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黃鳝

陸岙跟林栖岩一起去釣過一次鱿魚,兩人就算熟了。

隔天一大中午,林栖岩屁颠屁颠騎摩托車趕到陸岙家,問:“陸岙,你晚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照黃鳝?”

黃鳝晚上出來活動,人拿手電筒一照便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了抓起來就行。

陸岙看林栖岩。

他滿頭大汗地站在陸岙家門口,眼睛亮晶晶,“來吧,現在黃鳝可肥了,抓到了黃鳝我做蒜香黃鳝請你們吃。你要是不習慣出鏡,我不拍你臉。”

陸岙問:“都有誰?”

“原本就我一個,你要是來,我叫上林貢商一起。”

陸岙略考慮了一下,同意了。

林栖岩十分高興,“那就這麽說好了,我們今晚八點在林貢商家集合。今天下午可能會下雨,就算不下雨,晚上也涼爽,收獲應該不錯。”

陸岙點頭。

林栖岩提醒,“你記得帶桶跟鐵鉗,黃鳝太滑了,直接用手抓可能抓不住。”

陸岙答應了。

林栖岩又騎着摩托車風風火火地走了。

晚上八點,吃過飯的陸岙準時到了林貢商家。

林貢商聽到聲音,拿着個手電筒急哄哄蹿出來,“正等你們呢。”

“林栖岩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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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快了,走走走,我們去找他。”

他們剛走出院子,就見林栖岩正提着桶走來。

林貢商嚷嚷:“你邀我們去照黃鳝,你倒來得最晚。”

“剛有點事,耽擱了會。”林栖岩看了眼手機,時間還沒到八點,倒也不說什麽,只架好手機,笑道:“那我開始拍了。”

陸岙跟林貢商兩人都沒問題。

林屋村是個大村,村子裏留下來的人也多。

相比起陸屋村一入夜就冷冷清清的情況,林屋村要好得多,他們沿着村裏的主幹道往外走,一路都能聽見兩邊人家看電視的聲音。

他們照黃鳝是去水稻田裏照。

現在已經五月末,早稻種下去好一段日子。

稻田裏禾高水滿,正是照黃鳝的好時候。

黃鳝喜歡夜裏活動,卻又對人聲光線不敏感,要想抓黃鳝,用燈光去照,一照一個準。

三人走在田埂上,林貢商走在最前面,林栖岩走在中間,陸岙走在最後面,腳步踩得細草索索作響,手電筒在稻田裏投下一塊塊光斑。

很快,林貢商有了發現,低聲招呼身後兩人,“那裏!”

林栖岩忙将攝像頭對準水稻田。

只見手電筒明亮的光柱下,水裏果然蟄伏着一條大黃鳝,背部深黃,均勻分布着黑色斑點。

是老黃鳝!

三人精神一振。

林貢商屏住呼吸,舉起鐵鉗,猛地往下壓。

他眼明手快,這一下就将黃鳝夾住了。

這條粗壯的大黃鳝被夾住還不死心,圓潤的身子像繩子一樣在鐵鉗下拼命扭來扭去,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這條黃鳝挺肥,大約有兩指粗,提起來沉甸甸。

林貢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展示,咧嘴笑道:“第一條到手。”

林栖岩催他,“走走走,我們繼續去照下一條。”

林貢商将黃鳝塞入提着的水桶裏,興沖沖沿着田埂繼續走。

現在這個時節确實适合照黃鳝,他們又走了五分鐘,發現了三四條,各有斬獲。

陸岙跟在最後面,發現黃鳝的機會沒有他倆多,成功率卻最高,只要看見了,黃鳝就逃不脫他的手掌心。

這麽抓了半小時後,陸岙眯着眼睛看着濃重的夜色,提議,“我們分開抓,效率高些。”

林貢商正抓得過瘾,“也行,那我們三人兵分三路,一左一右一中間。”

林栖岩今天出來的主要目的是拍視頻,聞言立即道:“那我跟陸岙去抓?我還差點素材。”

林貢商有些郁悶,“這樣我們還不如別分開,我一個人也沒意思。”

兩人看向陸岙,陸岙無奈點頭,“一起吧。”

林栖岩提着桶往他後面鑽,嘿嘿笑道:“那我們換個位置,你走前面!”

陸岙不跟他客氣,走到前面去。

林貢商看他沒經驗,忙提醒,“陸岙你看着點腳下,千萬被踩到蛇了。”

天氣暖和了,蛇也出來活動了,要是不小心被咬一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陸岙并不怕蛇,以前不怕,現在就更不怕,只略一點頭便往前面走。

他能大致感覺到黃鳝在哪裏,直接拿電筒照過去就行。

自從他走前面後,三人抓黃鳝的效率大大提升了。

陸岙抓起黃鳝來快準狠,往往林貢商跟林栖岩還沒看見黃鳝在哪裏,他的鐵鉗已經鉗到了黃鳝。

沒一會,陸岙帶來的水桶裏面就有小半桶。

除了黃鳝外,他居然還抓到六七條泥鳅,也有半斤多。

“哎,那裏還有一條。”林貢商見陸岙走過去,忙壓低聲音提醒。

陸岙擡眼皮子看一眼,道:“太小,不抓。”

“這還小啊?”林貢商戀戀不舍地從那條黃鳝上移開目光,道:“都有筷子長了。”

“明年再來。”

林栖岩在後面聽他們說話,充當一個安靜的攝影師。

陸岙繞着林屋村外的稻田走了一圈,不僅自己的桶抓了半桶,還給林貢商抓了半桶。

眼看已經過了十點,陸岙拿過三只桶,将黃鳝平均分好,“今天抓到這裏,該回去了。”

林栖岩拍完分黃鳝的鏡頭,忙提着桶要給陸岙倒回去,“不用這麽多,家裏就我跟我奶奶,你多拿點回去吃,本來就是你抓的。”

林貢商也要給他倒些回去,“這黃鳝都五六斤了,我家也用不了這麽多,留個兩斤就行。”

陸岙聞言不跟他們客氣,三人重新分好了黃鳝,提着桶回到林屋村。

陸岙的三輪車就停在林貢商家門口。

林栖岩提着桶告別的時候,提醒:“這黃鳝最好在家裏養兩天,到時泥腥味少點。”

林貢商催他,“知道知道,你們都早點回去,小心點腳下。”

陸岙點頭。

林栖岩揮手,“今天多虧了你們,有空一起出來吃宵夜啊,我請你們喝酒。”

陸岙道截過話頭:“來我家吧,正好連上頓的酒一起請了。”

林貢商不客氣,“行啊,等哪天有空一起去你家吃一頓。”

三人略說了兩句,各回各家。

陸岙家裏離得遠,開車回去用了五分多鐘。

三輪車的車燈很亮,還沒到家門口,陸岙又在院門前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似乎正百無聊賴地打量他家院子。

是宋州。

宋州轉過頭來,也看見了他,老遠将手中的東西舉了舉,眼睛彎起來。

陸岙開車過去,車在宋州跟前剎住,“晚上好。”

宋州溫溫和和打招呼,“晚上好。不好意思,白天有事耽擱了,大晚上才來找你。”

陸岙開門,招呼他進去坐,又問:“是有什麽事嗎?”

“來給你送點東西。”宋州将手中的東西遞給他。

陸岙下意識接過,那是一樽墨綠裂紋瓶子,肚大口小頸子細長,入手涼浸浸,沉甸甸。

陸岙詫異,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疑惑。

宋州道:“以前淘到的一瓶靈酒,對身體不錯。”

陸岙不解,略一想,“這是異常人事監管機構送的還是——?”

“我私人行為。”宋州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道,“你光靠吃飯容易虧掉身體底子。”

他這麽一說,陸岙就明白了,猶豫了一下,他将酒瓶還回去,“謝謝。不過那個,無功不受祿,我不好拿你這麽貴重的東西。”

宋州卻不跟他客套,“拿着吧,你也不想給身體留下什麽隐患,以後病痛連連吧?”

陸岙聞言,遞到一半的手頓了一下,又收回來了,再次道謝,“謝謝。”

“不客氣。”宋州笑,“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就要走。

“咳,等等——”陸岙叫住他,站在夜色中問:“我要吃宵夜,宋先生一起吃點?”

陸岙七點多吃的那頓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家裏有菜有肉,他得再吃一頓,吃飽了才睡得着。

宋州沒想到他會開口邀請自己,也不拒絕,轉回來笑問:“吃什麽?”

“煎魚、炒螺、鹵肉,”陸岙對冰箱裏有什麽一清二楚,飛快問:“宋先生有什麽忌口的嗎?”

宋州搖頭,“沒有。”

“那先進來吧,宵夜很快就好。”

陸岙将車停在院子裏,先請宋州去看電視,自己要去廚房做宵夜。

宋州搖搖頭,“我去幫你打下手。”

“不用,很快。”

宋州笑,“那我陪你說說話,總好過一個人在那裏傻坐着。”

一身白衣的宋州跟着低頭鑽進廚房,陸岙從冰箱裏拿出菜肉,倒也沒有覺得不适應。

兩人才第二次見面,雙方之間卻不怎麽覺得尴尬。

陸岙将鹵肉切好送進微波爐加熱,宋州在後面接過他手裏的鹵肉,一笑,“我來吧。”

陸岙這才想起他有瞬間變冷變熱的本事。

宋州絲毫不介意大材小用,他幫忙熱了鹵肉,烤了茄子,冰了啤酒,又幫着将陸岙家裏的小餐桌搬了出來,兩人在院子裏吃宵夜。

陸岙家的魚跟螺都是他親手弄回來的,最是新鮮。

饒是宋州,也吃得挺開心。

陸岙倒沒想到他這麽接地氣,一時有些意外。

宋州見他盯着自己,又笑,“看我做什麽?”

陸岙搖頭,“喝酒。”

“我許久沒吃宵夜喝啤酒了,今天多虧了你招待。”

“你喜歡的話,下次再來就是。”

“行,這話我記在心裏了。”宋州舉起啤酒罐跟他輕輕碰了一下,“前兩天多有得罪,見諒了。”

“沒事。”

兩人将一桌子食物一掃而空,陸岙慵懶地往椅子上一靠,不太想動。

宋州倒還好,吃了那麽多食物,依舊跟來時一樣風輕雲淡。

陸岙不免好奇,“宋先生是人類麽?”

宋州搖頭,“不是。”

陸岙見他否定得極快,倒不好問下去,怕失禮。

宋州好整以暇地看他,“不猜我原形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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