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鐘離昭看了一眼周晏棠, 擰眉道:“發生何事了?”
堂堂七尺男兒,動不動便哭鼻子,待過些日子回長安, 自己定要将他送去西郊大營歷練歷練, 省的養出一身女氣。
周晏棠其實是有些怕這個表叔的, 他雖看着體弱多病,但卻在他們這群小輩裏頗有威嚴。上次馬場頂嘴,已是他氣急才會那般。
這次要不是祖母出事,他也不敢到荊王表叔面前來。
“事情是這樣的, 昭表叔。”
“端午那日被蛇驚着後, 我祖母便一直昏迷着, 一直到前日才醒來。姑姑害怕祖母得知陛下降罪周家的消息會受不住,便一直叫人瞞着沒敢說。誰料今日早上, 我二伯母在祖母面前說漏了嘴,祖母一時難以接受, 硬撐着病體着去求見了陛下。”周晏棠抽泣一聲, “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随侍的內侍回來說,祖母觸怒了陛下,已經在正德殿外跪了半個時辰了。”
“祖母她還病着,根本撐不住,所以昭表叔你救救我祖母吧!”
新安也擦了擦眼角, 神色焦急道:“昭表哥,陛下最是疼愛你,求求您救救我母親吧!她才受過驚,身子正虛弱着,這樣跪下去會跪壞身子的。”
江晚聽明白了, 這是端午那日的後續。
就是不知道,鐘離昭會不會答應二人的請求,去正德殿見皇帝,并且替周家求情。
江晚自然是不希望他摻和進這件事的,但德宗長公主是他的親姑母,周晏棠的父母又與他有恩,小青梅新安又在哭求,所以她猜測,鐘離昭八成會去的。
她一面豎耳聽着,一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們為何不攔着?”鐘離昭眼皮子一掀,也沒叫魏硯給二人拿凳子,語氣淡漠。
端午那日德宗長公主便犯了忌諱,但皇帝卻念在往日情分上,只奪了她的食邑,和周家幾個老爺的官職,沒有褫奪她的公主封號,與周家老爺們的爵位。
只要周家接下來的日子低調行事,過不了多久,周家幾個老爺就會官複原職。
可沒想到,德宗長公主卻耐不住性子,撐着病體去求見皇帝,還觸怒了龍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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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主悲痛道:“我勸過了,但母親卻說端午那日的事是旁人污蔑周家的,不肯就此罷休。她找太醫驗過,發現身上的香囊果然有問題,裏面被人加了招惹蛇蟲的藥材。”
“我母親這輩子清清白白做人,從未受過如此委屈,怎肯将這口氣咽下?她氣性上來,便帶着香囊去求見了陛下。”
如今正是暑熱難耐,在正德殿外罰跪,德宗長公主又年邁,再這樣跪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聽了新安郡主的話,江晚低頭喝了一口茶,撇撇嘴。
要不是自己早知真相,曉得德宗長公主這完全是自作自受,還真信了她的話。
“皇兄對姑母一向敬重,今日卻動了這麽大的肝火,想必是姑母哪裏做的不對。本王雖得皇兄幾分疼愛,卻左右不了皇兄的意思,你們與其來求本王,還不如帶着周家人去正德殿外求皇兄。”鐘離昭道。
江晚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忽然扭頭,極其自然地把自己手裏的茶杯拿起來,喝了一口茶水。
她看着茶杯上自己留下的唇脂印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明明都親親好多回了,但他用自己的杯子,自己卻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想到新安如今正看着,江晚便也沒有說什麽,反而扭頭在旁邊的果盤裏拿了一顆杏子,送到鐘離昭嘴邊,嬌聲嬌氣道:“殿下吃個杏子。”
鐘離昭垂眸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嘴邊黃澄澄的杏子,張嘴咬了一口。
酸意瞬間彌漫開來,那一瞬間,他面上的表情險些失控。幸好他反應快,及時控制住。
“甜嗎?”江晚那着團扇給他扇風。
鐘離昭輕咳一聲,違背良心道:“甜。”
江晚瞬間高興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挽着他的胳膊一臉膩歪的模樣。
新安咬唇,眸子裏閃過一絲恨意,很快便隐藏不見。
“陛下如今正厭惡着周家,哪裏肯見周家人?”她急切道:“新安親近之人唯有表哥,所能求之人也唯有表哥,還請表哥幫幫新安。”
說罷她突然往地上一跪,想要去抓鐘離昭的手,又似乎害怕江晚,只好柔弱地伏在地上哭道:“求表哥救我母親一命!”
周晏棠看到他姑姑如此,便也跪了下來,“求表叔救我祖母一命!”
鐘離昭冷下臉,“還是那句話,本王只是一介閑散王爺,左右不了皇兄的意思。”
他皇兄若真想要德宗姑母的性命,那就會讓人直接抄了周家,而不是只叫人跪在殿外。
“表哥!”新安郡主不可置信地擡頭,淚流滿面。
“是王妃的意思嗎?”她扭頭看江晚,“若是這樣,新安在這裏給王妃賠罪了。那日是我不懂事,得罪了王妃,還請王妃能夠原諒。”
江晚低頭看她,輕搖團扇的動作一停,漫不經心地玩着手裏的團扇道:“郡主不必道歉,我不接受。”
新安郡主表情一滞,淚珠挂在臉上,惘然無措。
“王妃……”她哀求地看向鐘離昭。
鐘離昭垂眸又喝了一口茶,仿佛什麽也沒聽見。
周晏棠握緊拳頭,忽然擡頭道:“你別得寸進尺!”
江晚看了他一眼,還未開口,便聽鐘離昭呵斥道:“周晏棠!你若是再這般目無尊長,本王明日便将你送到西郊大營去!”
周晏棠面上委屈,騰的一下子站起來,拉住新安郡主的胳膊道:“姑姑我們走,不必求他們!”
反正昭表叔自從成親後,便被這個惡毒的女人灌了迷魂湯,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對他好的昭表叔了。
新安郡主咬唇,淚眼模糊地看着鐘離昭道:“表哥,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害王妃的性命。”
她哭的嬌柔,期盼他能看上自己一眼,相信自己說的話。
但鐘離昭卻自始至終都沒看過她一眼,反而抓起江晚的手把玩起來。
“姑姑我們走,不要求他!清者自清。”周晏棠見不得自己的姑姑如此卑微,發狠了要把新安拉走。
“啪!”新安郡主一耳光扇了過去,然後哭着抱住他道:“棠兒,別這樣說你表叔,他也有難處。”
“都是姑姑不好,惹怒了王妃。”她擡手的時候,衣袖下滑,露出了手腕上的傷疤。
那疤痕還結痂着,看起來十分猙獰,新安郡主忽然意識到什麽,忙收回手用衣袖遮擋住,低着頭道:
“昭表哥,今日打擾了,我和棠兒就走。”
她低頭擦了擦眼淚,拉着倔強的周晏棠離開。
等人走後,朱鏡閣裏恢複安靜,江晚瞥了一眼鐘離昭,湊到他旁邊好奇道:“剛才人家哭的梨花帶雨的,殿下怎麽也不憐惜憐惜?”
別的不說,新安剛才那模樣,若不是自己知道她的真面目,也會被騙過去。
鐘離昭斜了她一眼,手上的書重重拍在她的頭頂,“本王眼睛又不瞎。”
“嗯?”江晚歪頭。
“新安不笨,她知道德宗姑母會無事的。”鐘離昭重新撿起手裏的書,咳嗽了一聲道:“今日來此,只是做給你我看的。”
“啊?”江晚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心。
“她自幼聰慧,熟讀四書五經,連許多雜書也愛看,常常受太傅嘉獎。”鐘離昭輕飄飄道:“但卻愛在人前做戲,把聰明不放在正道上。”
江晚噗嗤一聲笑了,想不到鐘離昭竟然有一丢丢鑒婊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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