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人生, 何處不相逢。
實際上,也不全是巧合。
喬定華喜歡在自家有關系的場子玩, 有心人要‘偶遇’他不難,他也很喜歡被新鮮美女追逐的感覺。陳勝瑜聽他炫耀過, 當時沒放在心, 。毛建勇問她去哪個KTV的時候, 她又敷衍應答,左耳進右耳出……好死不死的, 就碰上了。
“她在我們這裏消費了七萬多,但是這位小姐說只有六萬塊, 還有一萬多實在沒有了,”服務員的聲音飽含委屈:“小姐說想通融一下把酒退掉,酒已經開過瓶了, 按規矩不能退……”
店長趕到, 聽了這段尾巴,呵斥店員的同時向喬定華賠笑:“規矩是這樣,但如果是喬少的朋友,那別說把酒退了,就當咱把酒送她也行。”
白川堂的瘟神, 他可不敢得罪。
而且喬定華這個人他略知一二,浸泡着富二代光芒養出來的大少爺, 對錢沒那麽斤斤計較, 頗有一點知識分子的氣度, 在自家場子玩從來不過分, 只要把他面子排場擺足了,他一般就直接将錢付了。這與人品無關,他只是懂得不可涸澤而漁的道理,按他出來玩的頻率跟消費,要是每一次都讓店家送,店還做得下去嗎?做不下去,白川堂在哪裏收好處費?
聽見店長恭敬的語氣,陳勝瑜眼睛酸脹。
喬哥出來玩一直很大氣,去哪都是頂級待遇,只要他出現,問題就迎刃而解……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我的朋友?”
喬定華不快地皺起眉,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店萬,他目光緊盯着陳勝瑜,将她光芒迸現又希望陷落的表情盡收眼底後,微妙地被取悅了。他唇角一彎:“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怎麽連結帳的錢都沒有了,嗯?”
明白他不是來救場,而是來羞辱自己的,陳勝瑜狠狠咬住下唇:“他們沒結賬就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我沒帶太多現金出來。”
服務員補充:“和這位小姐來的還有兩個男生,他們将自己部份的賬結了。”
小額請客吃飯就算了,六位數字的賬單!
她心中砰砰跳。
“原來是這樣,”喬定華笑意更深,他當然知道陳小姐有多能揮霍,他慢聲掀開她的遮羞布:“想吃免費午餐的女人我見過很多,你是特別貪婪的那一個。”
“我跟你那些女人不一樣!”
陳勝瑜氣紅了眼。
他居然将夜場賣身的雞和她混為一談!
之前她圖新鮮,想見識一下自甘堕落的女人,在喬定華的保護下叫了一排姑娘進來讓她瞧瞧。女孩們知道這是來給人當猴看的,但在喬少面前不敢怒更不敢言,紛紛擠出獻媚笑容來襯托出陳家千金的高貴純潔。所以,這時候喬定華語焉不詳的一句,她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些女人。
“有什麽不一樣?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嗎?”
将客人團團圍住的服務員不知該否散去,不過喬少沒趕人,他們就樂得摸魚看熱鬧。
一道道落目光在陳勝瑜臉上,她無處可藏。
喬定華恨透了她,想将她最寶貴的面子撕扯下來。
他至今不能人道,遍尋名醫,每個檢查後都搖頭說沒法救,一次次的讓人檢查,快将他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折磨成心理變态了:“你家都快破産了,還在這跟我裝,如何,從雲端掉下來的滋味不好受吧。以前你家裏有錢,別人才尊重你捧着你,現在你不過是一個有點漂亮的女孩子——你知道你長這樣子的,在我朋友店裏多少一晚嗎?”他笑容惡劣:“如果你穿着英華校服接客,又是處的話,說不定第一次能賣出高價,找你爸爸以前的合作夥伴說不定……喂!”
他眼明手快的捉住差點落到自己臉上的手,低頭盯住她氣憤的臉。
“打我?”
喬定華的視線輕蔑地掃過她的臉,反手就是一巴掌,将她臉都抽過一邊去了。
他眼神有些陰沉:“我沒有不打女人的原則,少在我面前擺譜,見一次打一次。”
他在她妹妹腳下受的皮肉之苦,比這輕飄飄的一耳光痛上千倍。
陳勝瑜被抽懵了,臉維持着被打歪的方向,注視着地面的一角污垢,屈辱得忘了哭。
看喬少動怒,衆人不敢吭聲。
“掃興,回去了。”
店長大着膽子問:“喬少,那她……”
喬定華掏出手機點開聯系人,在店長面前晃了晃,不過五秒時間,店長服務業幹久了記性好,趕緊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這是她家裏人的電話號碼,叫他們來付錢贖人,不付就坐在前臺,給她立個牌子說吃霸王餐的。”
被抽到九天雲外的靈魂立刻歸位,陳勝瑜不敢置信的擡頭:“你打了我還不夠嗎!”
他厭煩地瞥她一眼,抽身離開,長腿一邁無人阻攔,輪到她想追,立刻被面色不善的店長和服務員層層圍住:“小姐你不能走,我們這就聯絡你家人。小張,你過來盯住她,別讓她跑了,跑了欠的錢從你薪水上扣。”
一萬塊的差額,在服務員眼中是天文數字了。
她哭臉再美也沒用,小張真怕她跑了,緊張兮兮的押着她坐在前臺,倒沒立牌子,只是經過剛才一頓鬧騰,吸引了一些想看熱鬧又不敢湊太近的,煞神喬定華一走,他們便靠近了些打量她哭花了的臉,竊竊私語。
每一句話,都鞭撻在她搖搖欲墜的自尊上。
陳勝瑾接到KTV電話後,氣急敗壞的打車趕到店裏,付錢帶她走。
好歹是親妹妹,原本一肚子氣的他看見她哭得慘,臉上又有被掌掴過的痕跡,心疼的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開門做生意,一時沒錢用不着打人吧!誰打你的?”
“喬少在KTV裏見到我了,我不是來見他的,只是不小心碰上,這家店是他場子之一。”
陳勝瑜委屈巴巴的解釋,怕哥哥誤會自己還跟白川堂有牽扯。
她沒注意到的是,當哥哥聽見不是一個普通店員動的手,而是喬定華掌掴了她後,原本要聽她找回場子的怒氣立刻偃旗息鼓,幹巴巴的安慰她:“我沒怪你。下次小心點吧,回去我幫你用藥擦一下臉。這段時間……花錢要謹慎些,但我相信我們家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陳勝瑾攥緊拳頭,清俊臉龐上籠罩着一層密不透風的陰霾與野心:“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得到哥哥承諾,陳勝瑜用力地點點頭。
破涕為笑的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就是被付出去的第一個代價。
………
…
在男同學身上吃了教訓,陳勝瑜在家恹恹的,不想出門了,在家看看電視劇翻翻書做題,就當預備高考了。
哥哥忙進忙出,奶奶病情略有好轉,爸爸也從裝死中稍微恢複過來,裝出一家之主的樣子代表陳家和舊客戶聯系,同時也想向銀行争取資金。
晚飯過後,陳老太太支開長孫,将她叫過去,拍拍沙發,示意她坐在旁邊。
“家裏待你不錯吧?從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的,別人有的你也一定有,我雖然看重孫子,但一樣很疼愛你。”
陳勝瑜心中升起不祥預感。
每次奶奶向她憶苦思甜,就是要教訓她了。
“奶奶最疼我了。”
她乖巧的回答得到陳老太太的滿意微笑,揉了揉她的手:“我知道你乖,現在輪到你報答家裏了。公司周轉不靈,流動資金不足,這麽下去就真的沒救了,現在惟一還願意跟我們合作的張家,對方是做物流運輸的,沒有上市,家族生意,。雖然有意願進行深度合作,不過需要我們給出一些誠意,來證明陳家翻身後,不會翻臉不認人。商場上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幫助別人,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陳老太太緩緩引出重點:“張家的大兒子很喜歡你,我看過,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你們可以先訂婚。”
陳勝瑜如遭雷殛。
做物流運輸的張家,她知道是誰。
張勇,英華裏是她的頭號舔狗。
陳家出事後,張勇一直沒聯系過她,她還以為他已經放棄了——也許放棄了更好,他人如其名,長得壯碩,樣子連宋承軒都不如,無論捧她捧得多用力,她都不想跟一個顏值不過關的男生有多的牽扯。沒想到,居然暗中曲線救國,想來個乘人之危!
“但我不喜歡他兒子!”陳勝瑜脫口而出:“我跟張勇只是朋友,從來沒想過跟他談戀愛……”
“不是談戀愛,是結婚。”
陳老太太截住她的話,語氣從一開始的和緩變得強硬起來:“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現在是家裏生死存亡之際,你作為陳家的一份子,應該肩負起自己的責任。而且他很喜歡你,在學校也追求過你,比起白川堂那種不三不四的人,張家那孩子不是更好的人選嗎?”
“可是……”
這跟賣女兒有什麽分別?
陳勝瑜靈光一閃,被自己腦海裏冒出的懷疑氣得呼吸急促:“奶奶你為什麽知道他在學校追求過我!?哥哥告訴你的?”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
“他瘋了,他想賣掉我?我是他親妹妹,我不要!”
陳老太太喝止她,面沉如水:“閉嘴,不關你哥哥的事。”
自覺遭到家人背叛的陳勝瑜忍不住內心的難過,頂了回去:“除了他還有誰?你主動問人家要不要買你孫女?這個家裏每個男人都是廢物,廢物!現在還想靠賣女兒翻身,不可能!你有種就把我綁去民證局,我不會說願意,張家有頭有臉,難道還能把我栓在家裏嗎!?只要我不點頭,我不是自願的,你就賣不了我!”
被孫女以下犯上,陳老太太震怒,伸手欲打。
然而帶病的她被陳勝瑜一手抓住手腕,她哭了出來:“說不過我就打我,你們對我說過的喜歡,對我說過的愛都是假的!”
陳勝瑜重重甩開她的手,沖進房間裏反鎖上門痛哭。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也許自己的慘,不只是程念造成的。
一年不到,她高高在上的陳家小公主金身便告粉碎。
她趾高氣昂的資本,是人人寵着她,來自身邊的愛與嬌寵,讓她覺得跟程念這個孤女不一樣,欺負她,從她身上獲得優越感和安全感。奶奶哥哥爸媽緩容她欺淩程念,讓她一再确定自己是被愛着的,步步建立起信心。
真正富養自信的女孩,不該是這樣的。
她只是不願意承認,一直隐約感覺到,自己并不是那麽受寵。
奶奶重男輕女,爸爸沒有主見,和哥哥一樣最愛他自己,媽媽愛的是榮華富貴,而兒子是她在這個家的立足資本,所以她挨奶奶訓的時候,媽媽只會勸她忍耐。
太平盛世,無風無浪的時候,她是千嬌萬寵的大小姐。
遭逢家變,她就是第一個被犧牲的。
程念……現在在哪裏呢?
想象着得罪了白川堂的程念,只能過着到處流浪的悲慘日子,陳勝瑜內心才得到一絲微不足道的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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