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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裏廿四小時都一樣, 除了酸菜壇子就是鐵籠, 有過百年閉關修煉經驗的程念, 這種日子過兩日只是毛毛雨, 不足以影響她的心神。但粘着她的小蘿莉不一樣, 據孫巧晴所說, 她來到這裏已經四日了。
英哥說她年紀太小, 暫時找不到買家。
獨自被關在地下室裏, 她早就憋得快瘋了, 所以看見同為受害者的程念便依賴得不正常,程念叫她幹什麽她就做什麽, 除了讓她離自己遠點,沒一會就悄悄爬回來了。
鐵門再度開啓,兩個男人爬下來, 帶着一桶水和毛巾。
英哥走到孫巧晴面前, 擡起她的下巴,動作粗暴地将她髒兮兮的小臉擦幹淨。
剛打上來的井水很冷,她臉嫩, 污跡被擦掉的同時, 臉頰也被擦得紅紅的,只是忍着痛不敢說話。
“算你好運, 終于有家人看上你的,總算不用呆在我這裏吃白食了, ”英哥打量一下孫巧晴的臉, 對癞子使眼色:“不錯, 挺白淨的,你帶她去楊叔家,別讓她跑了,來綁着。”
“真好啊,楊叔也要讨上媳婦了,什麽時候輪到我啊,我也去大城市了啊,怎麽沒得姑娘看上我?”
英哥嗤笑:“你這模樣,就是村裏頭的姑娘都看不上你,還想去外面找?跟我好好賺錢,哪天幹夠本了,分你一個水靈的。”
記着大姐姐的話,孫巧晴乖乖的任由英哥将她的手綁起來。
癞子貪婪的目光從她臉上游移,心想這麽個小姑娘也得大幾千,他得掙多久才能買上一個啊!英哥說大城市遍地金錢,就看你會不會撿,但他不敢單幹,怕被抓,聽說要吃槍子。
鐵門被打開,露出方形夜空。
天邊沒現亮色就開始幹活,被陌生人抱起來的孫巧晴努力忍住懼意,脖子扭到極限,就為着多看程念一眼,直至地下室的景色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小女孩咬得下唇發白,滿眼是淚,都沒叫出聲來。
她很怕,怕得想尿尿。
但大姐姐讓她不要打草驚蛇,乖乖等她來接……
“怎麽掉金豆豆了,別哭啊妹子,”癞子把她抱得緊緊的,像是抱着八千塊的鈔票,生怕她跑了,倒不怕這麽小一只能從大山跑回城市,就怕她死在山上,要他賠錢。他看她嫩得像剝殼雞蛋的臉,心癢癢的,在她臉上偷親了一下:“乖,叔叔帶你去新家,以後你吃喝都有人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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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家特別會養豬,村裏紅白事要用到豬肉都要找他家。
一想起紅燒肉的味,癞子就饞。
孫巧晴被他滿是痘坑的臉蹭得發抖,閉着眼不敢看了,心裏想着爸爸和大姐姐,。
同一時間,地下室裏。
程念知道孫巧晴被帶走的時候沒叫一聲,也沒鬧着要她再次保證要救自己,乖得讓人心疼。
她本質上不是人,所以并不心疼。
但她答應下來的事,必然會做到,而且她蓋了戳的生物,聽她話,就歸在她的小弟範圍了。
“好,現在輪到你了。”
英哥将手腳被綁的程念背出地面,放在推車上,乘着夜色往第二座山頭上推。
山風很涼,比悶得人頭昏的地下室都舒服多了,拂在她臉上,雖然依然無法視物,但思緒史無前例地清醒,比對付陳家人或是阮宏發時更加清醒。
前面有一場惡戰等着她。
……
…
推了三小時,才到達山頭。
遠遠看見那座破敗小屋跟旁邊的廟宇,英哥始終不明白大發在城市裏出人頭地,為什麽不搞點錢回來老家建座好房子,真是不孝。他只知道阮姨是他的長期大客戶,又懂得一些奇妙的手段,自家村裏頭買回來的新媳婦不聽話,找她買藥,回頭就服服帖帖的,比打罵都管用,幹起來還有情趣。
耽誤了兩天,阮姨怕事情有變,每日早早等在屋前,看見膚色黝黑壯得像熊的英哥推着熟悉的小車,立馬迎上去。
“路上有落石,花了點時間清理,”英哥解釋道,拍了拍程念的臉:“要我幫你擡進去嗎?”
“幫我擡進廟裏。”
阮姨掃一眼推車上的少女,幹癟瘦小,像死人一樣躺着:“你動過她了?”
“我哪兒敢啊!這妞膽子大,不吵不鬧的,我連揍都沒揍她,”就一時不爽,拿她的手捺滅過煙,不過被拐到山裏頭的姑娘,這點皮肉之苦不值一提,英哥也沒放在心上:“放心吧,她說她沒碰過男人,我看她也像雛,比豆芽菜還癟。”
程念:……
放屁!
等她吃掉邪神,讓你們知道什麽叫胸大屁股翹!
“慢着,推車不幹淨,你背她進去。”
英哥手腳麻利地把程念當沙包一樣扛在肩上,她感受到身邊人恨毒的視線,但下一刻,濃郁線香、蠱毒和屍體的臭味灌進她的鼻子,嗆得她鼻尖一麻,沖擊性的臭味使她的鼻尖像是如遭重擊,失靈足足一分鐘,才勉強恢複正常。英哥的鼻子倒沒她那麽靈,只皺眉:“城裏的人氣最旺的廟都沒阮姨你燒的多,我聞得鼻子不舒服,放下她就走了啊。”
“嗯。”
阮姨将之前算好的大疊鈔票塞到英哥手上,将他打發下山。
聽見男人走遠的腳步聲,程念忍住嘔吐欲,側耳感受,除她以外,廟的內部裏只剩下另一個活人……
啪!
使盡全力的巴掌冷不防落在她的臉上,程念半張臉火辣辣地發燙,臉被打得偏過一邊去,左耳嗡嗚起來。阮姨手上戴着的戒指刮過她的臉,刮出一道傷痕,血珠滲出。
“賤貨!你好狠毒,我的發兒因為你,命根子都被蠱蟲蛀空,被抛棄在野外足足半個時辰!你知道他有多痛,多無助嗎?你把他一輩子都毀了,我們阮氏一脈的血統,就斷在你這個賤人的手上!”
又是一巴掌。
外貌年輕,但內部已經衰老不堪的阮姨覺得自己力氣不夠解恨,哆哆嗦嗦的從腰間拔出小刀,虛空比劃兩下,捅進程念的肩上。
……
她這兩天怎麽全是手遭罪。
“你叫啊,你怎麽不叫!”
發兒被送回山裏的時候,命根子已經不行了,而且蠱毒從裏鑽出,每日都是錐心的痛。阮宏發作為獨苗,被如珠如寶的養大,從來沒受過這種痛,每日躺在床上,不肯喝水,水喝多了想上廁所,痛得他哭嚎,想到自己下半輩子都不能人道,好幾次鬧着要自殺,阮姨決意将傷害他的賤貨抓回來,将她煉成有意識卻沒有行動自由的蠱奴,伺候發兒一輩子,才哄住了不想活的孫子。
她想聽到程念的慘叫。
“你是藍娟華?”
“你還知道我名字。”除了村裏的人,劉英都叫她的夫姓。
“你孫子躺在地上求我放過他的時候,說過你的名字。”
視疼痛于無物的程念仰起臉,沖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聞言,藍娟華更是心窩子都被紮碎了,她将少女勾起的唇看在眼內,目眦欲裂。
“你還笑!賤人,賤人!”
看程念年紀小,藍娟華認定她即使會用符,也不會有多大能耐,不過謹慎起見,她還是将她的手腳綁住,刀子紮進她的手臂,白皙藕臂立馬染紅浸濕大片。程念哈哈大笑,挑撥對方的神經:“大的玩蠱的邪門歪道,小的念完大學就一心想吃絕戶吃軟飯,真是一脈相承的賤啊!結果被絕了後,現在來怪我?怎麽不想想你做盡壞事,報應報到孫子身上,笑死我了,怎麽,玩了一輩子的蠱,最後對付我就會拿刀子?”
激她對自己用蠱,減低戒心,去掉這張眼罩。
“賤貨你閉嘴!”藍娟華捏住她的下巴,用腳踢她的肚子,殘忍冷笑:“只會動刀子?我就要讓你知道得罪了我藍娟華會有什麽後果,你的下場會比發兒慘一千倍,慘一萬倍!”
“喲,還挺會算數,你以為我會怕嗎?什麽蠱毒,我還沒見過厲害的。”
藍娟華怒極反笑:“破掉雙蠱就以為沒有蠱可以能耐得了你,雙蠱是很溫柔的蠱,我用它,是不想傷害最來孫媳的身體,本來她是要給發兒生兒子的,你覺得我只有這種手段?那你真是太小看我了!看你能用符,比一般受大城市風塵污染的女孩子更适合獻給蠱神,先讓你嘗嘗它的毒。”
将程念摔到地上後,陰着臉轉身到神像前,揭開棺木。
方才從裏面看出來的眼睛,已經不複存在,從被吃空了的眼窩裏鑽出一只通體發藍的小蛇。
這一批活到最後的蠱種。
屍蠱。
将收集到的毒蛇倒進生棺中,讓其将活人分而食之,激發其血性,互相攻擊噬咬,活到最後的,就是這個蠱的蠱種。活人是培養基,死得越痛苦,蠱種越厲害,所以在喂養之前,藍娟華給蠱種灌了放大五感的蠱藥,讓她在極端的恐懼中度過三日,粒水未進,然後被數十條蛇活活吃掉。
被蠱種咬到的人,一舉一動都能聽命于蠱師。
奇妙之處,在于視中蠱的人依然是有意識的,能清晰感受到身上發生的事,但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
煉成的屍蠱,本身已經不是蛇毒,而是帶着靈力的存在,所以可以改變運道吸財害命。
“乖乖開飯喽……”
聽到熟練的蠱師聲音,小蛇驕傲地昂起頭顱,對着眼前的雪白頸項咬了上去。
毒牙沒入頸動脈,這是到達心神最快的路。
看見方才張狂大笑的程念安靜下來,藍娟華嘴角上揚,眼中溢出陰狠神色。
這種蠱,她煉得再熟練不過了。
和劉英合作,用人作試驗,她的蠱毒突飛猛進,只會用幾張符的年輕姑娘,怎麽會是她的對手!
只恨發兒大意,看輕了那個賤貨。
算了,只要好好上貢蠱神,說不定他的下半輩子也有希望。
藍娟華張大幹枯的嘴,吟唱音節高高低低的歌謠,與種入程念體內的蠱毒作呼應。
唱到最激烈處,歌聲戛然而止——
“蠱人程念,聽我號令!”
蠱毒成功入體,依她的經驗,這時理應已經侵占魂魄。
藍娟華低頭,瞥見她戴着的眼罩,想讓她瞧瞧自己被什麽可怖的毒物咬了,也想在她眼裏看見驚怖懼怕的色彩。被煉成蠱仆的人,受盡折磨依然保有神智清明這一點,是藍娟華最喜歡的地方,折騰沒知覺的死人有什麽意思?就要她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正蠱毒已經種進去,不怕她反抗。
想到這裏,藍娟華伸手過去,除下程念的眼罩。
眼罩下遮擋着的,沒有恐懼,沒有痛楚。
只有一輪比天上月還要皎潔的月牙,一束燃盡世間罪惡的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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