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無論是在什麽場合,廁所都是一個能聽到八卦的場所。

因為是女校,廁所也就一共分為三類:alpha、beta.omega,然後根據每類性別的比重,劃分廁所空間。

像是江轶這類沒有分化的女孩子,就和Omega共用一個廁所——畢竟她們和Omega一樣,沒有長出另外的性器官。

江轶上完廁所後出來洗手,正好聽到旁邊有兩個人在争執。

準确地說,應該是一個讨厭鬼在單方面的性別歧視。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梳着單馬尾,正對着水池旁的用肥皂洗手的嬌小女孩兇巴巴地說着話:“江似霰現在已經是個Omega,你也是個Omega,你和她沒有可能的,你還是放棄吧!”

江似霰?

這名字有點耳熟。江轶頓住了手,後知後覺想起這是便宜母親現任的女兒的名字。

同名?應該是同名吧。畢竟江瓊華沒有說過江似霰和她一個學校。

就在江轶走神的時候,那個omega女孩洗完手,仰頭望着對方冷淡地回話:“就算是Omega又怎麽樣,我還是喜歡她。真愛不分性別,她就算是成為了omega就能改變她的優秀嗎?”

高個子女生明顯被這句話給氣到了,她開始有些口不擇言:“你就這麽喜歡她嗎?你要知道,成為omega之後根本不能擺脫自己的本能,她注定會被alpha所吸引,被alpha所标記,成為alpha的所有物!”

“哪怕江似霰再優秀,也注定擺脫不了基因所決定的命運!她注定會成為性別的奴隸!”

同樣是omega的女生,被她這一番話給氣到了。她擡手,指着高個子女孩漲紅着臉說不出一句話。

高個子女生覺得自己戳中了對方的軟肋,趾高氣昂地挺起了胸膛:“怎麽,你覺得我說得有錯嘛!”

一旁的江轶聽到這句話,發出了一聲嗤笑。

她的笑聲引來了兩人的矚目,同一個水池前的兩個女生扭頭,齊齊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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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轶甩幹自己手上的水珠,擡眸懶洋洋地看向高個子的女生,一臉嘲諷:“大清都亡了,我怎麽還能聽到這種沒有文化的論調。”

“omega在發情期的确是會被影響到一定的判斷,但是早就有研究表明,這種影響其實是由激素決定的。如今早就有了各類手段和藥劑阻斷這種影響,而且omega在發情期也沒有那麽依賴alpha……”

“更何況,omega在智力方面遠超其他性別,怎麽在你嘴裏就成為了性別的奴隸呢?”

江轶抱臂在前,看着高個子女生涼涼說:“你還沒有分化吧。你怎麽就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分化為omega呢?還是說,當你分化為omega就會做你口中的奴隸呢?”

高個子被她這一番話氣得漲紅了臉:“你!我可是做過基因檢測,百分之九十會成為alpha的人!我才不會成為沒用的omega!”

江轶輕啧了一聲:“拉倒吧,又不是百分之百。等你成為omega,你是不是得哭啊!”

江轶這個表現,實在是太遭人恨了。那個高個子女生擡起手,氣洶洶地朝江轶揮了一巴掌:“你胡說!你閉嘴!”

江轶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對方的手,将她摔在了牆上:“怎麽,還想打人啊。”

江轶抓着對方的手反剪在身後,壓着她的肩膀将她怼在牆上,眼裏已經有了冷意:“你嘴巴最好幹淨點,這裏可是有不少omega出入的。你這種嘴賤的爛人,就算成為alpha,也不會有人喜歡的!”

高個子在她手下掙紮了幾下,掙紮不動,憤憤不平地罵了幾句。

江轶沒有在乎對方,反而轉頭對着一旁的嬌小omega說:“你說是不是啊,小仙女。”

被她稱為小仙女的少女站在一旁,看着江轶雙眼亮晶晶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江轶揚眉,這才扭頭松開了給她按住的高個子,然後一把将她推出了廁所,高聲喊:“讨厭鬼,以後嘴巴別這麽碎了。”

高個子被她這麽一弄,面子全丢了,只好罵罵咧咧地走了。

江轶拍拍手,也準備離開。

這時,那個嬌小的omega朝江轶走了過來,雙眼亮晶晶地問她:“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啊?”

江轶笑笑:“我只是一個無奇的,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女高中生罷了。”

小omega被她逗得笑彎了眼,捂着嘴巴輕輕笑:“你好有趣啊。”

這時,預備鈴聲響了起來,小omega朝江轶揮了揮手:“上課了,我先走了,剛才謝謝你了。”

“不客氣!”江轶這麽說着,也和對方揮手說拜拜。

看着對方跑遠了,江轶這才慢悠悠地邁着腳步往外走。

她才剛走沒幾步,離着門最近的那扇廁所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江轶晃着腦袋回頭,看到了一個身形高挑的長發女孩,從裏面走了出來。

女孩站在門邊,目光落在了江轶身上。江轶一下就愣住了,她看着對方精致的面容,稍顯冷淡的神情,忽然想起這是那天她撿到的少女。

這個少女,就在三天前分化為了omega。

所以剛才那個讨厭鬼的話,她全部都聽到了?

江轶覺得剛才那個讨厭鬼,更加讨厭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江轶挪開了目光,若無其事地朝外走去。

她剛轉身,就聽到身後的少女在喊她:“江轶……”

江轶有些驚訝,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了對方:“你在叫我嗎?”

她指了指自己,看起來有點傻氣。

少女點點頭,與那日的嬌俏截然不同的冷淡面容,極力地擠出了一點善意的笑容:“謝謝你。”

江轶覺得她應該是為那天的事情道謝,有些無所謂地擺擺手,轉身出了廁所,不太在意地說:“舉手之勞,不客氣。”

這時候,上課鈴聲也響了起來,江轶悠哉悠哉地走向了教室。

少女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離去,在上課鈴聲響到一半的時候,來到水池洗手。

她彎着腰,長發垂落在側臉,為那張向來稍顯冷淡的面頰增添了幾分柔和。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地流,她看着流淌過白皙指尖的水流,莫名地就響起那個白晝,被她緊緊抓住不放的那一只手。

只要一想,就無端心悸。

江轶……

果然是和母親誇獎的那樣,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少女這麽想着,關掉了水龍頭,掏出手帕,一邊擦幹自己的手指,一邊慢慢地朝教室走去。

一眨眼,就到了下午的最後一節課。

江轶作為轉校生,還沒有學會這個學校的課間操,就被體育老師拎了出來,讓體育委員教導她學課間操。

而她們班的其他同學,都在室內籃球場裏,學習投籃——是的,她們這學期的體育課,主要是籃球課。

體育委員是一個長得十分結實的女生。她的教導方法也很樸實剛健:多學多練。

因此這一節課,江轶跟着她蹦蹦跳跳,總算是學了個大半。

體育委員還是很喜歡打籃球的,教導期間頻頻看向籃球場。江轶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學得差不多之後,就和對方說自己可以自學,讓她回去跟着小夥伴們打籃球。

體育委員有些擔心:“你确定你自己可以嗎?”

江轶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有視頻呢。我可以跟着練。”

體育委員還是有點不放心:“你真會練嗎?”

江轶指天發誓:“我真的會練。”

在江轶的再三保證下,體育委員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江轶,投入小夥伴的懷抱。

江轶見她一走,立馬掏出耳機,癱坐在地上,鹹魚地閉上了眼睛。

剛才練了十多分鐘,都沒有休息,還不快趁着人不在閉目養神,對得起這節體育課嗎?

中學生的體育課,難道不就是用來摸魚的嗎?

想到這個,江轶心安理得地靠在牆邊,閉上了眼睛。

嘈雜的腳步聲,運球的砰砰聲,要球的掌聲,還有投籃的聲音,激烈的歡呼聲等等……透過江轶的降噪耳機,細細地傳了過來。

江轶感受着室內涼爽的空調,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興許是太惬意了,總讓江轶有種如夢似幻的錯覺。昏昏欲睡中,她感覺自己好像夢回到了自己大學還在籃球隊的那段時間。

她也就是這麽肆意地歡快着,在結束了一場比賽後,被車撞進了醫院……

似乎有剎車聲驟然在耳邊響起,江轶打了個激靈,從昏沉之中睜開了眼睛。

意識回籠的那一刻,江轶感覺到面上有冷冰冰的東西在蹭着。江轶皺起眉,朝着讓她覺得冷冰冰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張笑容清淺的面容。

“嘿……”那個被她撿到的仙女拿着一瓶水貼在她臉上,彎着腰和她打招呼。

江轶摘下了一只耳機,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

仙女給她遞了一瓶水過來:“給你的。”

江轶猶豫地接過水,道了一聲謝。她仰頭,看着仙女好奇地問:“你們不上課嗎?”

仙女笑笑,伸手指了指另一個籃球場,解釋道:“我們班也是體育課。”

江轶問:“A班?”

仙女點點頭:“嗯。”她猶豫了一下,背着手彎腰看着江轶,輕輕說道:“那天的事,謝謝你。”

江轶擺手:“多大點事,不客氣。”

仙女抿唇,很鄭重地朝她伸出了手:“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江似霰。”

江轶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回話:“我叫江轶。”

等等……她剛剛說什麽?

江轶想起對方剛才的自我介紹,有些愣住了:“你說你叫江似霰?”

仙女點頭:“嗯。”

江轶的神情更加微妙了:“所以……你媽媽是不是寧文茵?”

仙女點頭:“嗯哼……”

仙女松開了江轶的手,淡淡說道:“我見過你的照片,所以……我知道你叫做江轶。”

難怪了,還真是巧了!

江似霰只是和江轶打了個招呼,遞給她一瓶水,就轉身回到了A班的場地。

江轶坐在原地,握着那瓶水,凝視着她的背影,腦海裏反反複複地念叨着江似霰的名字。

江似霰……江似霰……這名字真的太熟悉了。除開是寧文茵的女兒之外,她肯定是在哪裏聽到過。

江轶皺起了眉頭,不由自主地輕輕呢喃着對方的名字。

江似霰……江似霰……

這個名字好似魔咒一般,在江轶腦海中響起,逐漸震開了萦繞在她記憶深處的迷霧。

一些隐晦的字句,此刻像是流水一般,朝江轶洶湧而來。

“江似霰趴在床上,緊緊揪着枕頭,緋紅的眼角含着淚水,斷斷續續地呢喃着一個名字:‘江轶……江轶……’”

“又是這個名字,一次次讓她意識到,她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江似霰拿起她的手,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顫抖着說道:“你只有在這個時候,特別不像她……””

“她緊緊抱住身上這個人,将臉埋在她的脖頸處,哭泣着求饒……”

無數段需要打馬賽克的描寫在江轶腦海中翻湧,江轶握着手裏那瓶冰涼的水,将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正在投籃的江似霰身上。

她穿着藍白相間的運動服,露出白皙的胳膊和筆直纖細的大長腿,紮着長馬尾,顯得英姿飒爽。在她将籃球輕松投進籃筐裏的時候,場上響起一片歡呼。

“江似霰……江似霰……”

“超喜歡你……你最棒!”

江轶望着她的身影,隐約間似乎看到對方朝她看了過來,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此刻,她腦海裏忽然浮現起那句話:“你永遠都替代不了她,就算她早已死去,你也不要妄想自己能成為我的江轶。”

江轶猛地打了個寒顫。

在此刻,關于她十六年前為什麽出個車禍撲街然後變成嬰兒出現在這個世界的謎題,驟然有了答案。

不是重生,不是穿越異世界。

而是她拿了晉江女主的劇本,穿越成了一本十八禁ABO小說裏的女主的短命白月光!

這本小說的女主,就是江似霰!

而她——江轶,就是書裏那個到了二十歲就撲街的白月光。

震驚到極點的江轶,沒忍住說了一個字:

草!(只是一種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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