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翻盤

包間內，桌上茶杯冒着袅袅熱氣，林致看着對面的許如申，恣意懶散。

“你不對勁。”許如申審視着林致，悠悠說了這麽一句。

林致歪頭，不可置否，“哦？是嗎？”

“你太淡定了，林致。”許如申說。

“不然呢？”林致攤手，“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想太多，按照你的想法，我現在應該是什麽樣？撕心裂肺，頹靡不展？”

“許如申，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年紀不算大但也不小了，咱們十八歲開始打職業，步入社會那麽多年，你怎麽沒一點長進？”林致慢悠悠的說着，對面的許如申面色是越來越難看。

“我沒長進？”許如申惱羞成怒，反唇相譏，“你林致有多大長進？當年不過是個爺爺去世，就大賽發揮失常，等到輸了比賽以後，更是連正常訓練都無法進行，現在好不容易耗了三年緩過神來，這不我才使了點小手段，又快退役了。”

林致眉心微跳，看着許如申的眼神冷了下來，“所以？”

“所以？”許如申嗤笑，“你林致不是很厲害嗎？不是電競之光，左手狙皇嗎？現在怎麽了？連小小的澄清留在電競圈都做不到了？”

“我和你一同進入TK，當年戰隊成績分明是我們共同打下來的，我許如申有少出力嗎？可他們都說，TK所有收支都靠你來源，就連贊助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給我們其他隊員幾分薄面，簽合同都因為你多給些分成，就因為這些，我們就該感謝，感謝你從牙縫中扣出點肉沫分給我們。”許如申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嘴中說惡毒話。

林致靜靜聽着，看着許如申的眼神中帶着淡漠，腦中想起許久前的往事。

那時候林致和許如申初入電競圈，都還是淹沒在萬千人海中籍籍無名的小選手，兩人身上沒什麽錢，住在戰隊分給他們居住才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間，兩個大男人一碗泡面分兩碗泡，嫌棄礦泉水貴還只能從水龍頭接自來水，日子雖然苦，但卻是關系最純粹的日子。

分明一起度過最苦的日子，可最後苦盡甘來，卻鬧得個破碎收場。

林致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什麽感覺，他看着許如申，目光複雜，最後只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林致，我真讨厭你啊，到現在你還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許如申看着林致的模樣，心中一肚子怒火更甚，“分明當初我們關系最好，可最後呢？你卻偏偏處處和我作對，臨到頭還非要扶持于烨那個傻子進一隊，你是不是還覺得你很偉大？”

“我告訴你，林致，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從你一意孤行将于烨拉進一隊開始。”許如申緩緩說出最後一句。

“和于烨有什麽關系？”林致冷道，“何必将你的私心安置到一個無關人員身上。”

“看吧，又是這樣。”許如申猛得站起來，他看着林致，大怒，“當年也是如此，說我将個人情緒發洩到無關人員身上，可是林致，他于烨既然是無關人員，又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不想和你讨論這個問題。”林致長籲了口氣，想到當年發生的一幕幕，擡手揉了揉眉心，“沒什麽好說的。”

許如申一向如此，對于自己認定的事物偏執到可怕，無論別人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誰勸他兩句到他那兒便變成了與他對立，這種人太可怕，道理永遠說不清，林致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說道理的自己像個傻子。

“呵。”許如申冷笑，胸口起起伏伏，垂在身側的手都捏成拳，“是沒什麽好說的，那不如我們來聊點別的。”

林致靜靜看着許如申，沒說話。

“關于那七十萬，你一定很好奇吧。”許如申臉上神情自得，“你一定在想，分明那張卡我已經還給你了，怎麽又到了我手上，還和KPJ金錢往來七十萬。”

“所以我說你林致也是個傻子啊，連自己的銀行卡都看不住。”許如申上下打量着林致，“你知道嗎？我離開TK時，合約還沒到期，需要支付違約金，而那筆違約金，恰好七十萬。”

“七十萬啊……換現在來說，在我這其實不算多，但是當時可就是很多很多了，我就在想，那筆錢該怎麽辦呢？”許如申一副回憶往昔的模樣，眉頭微皺着，像是整個人都代入到當時的情緒，“後來你猜怎麽着？”

林致沒啃聲，但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他看着許如申眉頭舒張又笑起來，一張臉變化之快跟唱戲似的。

“後來，在我最愁苦時，世界賽最後一場前，KPJ的戰隊經理來找我了，他用七十萬換我幾槍放水，換他們戰隊一次金鍋。”

“你什麽意思？”林致面色冷凝。

“什麽意思？”許如申大笑起來，“就是我順理成章收了這七十萬，為了以防萬一用的還是你的卡的意思，就是當年打假賽的是我，而你恰好最後一場碰到你那糟心爺爺去世心态失常操作失誤，我又順水推舟做了點小手段，将假賽名頭扣到你頭上的意思，不然你以為，單憑你當年幾個操作失誤，沒有輿論引導，那群傻逼網友會抓着你假賽不放？”

“其實當年最後一場，我沒有放水的話，那場比賽我們還能贏。”許如申攤手，“但沒辦法，誰叫當時天時地利人和，老天爺都要讓你林致給我背鍋呢？”

“想想都好笑，這些年你還一直活在自責裏，差點留下心理陰影，所以我說你林致也是個蠢貨。”許如申說着，又似想到了什麽，“但不管怎麽說，還要謝謝你那倒黴爺爺的去世，讓你給我背了這麽多年鍋。”

“滋啦”一聲響起，是椅子摩擦地面的響聲。

林致站起身看着許如申，盯着他的眼中寒意顯露，“說完了嗎？”

許如申被林致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随後反應過來，又迅速恢複原本的模樣，“說完了，怎麽？你站起來想打一架？”

“呵。”林致發出一聲笑，從桌面上拿起自己的手機放進口袋裏，“我嫌髒。”

打許如申？林致都嫌髒了自己的手。

“你！”許如申指着林致，有些不明白都這種時候了，林致為什麽還能一副如此有底氣的模樣。

林致沒理會許如申的憤怒，拿起桌面上一直放着的筆，按壓頭部，“啪嗒”一聲後，看向許如申，面上帶着笑意。

“你說完了，那我給你聽點有意思的東西。”

筆頭轉動，林致再次按下圓珠筆頭部，熟悉的對話聲緩緩從筆上發出。

許如申的臉色瞬間白了，他指着林致，指尖輕顫，“你怎麽……”

“我說你毫無長進，你還偏不信。”林致輕笑，“科技越來越發達了，大清早亡了，連錄音筆這種東西都不知道。”

剛剛的對話從錄音筆中傳出，落入許如申耳中，無異于惡魔低語。

“怎麽樣？有意思嗎？”林致将錄音關閉，朝許如申問道。

許如申緊緊盯着林致，眼中布滿紅血絲，面色猙獰，“你想幹什麽？”

林致癟了癟嘴，覺得許如申這問話實在有些無聊，于是自顧自說起了別的，“你是還不知道，我找這支筆找了多久，市面上和圓珠筆長得一模一樣的錄音筆太少了，我逛淘寶逛了好久才找到一支類似的。”

“林致！！”許如申一拍桌案，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林致停下說話，看着他。

“你、到、底、想、怎、麽、樣！”許如申一字一頓的說，他徹底慌了。

“我想怎麽樣？”林致重複了這句話，“我以為我已經表現的夠明顯了，當然是抓住你的把柄，洗白我自己。”

許如申被噎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來之前答應過一個小朋友，要和他一起去比賽，所以才一直耐性聽你說完這些狗屁話，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忍你那麽久？”

林致将錄音筆放回口袋中，他看了眼包間房間某處的角落，哪裏有個監控器亮着紅光點。

“你知道嗎？”他收回視線，“我在來之前稍微查了一下，望月閣的老板姓餘，而我們戰隊剛好有個富二代也姓餘。”

許如申有些不明白林致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致抓起桌角的一塊布，慢慢裹住自己的雙手，走向許如申，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拳打在了許如申臉上。

這一拳力道極大，将許如申整個人打得撞倒在地，模樣狼狽的連帶着椅子一起倒地，看向林致的眼中全是憤恨。

“你……你不是……”不是嫌髒嗎？

話還沒說完，許如申就又被一拳打在臉上。

“我是嫌髒，所以将手都裹好再打你。”

“你他媽！”許如申想要反擊，林致反手就又是一拳，将他臉按在地上，盡管如此，他依舊倔強的說着，“林致，我要舉報你觸高壓線，你他媽就算有洗白證據也打不了比賽！”

“舉報我？”林致聽着這話笑了，“這家酒店老板兒子都是我們戰隊的，你調得出監控嗎？”

林致将錄音筆放到許如申眼前晃了晃，“這回，我有證據，你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