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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鲲之大, 一鍋炖不下。
這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鲲鵬飛行時遮天蔽日,非特殊時期, 不必變成大鵬, 俨然化天空為海洋, 好大一只鲲在夜色中緩緩游動。像它和應龍,即便沒有翅膀,想飛也是掐一訣就能辦到的事,並不苛求外形——只是看上去很滑稽。
當然,一般妖怪乃至修仙者看到鲲鵬出行, 只有垂首和回避兩個選項,沒有狗膽嘲笑,萬一它一個不高興啪一聲趴下來豈不是當場去世?
離遠點是最安全的。
而程念顯然不怕被他壓死。
“鲲哥, 您老人家變回原形在幹嘛呢?”
她仰頭笑問。
“沒幹什麽。”
上空傳來低沉的回應。
由于鲲太大只了, 就像胖子唱歌普遍更渾厚,聲帶震動自帶混響效果,仙氣飄飄。程念納悶:“您原形出巡,吓到花花草草多不好。”
鲲哥沉默, 假裝風太大聽不見。
“鲲哥——”
“"別裝睡着, 你大晚上的在這演天空之城呢?"”
”要是他願意在天上一直飄,在鲲背上建個移動城堡是完全可行的。程念向來喜歡窮追猛打,敵退我進, 見鲲哥不語, 她雙手抓住欄杆, 翻到外墻上。
宋寶茹住得高, 俯視下去,能将江市夜景收進眼底,賣點是鬧中取靜,由商圈圍着這一小撮富人區的住宅。
溫暖街燈點亮回家的路,像一條卧在公路上的金龍。
“你要接住我啊!”
話音剛落,她便縱身一躍,墜進萬丈深淵……
還沒落兩層,就落在一面比雲層厚實,比席夢思柔軟的魚背上。
“你做什麽!?”
方才仙氣的從容消失不見,低柔嗓音中摻進難得的氣急敗壞。
鲲鵬太大只了,這般龐然巨物,連動怒都很麻煩,加上年紀大,練就了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就跟積木倒了似的,反正天地自會重建一山,毋須他費心。
但應鱗不一樣。
天地間有那麽多條龍,修成應龍的也不是沒有,但她是獨一份的。
別說是崩于前了,眉頭皺一下他都操心,跟看閨女似的。
“我想體驗一下不會飛的感覺啊,凡人叫這做什麽來着?對,蹦極。”
晚風拂起她的碎發,迎風飄揚。
龍入水能游,出水能飛,天空是她很熟悉的地界,不受控地自由落體還是第一回,感覺很新鮮。
程念伏在鲲的背上,它外表與虎鯨相像,只不過尺寸要大上許多,通體深藍,這時要隐于凡人的視線內,軀體是半透明的,映着星空的顏色,彷佛天空變成了海洋。魚身光滑,皮下有一層脂肪,坐上去軟乎乎的,堪稱座騎界一絕,只是沒有其他生物敢坐在鲲頭上而已。
在它背上摸了一把,程念慨嘆:“滿滿的膠原蛋白啊。”
“……”
鲲哥越聽越覺得這是在評價食材。
話題差點被她扯遠了。
它警惕的一擺尾巴,蕩起無形漣漪,走着夜路的人便發現突如奇來了一陣風,其實是魚尾的餘波:“你這個身體摔下去會死,去黃泉撈人很麻煩。”很麻煩,但他會做,只是最好不要。
鲲鵬聲音低沉,此時壓着三分火氣,更加隐含兇意,尋常小妖要被吓得屁滾尿流了,程念還有心情捏一把它的臉。
會吃的人都知道,魚臉頰肉是最嫩的,而且不可多得,往往會留給最珍視的人。
“你會接住我呀。”她笑嘻嘻的說道。
“萬一我來不及呢?”
“實際上你是接住了呀!”鲲鵬何等的好性格,這時也被激出火來了,然而下一刻少女伸出的雙臂抱住了魚頭,溫柔的吻了吻它的臉頰:“我相信鲲哥一定會接住我的。”
程念軟軟涼涼的嘴唇碰觸到它的剎那,鲲哥的內心默不作聲地爆炸了幾個輪回。
魚終歸是魚,外表沒有一絲波動,冷冷地呆萌着。
只不過,它面對的也是不是普通人類。
程念在魚背上翻滾一圈,抱住它的頭,笑得聲音都帶着嬌懶鼻音,“害羞了,嗯?”
在旁人的視角看來,大抵是難以理解她是如何從一顆魚頭看出羞色。
鲲哥沉默裝死魚。
程念暗暗可惜自己現在無法變回原形,不然一只龍尾就纏上去了,現在只能低頭叼住背上的軟嫩魚肉,用種草莓的吻法咬了片刻,當她差點沒忍住啃掉一片魚肉之際,藍光乍現,身下的巨鲲陡然消失,轉而落入一個氣息清新的懷抱。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低頭皺着眉看她,月華漫在他俊秀眉眼上,幾乎要添一分豔色。
就像剔透澄澈的海水,當月光曬落下來時,海面便閃閃生輝,一如他的眼睛。
水族輕靈,但他是北冥之主,多了分海浪暗湧的氣勢。他維持人形浮在半空,穿着寬松白衣無風自動,彷佛在水裏似的,他定定看住程念,知道她一點都不怕他。
在他心思千回百轉的時候,她擡起手,碰了碰他的鼻尖。
程念語帶遺憾:“你本體的樣子比較可口,化人後看上去沒什麽肉。”
“不要總想着吃了我,”洛北澤嘗試将話題拐回正軌:“萬一我來不及呢?”
“住嘴,讓我檢查一下。”
這個顧左右而言他的高手,一邊說,手一邊落到他的腰側。
本體雖然龐大,化人後是頂尖的漂亮,細腰線條流麗結實的肌肉,正當洛北澤眉頭緊皺,猶豫着要不要生氣的時候,她以他的肩借力仰臉,在他嘴唇右下方啃了一口深的。大魚皮實,人形卻易留疤,在白皙下巴上留下一串紅印,尤如在雪地落下數朵紅梅。
魚有魚的可愛,人有人的性感。
末了,她低笑點評:“各有優點吧……不過化人很可愛啊,害羞的時候很顯眼。”
程念的視線落到他紅得像被用力掐過的耳朵上,旁邊的氣流也因為鲲的情緒波動而不穩起來,刮起她的一縷發絲,她索性将它攏至耳後,這個小動作看得他喉嚨又是一緊。
化人後,有一部份也像人類了,很難保持原形時的淡定。
洛北澤威脅:“我要松手了。”
“好啊,讓我試試在瀕死時會不會再次激活真龍血護體。”
看住她無所謂的态度,洛北澤知道她是來真的,而他也不可能冒這個險,反倒将圈住她後腰的手收得緊了些。
程念大笑:“好久沒飛了,你還沒說今晚怎麽變回原形在天上飛呢?難道你要渡劫?不對呀,你再渡就要飛升了!而且在我附近渡劫不好吧,雷公恨我入骨,萬一發現了我,見面先來九道雷打招呼,我現在這細皮嫩肉的頂不住。沒在渡劫,難道你跟蹤我?你的愛真沉重啊!……嗯?”
她笑着笑着,發現不對勁。
兩人對視片刻,洛北澤趕緊找補解釋:“舒展筋骨。”
“……不是吧?你真的跟蹤我?”
程念不信他的說辭,狐疑地眯起眼,感覺有些荒謬,更好笑了:“你跟蹤就變小一些啊!那——麽大一只,”她拉長音節,又比劃了一下:“凡人看不見你,我又不是瞎的。”
“我送你回去。”
洛北澤別開臉,聲音悶悶的。
程念:“你在逃避現實嗎?”
他掐訣禦風飛行,一邊飛,還要一邊顧着懷裏笑得要掉下去的好友:“我想你了,不過沒想打擾你,就在附近游一會。”
跟蹤這個概念,是程念從東瀛漫畫裏看來的。
大多以一個戴口罩的男人,藏在電線杆或是燈柱後,保持距離的跟蹤目标……
但,鲲哥藏在電線杆後?
可能得藏在泰山後才有點效果。
程念悶笑得發抖,揚眉調侃:“認識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麽有喜劇天賦,不錯啊,寶藏大魚!”這是她和宋寶茹聊天時學到的詞,什麽寶藏男孩之類的黑話,她轉頭就立刻應用到好友身上了。
雖然在現代凡間行走多時,但洛北澤活得十分出塵,沒聽明白這個詞,但從她的表情語氣中也能分辨出不是好話。
不過,她高興就好。
倒是她笑得發抖,在他懷裏亂動,簡直是比雷劫還難熬的考驗。
“過獎了。”
“我不是在誇你哦。”
程念戳他臉。
涼風一吹,洛北澤找回些許從容,此時姿态欣然:“龍不是最愛寶藏嗎?我如果是寶藏大魚,也算是投你所好了。我只想知道,應龍大人什麽時候把我搶回巢穴?”
嚯,學會說情話了,長進不少。
程念更淡定,待他将她放回宋家次卧陽臺後,擺手作別:“回去等通知吧!”
皎然月色為他勾了層金邊,他垂眼笑笑,果然回去了。
被咬過的下巴仍然留有她嘴唇的溫度。
那一下她留了力,沒啃太狠,只是他念念不忘,恨不得多被咬幾下。
夜風吹起他的黑發,露出一截後頸,頸上有着一串更深更紅的吻痕——是程念把他當活魚刺身時啃出來的。
而程念回房後,沒睡踏實的宋寶茹揉着睡眼醒來看她:“念念,你還沒睡呢?”
“嗯,睡不着,”程念若有所思:“想吃酸菜魚做夜宵。”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一本(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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