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氣氛瞬間有些劍拔弩張, 簡耀察覺到不對勁，跟着轉頭朝後看過去。

他眼角還帶着殘存的笑意，在看見面前那人後也立馬消散了。

面前的女人個子不高，穿着普通的職場裝, 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 腳上踩了一雙高跟鞋。

她的眉眼和江昭有些相似, 但因為眼角拉長，即使只化着淡妝也顯得很強勢。

這是江昭的媽媽？

簡耀朝江昭看過去，想用眼神确認一下, 但江昭只是盯着那女人，眉宇間帶着平時沒有的戾氣。

他察覺到江昭身上的抗拒，收回視線, 心裏基本确認了。

“你來幹什麽？”江昭問。

他語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張雪念剛準備擡腳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朝他走過來。

簡耀察覺到氛圍不對，很想先溜保命, 但江昭半點注意力沒放在他這兒, 他一時無從開口。

就猶豫了這麽幾秒的時間, 張雪念已經走到江昭面前, 先朝他這兒看過來。

張雪念問：“你是……”

“阿姨你好。”簡耀堆上一臉假笑, 朝張雪念點了點頭, “我是江昭同學, 我叫幾……”

“你管他是誰？”江昭忽然開口, 拉着簡耀朝後扯了一下, 攔在簡耀前面。

這話的語氣就非常不好了，張雪念聽着就變了臉，沉聲道：“媽媽就問一下,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是我同學，有什麽好問的。”江昭不耐煩地說，“你來幹嘛？有事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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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雪念擰着眉，似乎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江昭卻不為所動，好像什麽都沒察覺到。

時間被這緊張的氛圍無限拉長，張雪念終于将瀕臨爆發的脾氣壓了回去，朝江昭身後瞥了一眼。

這一眼差點兒沒把簡耀直接瞥跑了，簡耀瞬間悟出其中的意思，拍了江昭一下故作自然地說：“我去拿包，你等會兒直接上樓？”

江昭身上的戾氣被他這一巴掌拍散了不少，緩和了表情“嗯”了一聲。

簡耀裝模作樣地朝張雪念笑了一下，戴着帽子轉身就走，盡量讓自己溜得正常。

他邊走邊留意着身後，企圖聽到點兒邊角，但這對母子在外形象保護的極好，直到他走出監聽範圍都沒能得逞。

他走到操場又忍不住朝後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張雪念從錢包裏抽出一沓錢，抓着江昭的手塞到他手裏。

簡耀回去拿了包，又在位子上坐了會兒，然後跟着大部隊一起回了班。

江昭一人坐在位子上看國慶假期的作業，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趙進還沒來，班裏便鬧成一團，許晴動用了班長的權威才勉強讓所有人坐回自己位子上，但仍然管不住他們的嘴。

“等會兒網吧走一個？”周宣怡說，“今天我們先去占位子，玩兩把再吃飯。”

“你們去玩，我今天就算了。”簡耀說完看見幾人都朝他看過來，忙道，“今天真不去，我要回文博苑，去看我奶奶。”

他奶奶生病的事不是秘密，其他人沒再堅持，将話題扯到了游戲上。

簡耀聽了兩句就沒聽了，湊到江昭邊上問：“你媽走了？”

江昭：“嗯。”

“我剛剛想了想，是不該告訴你媽我是誰，她要是知道你跟我玩得氣半死吧？”簡耀随意地說。

他本來還有點納悶江昭為什麽要那麽激動，回操場聽到周宣怡他們吐槽這次抄宣傳稿的事才想起來，他的成績在學校裏是很差的。

江昭的媽媽對他的學習成績這麽看重，肯定不想他跟一群差生厮混在一起。

“不是因為這個。”江昭說。

不是差生不差生的事，他只是不想讓張雪念摻和自己的交際圈。

他下意識蹙起眉，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說來說去，根本原因還是成績。

“我懂。”簡耀拍了拍江昭的肩膀。

其實比起這事，他更在意他媽媽為什麽突然來給他錢，但直接問顯得自己太八卦，于是他挑了個不怎麽八卦的方式不經意地問道：“你媽來找你幹嘛的？”

結果江昭并沒有給他繼續八卦的機會，回了句：“沒什麽。”

他說完這話就繼續看卷子了，簡耀在邊上癱了半天，最後還是礙于面子沒繼續問下去。

班裏鬧騰了快十分鐘，趙進總算來了，但并沒有起到什麽鎮壓效果，班裏還是鬧成一片。

即将迎來三天小長假，大家都挺激動，趙進也沒多浪費大家的放假時間，交代了一下假期注意事項就放了學。

時間還早，簡耀直接去了奶奶那邊，踏進醫院時竟然有點兒陌生。

開學後他一直和奶奶電話聯系，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回來過，甚至不太記得奶奶的病房，于是打電話過去确認了一遍。

奶奶已經換到了普通單人病房，簡耀到的時候蘭嫂也在，正跟奶奶聊着天。

老人的變化大，特別是病過以後，簡耀走進病房的時候，有一瞬間對一切都很陌生。

他看見奶奶幾乎全白的頭發，臉上多了些許褶皺，看見他後朝他走過來，因為笑折痕更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奶奶比之前瘦了不少，整個人都仿佛縮小了一號，簡耀走過去扶她的時候甚至需要彎腰。

“長高了吧？”奶奶笑着說，“也就一個月沒見，變化真大。”

簡耀也回笑了一下，問：“晚飯吃了沒？”

“吃了，五點就吃了。”奶奶說，“天天喝粥，想加點菜都不行，白費我這一口好牙。你還沒吃吧？我叫小蘭幫你做了一份，你拿外面吃去，別饞我。”

“那我等會兒再吃。”簡耀說。

他帶着奶奶坐到床上，給她講了講學校的事。蘭嫂又待了會兒，等簡耀吃完飯就拿着飯盒回去了。

天色漸晚，夜幕緩緩降臨，簡耀站在窗臺看了會兒外面，回頭道：“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這兒陪你。”

“诶，不用你陪。”奶奶說，“我沒什麽事了，不需要有人晚上守着，這兒覺也不好睡。”

“等會兒我去租個床鋪就行了，反正回去我也是一個人。”

簡耀說了這話，自己先愣了一下。

升上高中後他就經常一個人，大多數時候他甚至巴不得自己一個人，可以不去想黎嬌那邊的破事，可以省掉不少煩惱。

他好像一直挺享受孤獨，即使在奶奶沒生病之前，他也更喜歡一人待在自己的小房間裏，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那時候他知道奶奶在外面，有人一直在陪着他。

可現在回去就真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不想回去，也不想一個人。

“行吧，反正你明天也沒事。”奶奶說，“那你趕緊去租啊，他們床位有限，晚了說不定就租不到了。”

簡耀從愣怔中回神，轉身朝門口走：“那我現在就去。”

租床位的地方在住院部外面，一個小賣部裏，走到時折疊床已經租完了，只剩下躺椅，簡耀租了一個，卻沒急着搬回去。

夜幕已經完全降下來，秋夜的風自帶涼意，簡耀不自覺放緩了腳步。

他停在路邊吹着涼風，心裏那種悶悶的感覺卻一直散不掉。

這種狀态不太适合回去跟奶奶聊天。

他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又矯情起來，跟奶奶抱怨這抱怨那，除了讓她心情不好，也沒什麽意義。

簡耀将躺椅靠在一邊，在邊上蹲下來，掏出手機解了鎖，滑到游戲那一頁屏幕。

他的手在游戲圖标上懸了半天，就是沒有摁下去。

蹲路邊打游戲什麽的……有點兒損形象。

站起來打游戲就更損了，跟個二逼似的。

越這麽想越覺得尴尬，簡耀甚至感覺路過的人都會朝他這兒看上一眼，連忙站起來，撐着躺椅企圖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然後他飛快地戳進微信某人的聊天框，敲了字過去。

Y：你在幹嘛？

提示框彈出來的時候，江昭正在用手機掃碼付款。

他等着提示框消失，付完款後才點進去回話。

江昭：買飯

Y：噢，你才吃啊

江昭：嗯

Y：我也剛吃完沒多久

Y：蘭嫂家裏做好帶過來的

Y：蘭嫂就是我家請的阿姨，照顧我奶奶的

江昭看着屏幕上連着蹦出來的幾個綠框，頓了一下後朝上滑了幾下屏幕。

這人平時找他不是做題就是下命令，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說這麽多廢話，搞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27號取餐。”服務員喊了一聲就看見站在邊上等着的江昭，将打包好的盒子朝他推了推，“請慢用。”

江昭正在思考回“哦”還是回“嗯”，被打斷思路後擡了下頭，拎着袋子出了門。

涼風吹得樹葉沙沙直響，江昭低頭看着手機，單手敲了字過去。

江昭：你在醫院？

那邊幾乎秒回。

Y：對啊

Y：我今天不回家

Y：在醫院陪奶奶

江昭盯着這幾行字，又一次陷入了回話危機。

他邊走邊想着該怎麽回複，走到馬路前擡頭看了下路，到了對面時又收到那邊的消息。

Y：你吃吧，我上去了

Y：晚點再說

江昭：“……”

上哪去？

不是在陪奶奶麽。

江昭看着簡耀發的這幾條廢話，邊走邊琢磨了一會兒，也沒能琢磨出什麽來。

他隐約能感覺到簡耀哪裏不對勁，正在疑惑着，眼前忽然晃過一個影子。

江昭猛地剎住腳，就看見一只貓沖到他腳邊，胳膊一撐趴了下來。

那貓不過巴掌大點兒，趴下後就擡起腦袋對着他叫起來。

光線被江昭遮在身後，他看着那貓圓溜溜的大眼睛，感覺哪裏有些熟悉，蹲下身才看清這貓的模樣。

是只小白貓，頭上有一撮灰毛。

這貓一點不畏懼人，見江昭蹲下也臨危不懼，甚至朝他靠近了一些。

它又叫了兩聲，江昭想起來，這似乎是昨天簡耀在角落發現的那只。

他勾着食指在貓的頭上刮了兩下，憶起簡耀昨天的話，一時間有點走神。

這貓帶來的熟悉感似乎不是來自于昨天，而是來自于某人。

貓順着他的手指頂着腦袋蹭了蹭，剛起身又趴下來，側倒在地上，像一條毛毯。

毛毯企圖繼續翻身露個肚皮，江昭卻沒給它機會。

他将手機裝進口袋，騰出手将貓撈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貓：動作能不能輕柔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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