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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
陳勝瑜打起十萬分精神來防家賊, 怕程念跟在後頭,面對面的要求一同前去,她就不方便在何修然面前拒絕了。
正當她想跟奶奶告狀,讓奶奶看住程念之際,發現吃完早飯的她輕裝出門,不帶走一絲雲彩, 徒留她自己與空氣鬥智鬥勇。
看住關上的大門,陳勝瑜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
處心積累大半天,卻一拳揮到了棉花上。
……
另一邊廂,程念依約準時走到別墅區外的馬路上, 洛北澤的雪佛蘭停在路邊,連匙都拔了,窗也搖至三分之一, 他應該等了好一會,頭靠着車窗閉目養神,窗外的陽光傾進去一片,長睫在眼下安靜地蟄着小片扇影。
鲲哥化成的人形實在優美。
以前在北海浮着等她的時候, 鲲哥會真的睡着,睡歡了翻過面來, 露出白肚皮,像一面巨型的牛奶果凍, 奶白奶白的, 十分誘人。
……人形的睡相, 則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誘人了。
他察覺到有人走近便睜開眼, 看見是她,未語先笑。
程念輕車路熟的坐到副駕上,後知後覺地想起,她連今日要去做什麽都不知道,便順嘴問了一句:“現在去哪?”
“你吃飯了嗎?”
“早上吃過粥,”
程念揚眉:“你想跟我吃早飯?早跟我說,我現在不餓,但硬要吃也吃得下。”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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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老太太喜歡全家圍在一起用飯,但桌子長且大,她用飯時不愛戴眼鏡,除了坐在她旁邊的寶貝孫子,其他家庭成員吃了多少,她不在乎。陳勝瑜和她媽一起減肥的時候,就經常夾兩口菜就放下筷子。
“既然吃過了,我們就去做別的事情……想吃點心嗎?我烤了曲奇。”
“好啊。”
一覺睡到現代,從不虧待自己的程念很欣賞西洋點心,只是沒想到鲲哥會做。
洛北澤從後座拿過一個白色小袋子,袋口用藍色絲帶打了個蝴蝶結。她拆開來,發現裏面畫了一個弱化的生火咒,用來保溫的。曲奇拿到手上,依然溫熱香脆。
洛北澤啓動車子,白皙纖長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程念每次看他開車都想笑,從前他就是最好的座騎,現在居然要借助外物了。
他知道她在看她,也知道她在笑,淡聲安排今日的活動:“我忘了跟你說,今日是比較正式的場合,我帶你去換一身衣服,再去會場。”
“不耽誤時間?”
“不誤事,我提早了約你,”
見程念揚眉作疑問狀,他神色自若地解釋:“我想早點見到你,所以約早了。”
原來如此。
這應當是句讨她開心的話,但程念的思緒卻很不給面子地飄到遠處去。
她是條孤僻的龍,而且随着修為一起膨脹的,是她的控制欲,于是越發不好相處。但仰慕應龍者不在少數,她有過皮相優越的戀人,然而從來沒有約定時間的習慣,只有她想見的時候,随時算出對方的所在之處,她要見就必須要見到,無論對方在做什麽。
鲲哥修為不比她差,算他的命太費神,想見面的話,還是規規矩矩約時間的好。
“你不高興了嗎?”洛北澤問。
程念将自己發散的思維撿一撿,當趣聞告訴他。
洛北澤了然。
他知道應鱗的性格很差,不過在他看來都是好的。
而只看到她惡劣一面的生物,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不配看到她的可愛。
即使溫潤如鵬鲲,也有着上古生物冷漠無情的特質。
他依舊是笑,話裏赫然帶了點溺愛的味道:“今天回去之後,我将我的日程表發你一份,我喜歡有計劃的生活,如果你想掌握我的行蹤,我可以每一樣都告訴你。”
“不用,你跟他們又不一樣。”
鲲哥不是她可以一手掌握的生物。
太大只了。
即使掌握了他的行蹤,也不能将他的生死捏在手心中,就沒意義了。在程念看來,鲲哥是與她平起平坐的好朋友,不是那些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物。
不知不覺,程念發現車外的風景越發偏僻,竟是往山上駛去了。
山上有衣服賣嗎?
車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前,兩個散發着海鮮香氣,穿着打扮喜慶的年輕人前來迎接,替洛北澤打開車門,低眉順目的喚他:“歡迎洛先生,夫人在裏面等着了。”
梳着丸子頭的少女替副駕座打開車門,程念下車時輕吸一口氣,聞到淡淡蟹香,定睛細看,發現是只能化人形的蟹妖,細白手腕沒了蟹殼保護,彷佛每一口都能吃到白嫩蟹肉。不過對方恭敬迎客,她也不好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就把人殺了。
唉,如果只是要她留下一只胳臂,應該不過分?
少女只知道洛北澤來頭大,對他的客人也戰戰兢兢的,扶着她下車。
女客冷不防問:“多少歲了?”
蟹妖謹記夫人的耳提面命:“十八,成年了,不是童工。”
“十八?”程念睨她:“你少說了一個數吧?”
“可以跟她說實話,她也不是人。”
洛北澤自然地牽起程念的手,将車匙交給另一個年輕人
程念稍一頓足,将這話在腦子裏過了一圈,有些微妙,但沒品出問題來,便附和道:“對,我不是人。”
聞言,蟹妖放心地抱拳作了個揖:“我今年二百一十八歲,就撿了個零頭跟小姐說。”
“二百歲出頭能化人的海産品,看來挺有靈性的。”
這下子程念更不好意思提想吃人家一條胳臂了。
龍跟海也淵源甚深,雖然尊卑有別,但饞小輩也是沒道理的,便拍拍小姑娘的手:“不錯。”
蟹妖不知女客來歷,活潑的一點頭,謝謝她誇獎。
建在山上的院落內裏是古式庭園,頗有些小橋流水的意趣,可也真的小,在龍眼中略嫌小家子氣了。其實想到江市的地價,即使在偏遠的山上,也斷不可能劃一個山頭做個正經府邸。
程念心中的大門大戶,少說也得一座山是她的。
穿過庭園,一個紅衣旗袍女子迎出來。
“尊駕,靜波總于等到尊駕了,”靜波轉頭,有水一樣的身段,看向程念的目光卻熱情似火:“請問這位是……”
“故友程念,今日來就是給她挑衣服的。沒想到久別重逢後,她徹底換了個樣子,之前我訂下的都不能再穿了。”
靜波笑了:“無妨,既然是尊駕的朋友,重制多少次都是值得的。”
洛北澤颔首,态度矜淡。
對待他人,他遠沒有在程念面前那麽溫柔。
靜波讓洛北澤在客廂等着,将程念領到別廂,替她量身。
程念好奇問起:“之前他訂了什麽衣服?”
靜波思索片刻,感覺沒什麽不能說的,而且是君上帶來的人,她比君上懂女孩的想法,說不定程小姐知道了,會更喜歡君上。
應鱗化為人形後的模樣,除了化童外,都是一模一樣的,洛北澤對她身長多少了如指掌,記挂着她的新衣服,每次在人間看到什麽漂亮華麗的時裝,都想為她打造一套。其實就地買下也可以,只不過應鱗挑剔,明明是超級皮實,往滿是尖刺的刀山上打滾都剜不掉一層龍鱗,卻對衣服料子很挑,只有靜波夫人織出的龍绡勉強能配得上她。
“可能會有點癢。”
靜波提醒,屈膝跪下,替程念量度腰身。
“沒事,我不怕癢。”
程念低頭察看,很快便看出她的品種。
原來北海的鲛人。
北海的水族,叫鲲哥一聲君上也不奇怪了。
程念不知道的是,北海龍王駕崩後,水族尊鵬鲲為主,才防住了外族入侵,身為臣下,為君主的子嗣後代着想是份內的事,如今君上終于帶一位性別女的活物來了……
別說像是短命的人類了,就算是只低賤蟲妖,在靜波眼中也是傾國傾城的救星。
“程姑娘喜歡什麽樣的衣服?中西日韓風,我都會織,”
靜波興致勃勃地拿來一本厚厚的冊子:“有熱門的款式,也有我自己設計的。”
太厚了,程念翻得眼花缭亂,只覺得哪個都不錯。
“你挑吧。”她撂挑子不幹了。
橫豎鲛人有好審美,她則庸俗地喜歡金閃閃的物件,把夜明珠拍成齑粉擦拭龍鱗這麽不解風情的事情都沒少幹。聽出女客話裏的冷淡,靜波懂事的一躬身,請她可以在此稍候。
鲛人天生一雙巧手,比皇宮裏的繡娘更加出色。
靜波卻想了一層,既然女客沒主意,那她去問一下君上,不是變相成就一件美事?唉,君上這般剔透出塵的大人物,大概也不懂得怎麽追女孩子吧!她要努力為君上的性福出謀劃策,盡一分微薄之力!
沙發太舒服,程念一手撐着下巴,睡了個回籠覺,睜眼就看見洛北澤拿着衣服進來。
夜色織成的黑裙,腰封下的金紋如撒落在夜空上的星河,燈光下會流動似的清貴漂亮。
半個意識尚在栽在夢鄉中的程念看清來人,擡眸懶笑撒嬌:“不想動了,鲲哥幫我穿吧。”
洛北澤低目,眸光閃了閃。
其實他很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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