兒質樸的純真，這會兒凝神和沈閑對戲的樣子，讓楊森感到很不開心。

尤其他想到，沈閑還要和她拍吻戲……

哼！

這一場夜戲楊森本就要演出一副兇惡的模樣，澤戎在楊玄面前或許還有些溫情，但卻不能掩蓋他是個不擇手段殘忍狠辣的海族首領這個事實。

導演讓燈光師他們都準備好，看了一眼屏幕，詫異地說：“這次入戲挺快啊。”

哪怕原型再貼，還是有個入戲不入戲的問題。

看着鏡頭裏楊森那雙眼睛，連導演都激靈靈差點打個寒顫，“不錯不錯。”他稱贊着，趕緊開拍。

水中戲肯定是種折磨，尤其是今天這種天氣，本來導演還擔心他的入戲問題，現在倒是好。

“咔！”

這一條一過，朱莎莎趕緊沖上去，把毯子先給楊森披上，奈何楊森太高，她蹦起來都沒夠得到肩膀。楊森哭笑不得，直接拿着毯子披上，接過朱莎莎的姜茶。

他身後的那位男四號，也是澤戎的心腹手下已經被凍得臉色發白，助理遞過來的姜茶沒接好直接給翻到了，被他罵了兩句，罵得有點難聽，那小助理急得幾乎要哭。

朱莎莎無比慶幸沈閑和楊森都不是這種脾氣的人。

導演确認了一下畫面，“這邊的角度不太好啊，站位……哎，他的身體在這裏晃了一下，有點明顯。”楊森表現不錯，但是畫面裏還有其他人，看來還是要再補拍一些鏡頭。

演員只能認命地再次下水，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海風那麽一吹，簡直太他媽酸爽。

一切到位之後，再補拍了幾條，才總算是過了。

楊森半點事都沒有，直接換了衣服出來，其他幾個演員一個個臉色都很難看，冷得直打哆嗦。

導演拍拍楊森的肩膀，“畢竟年輕。”小身板兒夠結實啊。

楊森淡淡說：“我從小練武呢。”

衆人恍然，怪不得他臉色都不帶變的，這身體素質他們不能比啊。

确認過鏡頭之後，楊森緩緩走回去，看到沈閑和淩薇還在對戲。

清雅秀麗的女孩子一臉羞澀地半仰着頭看向那個少年，臉上帶着淡淡的淺笑，少年側過頭看她，眼神裏也是溫柔的笑意。

他們扮演的是一對夫妻，自然不可能冷冰冰的。

電影沒有女主角的畢竟少，《淵水》的女主角，就是太守楊玄的妻子，這還是一位公主，只是她的戲份不算多，除了少年楊玄與她有比較長的對手戲之外，到後來幾乎沒有多少鏡頭。

因為這是個很早就去世的角色，楊玄因為她沒有再娶妻，正因為如此，電影裏的太守楊玄說過，“我不過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即便是死了又何妨。可我身後這些人，他們有妻子有兒女，這是他們的家他們必須要守護的地方。所以澤戎，你要從海中過來，便先殺了我吧。”

沈閑的角色，注定要與淩薇的角色談一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戀愛，哪怕戲份不多，那也需要拍得濃情蜜意。

對了一會兒戲，淩薇也有些累了，沈閑體貼地說：“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應該沒你的戲了吧？”

“是沒有了，但是楊老師還有一場戲，我想看看。”淩薇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笑起來，“能現場看到他們演戲的機會可不多。”

從前輩身上汲取經驗，像她這樣努力的年輕演員已經不多見了，更何況她正當紅，不這麽努力也多的是人找她拍戲。

和淩薇說了幾句話，沈閑一回頭就看到了楊森。

楊森忽然一笑。

看到他那森森白牙，沈閑覺得頭皮都是一麻，不禁皺起眉來。

“沈閑，我有話和你說。”

淩薇看了楊森一眼，倒是沒發現什麽異樣，“你去吧，一會兒我們再對一遍。”

沈閑其實不是很想去。

在外人眼裏，他和楊森是相依為命的親人，自然是很親密的，不去反而說不過去，于是，他慢慢走過去，“怎麽了？”

楊森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滾燙。

一路走到黑暗的角落，那邊劇組被照明照得燈火通明，顯得這裏更加幽黑，只聽得到海水發出的拍岸聲。

一個灼熱的吻落了下來，沈閑倒沒有措手不及，他大概猜到了楊森想做什麽，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吻會這樣激烈而且深入。

“你控制着點。”沈閑的聲音裏帶着微微的喘息，嗓音也變得有些沙啞。

楊森貼着他的嘴唇，緩緩說：“沈閑。”

“嗯？”

“我很不高興。所以，你應該哄我。”

沈閑：“……”這是什麽幼稚的強盜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