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捕撈
金他們帶了潛水器, 不止一個。
第二天傍晚,陸岙他們結束了一天的采集工作,疲憊地回餐廳吃飯, 準備休息。
餐廳裏的人很少,陸岙累得狠了, 并不想說話, 只是端着炒飯一盤接一盤地吃。
他們已經在海上待了六天了, 廚房儲備的新鮮蔬菜所剩不多, 他們現在吃的主要是菜幹、罐頭、海魚等。
項興昌沒什麽胃口, 草草吃了兩盤, 叼着煙在抽。
廚師做完飯, 出來看就剩陸岙一個人在吃,眉開眼笑地坐到他旁邊,“怎麽樣?我手藝不錯吧?”
“不錯個屁!”項興昌将煙盒扔給他, “都是慢慢焖熟的, 一點都沒有明火快炒的煙火氣。”
“在海上呢, 誰敢用明火,電炒鍋就這樣。”廚師叼了根煙,打着火,“我這還算行的,你要是換一條船試試,看不天天給你吃炖菜。”
項興昌乜他, “我們就算敢吃,你敢給那些科考員做?”
廚師悻悻, 他還真不敢,這些外國人嘴巴可挑了,別說随便用炖菜應付, 就是哪天菜式不夠,上面都會過來念叨。
項興昌轉開頭噴一口煙,問:“說來也奇怪,今天怎麽沒看到那群科考員?”
“他們提前吃了,今天四點多就吃了,要不你以為我為什麽會那麽悠閑?”
項興昌一怔,“吃那麽早,他們要幹嘛去?”
“你問我我問誰啊?”廚師抱怨,“吃那麽早,說不定等會還得找我做宵夜呢。”
陸岙幹掉最後一盤炒飯,問:“是不是要做項目?”
“大晚上的,做什麽項目?”廚師随口說了一句,又改口,“不過也說不定,中午我還聽到那群鬼佬打電話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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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岙跟項興昌對視一眼,彼此眼裏都帶着點警惕。
他們的手機在外海壓根沒信號,唯一能用來跟岸上聯系的只有衛星電話。
衛星電話都在船老大那邊,一般不給私用。
項興昌假裝無意,“這幫洋鬼子事怎麽那麽多?都要回去了,還使勁折騰。都打給誰啊?難道是姘頭?”
廚師嘿嘿一笑,“誰知道?他們有錢就讓他們折騰去呗。”
三人正聊天吃飯。
項興昌手下一個隊員過來,看見廚師,又停住了腳步。
那動作太明顯,廚師不滿,“怎麽一個兩個都弄得那麽神神秘秘的?光避着我啊?”
隊員含糊,“老大,我有點私事想跟你說一下。”
項興昌過去拍拍他肩膀,帶他出去外面說。
廚師不滿地噴口氣,轉頭看陸岙,“我說你小子可真能吃啊,今晚要不要幫你做宵夜了?”
“給我留點面條,我自己來吧。”陸岙問,“我也挺久沒打電話回去了,能去船老大那邊借電話嗎?”
“我看懸。沒事你去借電話幹啥,別等會電話沒借到,還要被船老大罵一頓。”
“打電話跟我哥說一聲,後天我就回去了。”
“啧,你才出來幾天,有什麽好說的?”
“第一次出門這麽遠,有點想家。”
“陸岙——”
陸岙正說着話,項興昌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廚師嘀咕,“你們今天真有些奇怪啊,一個兩個那麽神神秘秘的。”
“可能那哥們的私事,餐盤我先放着,等會收。對了,”陸岙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剛剛他們給我的,我不抽,你拿去抽。”
廚師大喜,一把接過,“好兄弟,夠意思。你去忙你的,餐盤我幫忙收了。”
陸岙沒跟廚師客氣,簡單應付一句,轉身往項興昌那邊跑去。
項興昌等他跑過來,一把拉住他,壓低聲音道:“壞了,金他們好像知道這片海域下有矛尾魚,開着潛水器下去捕撈去了。”
“現在?”
“對,那些研究員還在甲板上,都說下去已經半小時了。”項興昌壓低聲音,“現在怎麽辦,矛尾魚該不會真能被他們捉到吧。”
陸岙皺眉,“這事已經不是我們能搞定了,我去借個衛星電話,通知海事航運公安那邊。”
“行,我跟你一起去,到時候讓公安局的人到碼頭堵他們!”
兩人飛快跑去船老大那邊借衛星電話。
船老大剛吃飽晚飯,正在剔牙,話還沒聽完,瞪他們一眼,“都要回去了,你們借什麽衛星電話?當電話是你們家的啊?”
陸岙塞過去一包煙,“我想打電話跟我哥說一聲,讓他等我回去。”
“回去就見到了嘛,這有什麽好說的?”
項興昌摸出打火機給他點火,“老大,你幫幫忙,電話費我們出。”
船老大并不接茬,“這倒不是誰出的問題,就是這個公司他有規定,衛星電話不能私用。我借給你們,要是查到了,連我都要吃挂落。”
陸岙又塞一包煙過去,煙底下墊着五百塊錢。
船老大跟他對視。
好一會,船老大翻出衛星電話給他,嘟嘟囔囔警告道:“一分鐘。”
“一分鐘夠了。”陸岙拿起衛星電話往外跑,船老大忙追,“哎,你在這打就行,跑什麽跑?”
項興昌眼疾手快,一把拖住船老大敦厚的身子,“他挺害羞的,說不定不好讓人知道他的私事。”
“私什麽事?”船老大吹胡子瞪眼,“早知道就不借你們了。”
項興昌忙道:“抽煙抽煙,等他回來了再罵他。”
陸岙拿着衛星電話往外跑,邊跑邊按了這款衛星電話專用號碼的五位數開頭,而後直接打黔永市海事航運公安局裏老張他們辦公室的電話。
“喂——”那邊有警員接通電話,“哪位啊?”
“我是陸岙。”
“哦哦,陸岙,有什麽事嗎?還是找誰?”
“有,我要報案,麻煩你開一下錄音。”陸岙飛快說完,“我現在在西灣客零零二六五號上,船上有U國和R國的科考人員在,他們的目的之一是抓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矛尾魚,現在他們已經開潛水器潛入海底了。”
“好,收到。”那邊警員聲音一下嚴肅了起來,“你能報一下你們的坐标嗎?”
陸岙迅速報完坐标,補充一句,“我們大概後天返航。”
“收到,我們會派執法船盡快跟進,謝謝你的配合。”
陸岙挂完電話,回去,船老大從鼻子裏噴口氣,“兩分鐘了。”
“不好意思,我哥哥比較唠叨。”
“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一點都不實在。”船老大收回電話,揮手趕鴨子一樣趕他們,“行了行了,沒什麽事,你們早點回去吧。”
陸岙跟項興昌只好出來。
經過甲板時,他們看見U國的科研人員正緊張地操作着儀器。
見到陸岙跟項興昌,他們沒了前幾天的友好,反而粗着嗓子揮手趕人,“回去,別看!”
項興昌皺眉,陸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沖動。
科研人員見他們還不走,其中一個高大壯碩的男性科研人員過來,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們,“你們怎麽回事?”
項興昌瞪眼,蠻橫道:“什麽怎麽回事?當初簽合同的時候又沒說不許來甲板!”
“可我們現在正在工作,你們的存在嚴重幹擾了我們的工作。”
“我們離得那麽遠,能幹擾什麽?”
項興昌很快跟他們吵了起來,其他潛水隊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出來聲援。
陸岙一聽就知道項興昌是故意。
無論那些科研人員怎麽說,他就是不走。
其他潛水隊員也一個都沒走。
大家都知道內情,絕不會任這些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捕撈自己國家的資源。
一時間,雙方僵持起來了。
那個跟陸岙搭過話的女科研人員用對講機叫來吳哥跟其他人。
吳哥匆匆趕來,一看這情況便問:“你們怎麽回事?幹擾科研人員工作可算是違約啊。”
“當初簽合同的時候又沒規定不許站在甲板上,這算哪門子違約?”
“你這是強詞奪理,有沒有幹擾還由你們說了算啊?”
項興昌不理他,“我不管,你們讓我走,我偏不如你們意。狗眼看人低,今天我就要在甲板上吹風,你們敢動我試試?”
吳哥一個個看過去,面露威脅,“你們呢?”
陸岙道:“下面悶熱,我們在這裏乘乘涼。”
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
有隊員小聲道:“我們就乘乘涼,又不做什麽,你們那麽兇幹嘛?”
一群人軟硬不吃,硬要坐這裏,吳哥拿他們沒辦法,就在一旁看着他們。
很快有人叫來船老大。
船老大看看這情景,又看看項興昌他們堅定的神色,結合到下午的衛星電話,心裏明白了什麽,調解起來也是一直在打哈哈,讓雙方各退一步。
雙方自然都是不肯退的。
吳哥無奈,帶着手下跟他們僵持。
科研人員們緊張地操作着儀器,一時間也沒空理他們。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很快,火紅的夕陽徹底墜入遙遠的海面,頭頂的火燒雲漸漸退去,換成星空。
晚上八點多鐘,天空已經完全變成夜空,金操作着潛水器,慢慢浮上來。
科研人員那邊爆發出一陣歡呼,紛紛過去接應。
吳哥也趕忙下去幫忙,指揮着船工用吊機将潛水器吊上來。
潛水隊員們湊過去看,很快被他們趕開。
科研人員們表現得十分高興。
船上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必有斬獲。
項興昌站在甲板上,冷眼看着。
金在助理的攙扶下出了駕駛室,遠遠朝陸岙他們看過來,雙方對視。
他身邊的女科研員壓低聲音,“金,他們好像發現了。”
“不要緊,今晚就把東西送走,他們找不到證據。”
他們交談的聲音很低,陸岙卻聽得分明。
項興昌看了一會兒,要越過人防去看他們捕撈上來的東西,“你們撈了什麽?是不是保護動物?這是華夏的海域,你們沒權利撈保護動物!”
“并沒有,這只是我們的采樣工作之一。”科研人員不承認,“你們太敏感了。”
“那我要求你們把撈上來的東西展示出來,你們敢嗎?”
“先生,這是我們的商業機密,你這要求太無禮了些。”
項興昌急了,指着他們,“你們就是心虛!有本事你們将東西倒出來給我們看啊,你們是不是捕撈到了矛尾魚?!”
“先生,請不要無理取鬧,如果我們真的捕撈到了你們的保護動物,在我們離開時,自然會有海關檢查,你們沒資格對我們進行這種要求。”
陸岙看着雙方你來我往,并沒有動作。
金提到今晚,也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麽事。
陸岙不知道他們要怎麽在大晚上将東西送走。
項興昌鬧了一通,卻并沒有鬧出結果。
雙方僵持到十點多,項興昌他們硬是要留在甲板上。
科考隊那邊也不管他們了,直接帶着潛水器裏面的打撈物回到他們的艙室裏。
項興昌帶着人幾次想強搶,都被隔開來了。
那些打撈物用密實的漁網裝起來,誰都看不見裏面到底有什麽。
唯有陸岙能遠遠感覺到,那确實就是矛尾魚沒錯。
項興昌他們雖然看不到,但也覺得是,更加不肯妥協。
當晚大家誰也沒回艙室睡覺,就在甲板上守着。
陸岙也在甲板上。
項興昌他們都知道已經用衛星電話悄悄報過警了,等海事公安來了就沒事,因此并不算太緊張。
大家在甲板上挨着,昏昏欲睡,又互相提醒,不願意去睡。
時間漸漸到下半夜,大家還是睡着了,好幾個人都打起了呼嚕。
陸岙也陷入了睡眠中,他睡着睡着,猛然被驚醒,下意識擡頭一看,便看見另一艘規模不輸他們這船的大船正在靠近。
大船上的外文字母哪怕在星輝下,也清晰可見。
陸岙心底發沉。
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這夥人有恃無恐,原來有人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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