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們是天生一對

宮無傲現實裏當然不叫宮無傲，在這裝修奢華的餐廳裏，他叫了一瓶紅酒，開了給兩人倒酒，連姜睿正都沒資格坐到這張桌子上來，自然有其他地方招待。徐一有點不放心，但形勢比人強，眼前這人的保镖個個帶槍，而且幾乎都是好手，只能退讓一步守在外面。

沈閑随便掃了一眼，就發現這瓶酒價格恐怕不下十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

“你們可以叫我蓋恩。”他微微一笑，姿态優雅。

等到前來上菜的美人明顯超過了這個餐廳侍者的平均水平，而且個個都要給眼前這位蓋恩先生送上一個挑逗外加含情脈脈的眼神，楊森覺得這位恐怕還真是個傳奇人物。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他坐下來，交疊着雙手，慵懶地說。

雖然看上去年輕，但是蓋恩其實比看上去的年齡要大一些，他已經三十六歲了，不過還正處于男人的黃金年齡，又因為長得好，臉偏向東方化，才顯得年輕——白人相對看着比較容易顯老。

他從小在拉斯維加斯長大，很多人或許會羨慕他，但現實情況并沒有那麽美好。他的父親是個騙子，母親是個應召女郎，他沒有姓，只有個名字叫蓋恩。因為父母都是混血兒，他小時候又被一對華人夫妻收養過，中文才會這樣好。十四歲那年，他就混跡在賭場裏，至今二十二年過去，他有了三家賭場，成了拉斯維加斯少數不能惹的人物之一。外界傳聞他心狠手辣謹慎低調，少數見過他的人被他的氣質風采折服，覺得他是天生的枭雄人物。可也因為低調，見過他的人着實不多。

“你們看，穿着這樣的衣服，”他指了指燙得筆挺的西服，“你要是氣勢撐不起來，只會讓人恥笑。現在我的生活裏，一切都像是這樣精致完美，就算是有弱點，也必須要藏得嚴嚴實實，這麽多年我都藏習慣了，畢竟當初的敵人太多。”哪怕現在敵人都不在了，他可以放開了，但是很多事一旦習慣了，哪怕他自己想要改變，都已經很難。

沈閑有些了悟，其實網絡上和現實中判若兩人的挺多，很多人在現實中被藏起來的一面，在網絡中才會出現。譬如網絡中那個侃侃而談極有魅力的花花公子，現實裏可能是個沉默寡言木讷無趣的怯弱宅男。

蓋恩卻是相反的，現實裏的他完美得幾乎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地方，因為他的過去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只能表現得更強大更完美，才能令人無可指摘。可是沒有什麽人是真正完美的，因此游戲裏的宮無傲和現實裏的蓋恩除了長相相似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共同點。

現實裏的蓋恩謙遜，宮無傲就狂妄，蓋恩優雅矜貴，宮無傲活脫脫是個暴發戶，蓋恩氣勢驚人，宮無傲膽小怕鬼。

然而，他們其實是同一個人，《江湖夢》裏的宮無傲，是被蓋恩藏起來的那個內心，在游戲裏，他可以做另一個他，肆無忌憚，随心所欲，拿錢砸人這種事現實裏他沒法做，太掉臉面了，游戲裏做起來就有一種別樣的爽。

因為蓋恩有錢，實在是太有錢了。

“所以，為什麽要和我們說這些？”楊森有些不解。

蓋恩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我在讨好你們。”

沈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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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能不能再帶我刷一次副本？只要不是懸月寺那樣的。”

沈閑：“……”

楊森：“……”

這不過是依據玩笑話而已，蓋恩坐在寬大的椅子裏，修長的手指敲着椅子把手，到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你們認識現實裏的雨後笙歌？”

“只是知道她是誰，談不上認識。”沈閑實話實說。

蓋恩若有所思的樣子讓沈閑想起了懸月寺副本的時候，他這個大個子縮在雨後笙歌背後的模樣。

雨後笙歌其實是個心軟的姑娘，不然當時也不會那樣照顧宮無傲。她出身不錯，難得沒有什麽任性脾氣，雖然有喜歡鬼屋恐怖片這種無傷大雅的小愛好，但仍然可以說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沈閑心中一動，“你該不會是喜歡雨後笙歌吧？”

一聽這話，楊森都驚訝地朝他看去，“喜歡的話……你可以自己追她啊，我們和她不熟。”

蓋恩輕笑，“我已經追了啊。”

“然後呢？”

“她同意了。”

沈閑：“……”所以呢，現在算是幹嘛，來秀恩愛嗎？

“網戀？”楊森敏感地說。

蓋恩點點頭，“沒錯，網戀，而且你們沒發現嗎？我有一個大麻煩。”

沈閑先是沒想到，但很快恍然大悟，他媽現實中的蓋恩，和《江湖夢》裏的宮無傲壓根就是兩個人啊卧槽。要知道他們倆先看到這位蓋恩先生的時候，一時間都認不出他是宮無傲！

游戲裏頭嘛，哪怕沒看到，他們也想象得出一定是雨後笙歌主導。

每個人都有不止一面，楊森表面看着冷峻淡漠，事實上卻是個疏懶的性子，沈閑溫柔和善，內心卻有一片別人瞧不見的黑暗，蓋恩也是這樣，他的煩惱卻在于喜歡的人喜歡的是他充滿缺點的內心世界，現實中看到這樣矜貴完美的他，她……會是什麽反應呢？

這一頓飯沈閑算算少說也花掉了七八萬美金，蓋恩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等回到他給沈閑楊森安排的住處，他們倆看着外面燈火輝煌的拉斯維加斯，這座不夜城的繁華絢麗背後，定然也有陰影。

“你看，所以你就只能和我在一起啊。”楊森從沈閑背後抱住了他，口吻愉悅，“不然哪天你和別人在一起，肯定也有蓋恩這樣的煩惱。”

喜歡上沈閑的人，比如那些粉絲們，喜歡的永遠是表面的他，恐怕知道那個真正的他，大多會被吓得望而卻步。他的內心世界，只有楊森知道，只有楊森理解，而且，楊森能夠接受，并深深喜愛着這樣的他。

不過，楊森是相信沈閑喜歡上一個人，能夠用虛假的面目騙那個人一輩子的，啧啧啧，他當然做得到，只要他不願意，誰也別想剖開看到他的內裏。

但是這樣的愛，永遠像籠着一層紗一層霧，不夠真實，帶着欺騙的愛情，怎麽都稱不上完美吧？

沈閑淡淡說，“是啊，你就比我好多了，頂多就是懶而已。”楊森也兇，做星盜的有哪個不兇，恐怕連骨灰都找不到了，但是楊森的兇和沈閑又不一樣。他是戰鬥派，只要夠強夠狠就夠了，楊森意志堅定，他不怕死，又不蠢，以前在星盜中就很能服衆，到底也是實力說話。沈閑那邊卻要複雜得多了，狐鲣內部不大太平，兩系人争鬥不休，他除了要面對外部的危險，還要防備來自背後的刀子，才養成了他現在這種性格。

楊森知道他的可怕，很早以前就知道，所以才說得出這樣的話。僅僅是和沈閑這個人相處的話，如果他不主動掀開底牌，被他騙一輩子實在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蓋恩的煩惱其實稱不上煩惱，他甚至是有點遺憾的，因為覺得現實中的他，可能和雨後笙歌并不那麽相配。他在游戲裏可以讓着雨後笙歌，聽她的話随她差遣，什麽事躲在她身後。可是現實裏，他是一個強大、強勢、習慣性占據主導權的男人。

可能是因為真的有點喜歡雨後笙歌，才會有了那麽一瞬間的可惜而已。

到底不相配。

沈閑想到的卻是身邊的楊森，如果換成在未來世界，哪怕他們在一起了，恐怕也未必會長久，兩人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利益，如果有一天他們的利益沖突了，或許終究有刀劍相向的一天。

“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很幸運的，是不是？”楊森懶洋洋地說，将腦袋擱在沈閑的肩膀上，幾乎整個人都要挂在他的身上，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喜歡上一個人，居然能和他找到一個世外桃源——這個世界是用的這個詞吧？還真不是幸運可以形容的。”

沈閑彎起嘴唇笑了笑，看着落地窗上楊森映出來的面容，“是啊。”

“連上天都覺得我們是天生一對，所以才給我們這樣的幸運啊。”楊森大言不慚。

沈閑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微微回過頭去，楊森就準确吻住了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說，“那你就不要拒絕我了啊。”

“嗯。”

精神立場已經布好，至少在這裏，他與楊森可以勢均力敵，楊森明明知道，卻也沒有阻止，他渴望的，也是一個在床上與他燃起激情，能夠與他旗鼓相當的戀人。

這樣只會讓他更興奮，更熱烈，更能淪陷其中。

楊森把沈閑壓在落地窗上接吻，窗外是拉斯維加斯迷幻夢境一般的夜景。

灼熱的呼吸讓敏感的皮膚都泛了紅，一層衣服根本阻擋不了對方身體的熱度。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不用理他。”楊森的聲音沙啞。

沈閑修長的手指捋過他的黑發，在他的耳邊說，“外面是個餐盤裏放着槍的假侍者。”

那就更不用理了，夜色正濃，管那些魅魑魍魉去死。

不管是誰，都別妄想在這會兒打擾他們。

那位滿臉警惕的侍者握着藏在餐盤下的槍，然而很快腦袋一疼，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徐一發現自己中了調虎離山的計策回到酒店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昏迷在他們房門口的這位假侍者，他不解地看了看緊閉的門，上前去敲了敲，至少要确認一下兩人的安全。

“給我滾！”

徐一：“……”他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