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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耀只見過江昭的媽媽張雪念一次, 在運動會即将結束那天。

當時他對江昭還沒有這種心思，也可能有，反正他自己沒意識到。

隔得時間有些久了, 簡耀其實有些記不清張雪念的臉, 印象中眉眼氣質都和江昭很像，個子不算高, 但言談舉止都很有領導風範。

反正當時見到張雪念，就跟上課偷玩手機一扭頭發現窗邊有張班主任的臉一個感覺。

那時候的害怕只是單純對于一個家長的畏懼，現在卻不一樣了。

除了畏懼, 還有點心虛。

張雪念對江昭的愛帶了很多強制，或許真像當初張文斌說的, 這份愛裏還夾雜着被江宇寧欺騙後的報複, 以至于張雪念的控制欲近乎瘋狂。

別人簡耀不知道, 但張雪念肯定是反對江昭和他的關系的, 而且是特別反對的那種。

要是被張雪念知道了……天曉得會發生什麽事。

江昭平時也随身帶手機，但上學期間不會拿出來用, 晚上一放學，他就拿手機出來給張雪念發了消息。

兩人找了家店解決了晚飯，又去超市買了點東西，回去之後都沒再看江昭拿手機出來。

簡耀心裏悄悄松了口氣。

他們像以前一樣一起寫作業，江昭坐在書桌前，簡耀坐在床頭，貓貼在他邊上, 寫累了時不時還能去摸兩把。

等作業寫完，江昭開始寫其他的練習，簡耀也找了張數學卷子做，做完選填就扔了筆, 趴桌上看手機，順便看江昭。

看着看着主次關系就颠倒了，有了兩次接吻經驗和一天的冷靜時間，簡耀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臉皮，毫無保留地盯着江昭，眼神真摯熱情，暗示明顯。

就是江昭不鳥他。

“江昭。”簡耀伸手捏住江昭的筆，“別寫了。”

江昭瞥了眼簡耀捏在筆帽上的爪子：“松手。”

簡耀撇了撇嘴，乖乖将手縮回來。

江昭沒再接着寫，而是放下筆問他：“你想做什麽？”

“就——”簡耀含糊地帶過“小情侶”三個字，“該做的事兒呗。”

“我馬上得回去了，不然我媽又要給我打電話。”簡耀說，“明天去學校又是一堆電燈泡。”

明日複明日，日日都有電燈泡，簡耀光是想想就郁悶，他以前咋沒發現身邊人這麽多，就連江昭都經常有人找，明明印象中江昭一直都是獨來獨往除了他沒和誰有很多交流。

他這話的語氣可以說很怨念了，說完後又擡眼看江昭，這次接收到了對方的回應。

視線一對上，周圍的氣氛瞬間變得不對勁。

簡耀歪着頭趴在桌上，江昭坐着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傾身向前，朝他緩緩湊近。

簡耀配合地擡高腦袋到一定高度，抱着胳膊撐在桌上，人朝前湊過去。

兩人的氣息越靠越近，就要交融的一瞬間，江昭的手機卻忽然響起鈴聲。

簡耀像蝸牛檢測到危險，迅速縮回自己的殼裏。

江昭拿起手機：“我媽。”

“……”

簡蝸牛朝後挪到枕頭邊，飛速撈過貓抱在懷裏打掩護。

江昭接通了電話，這次聲音不大，簡耀聽不清那頭在說什麽，只能低頭安靜撸貓，偶爾聽到江昭簡短地回應兩句。

江昭這通電話打了很久，簡耀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擡手從貓頭滑到貓尾的動作，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點兒心虛又有點兒害怕，但同時還有點兒……刺激。

江昭起身走到簡耀邊上，一手接電話一手抓住簡耀摸貓的手壓在貓背上，簡耀覺得更刺激了。

刺激的感覺漸漸壓過心虛和害怕，簡耀抽出手蓋到江昭上面，側過身盯着他。

“我要走了。”他朝江昭做口型。

江昭看着他，“嗯”了一聲。

簡耀将貓放到地上，輕手輕腳收拾好書包，背着站起來。

江昭還牽着他的手，他朝前走了幾步又停下，面對江昭俯下身，落下一個無聲的吻。

耳邊傳進張雪念的聲音，似乎是在問江昭學習上的事，又長篇大論說了些什麽，但簡耀都沒聽進去。

他克制着不讓自己喘息的太用力，聽到張雪念最後一句“知道了嗎”，才退後一步離開江昭的唇。

江昭仰頭看着簡耀，眼睛裏有難得的熾烈情緒，他聲音很低，帶着一些啞，語氣卻很平穩。

“知道。”

簡耀終于還是沒能護住自己的厚臉皮，燙着臉和江昭招了下手表示再見，然後拎着包跑了。

直到走到樓下，簡耀心裏還在砰砰砰亂跳。

街道空寂無人，吹了一陣涼風，簡耀冷靜了許多，那種刺激的感覺被吹得分毫不留，又被劇烈的心虛和害怕篡了位。

他長這麽大，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矛盾過。

一面為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而興奮，一面又擔憂外界的種種因素。

對未來滿懷期待，卻又忐忑不安。

簡耀忐忑了一路，回到家後又被江昭一條消息瞬間安撫好了。

江昭沒提張雪念的事，只是問了句到家沒，簡耀回話後又和他聊了幾句，然後開開心心地洗洗睡了。

家長會前一晚上，那種慌亂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簡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麽，似乎都是些杞人憂天的事，但每件事都有可能發生。

張雪念來了發現江昭同桌是個差生，會不會對他印象不好？

趙進要是告訴張雪念他的成績進步都是因為江昭，張雪念會不會亂想？

萬一張雪念開完家長會一個心血來潮跑小破屋來參觀咋辦！

前兩個發生了倒沒什麽，最後一個要發生了，簡耀覺得有點吓人。

于是晚上走之前他問江昭：“要不要把我床上床單被套啥的收了？”

江昭掃了他一眼，然後默默走去小床前抱起枕頭被子，放到了自個兒的雙人大床上。

“……不是這個意思。”簡耀說，“我是怕你媽……明天家長會結束她要上樓坐會兒咋辦。”

“她沒鑰匙，我不會讓她來。”江昭說着扯了下嘴角，“真想來也不會等到明天。”

話是這麽說，簡耀在小破屋被江昭說服了，回去一個人呆了會兒，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想法來的太快，想壓都壓不住，簡耀自己也很難受。

江昭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慌，他也不好說這些，況且剛剛在小破屋已經說過一次，江昭也讓他安心，他還執着于胡亂地擔心這擔心那，很影響戀愛體驗。

沒法跟江昭說，自己一個人又憋得慌。

最後簡耀戳開了鄭孟陽的聊天框，給他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那邊接起來就一陣抱怨：“哎喲耀啊，你找我幹啥？我打團正打到一半呢。”

簡耀想了想道：“那你先打團。”

“沒事，你打電話過來之前我就已經英勇獻身了。”“……那你說個毛。”

“你找我要說啥？”鄭孟陽說完頓了下又問，“那什麽……是江昭的事？”

“……嗯。”簡耀也沉默了一會兒，心裏提了口氣，盡量輕松地問，“你真不介意這些？”

“介意啥？同性戀嗎？”

“嗯。”

“介意個毛，都什麽年代了，我們這一輩還介意的人那思想也太腐朽了吧？”鄭孟陽有些急了，“哎喲你有事快說，別在那兒急人了，扭扭捏捏不像樣。”

鄭孟陽輕松的語氣讓簡耀松了口氣，笑了笑坦白道：“我倆成了。”

鄭孟陽：“？？？？？”

鄭孟陽：“我操，你們這進展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記得你前兩天才找我問呢。”

“是啊，就問完第二天成的。”簡耀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伸手拿了個枕頭墊着。

鄭孟陽道：“那不挺好！恭喜脫單，有機會請我吃飯！”

“行，就明天中午，校園小吃一條街随便挑。”

“滾蛋，你就想這麽打發我了？火鍋，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行行行。”簡耀笑着敷衍過去，猶豫了一會兒又說，“我其實挺怕的。”

“啊？”鄭孟陽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怕啥啊？”

“怕被人發現。”簡耀說，“這事也就只跟你說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反正就保密最好吧。但是我還是怕，以前跟江昭是兄弟摟摟抱抱沒什麽，現在有人在我找他說句話都擔心被人看出來，而且明天家長會，說不定要見到他媽，你知道吧，他媽……”

簡耀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從怕同學發現到怕家長發現，還很充分地說明了害怕的理由，尤其是江昭的媽媽，他越說越擔憂，于是又不知不覺說了一長串。

等終于說完了，簡耀籲了口氣，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陣，直到簡耀疑惑是不是不在了才緩緩開口：“耀崽，我問你個事你別打我。”

簡耀：“什麽事？”

鄭孟陽清了清嗓子道：“就你跟江昭在一起，你……你是受吧？”

“…………”簡耀閉了閉眼，“我想打你了。”

我他媽緊緊張張說了那麽多，你轉頭跑來問我這種鬼玩意兒？？

結果那邊還繼續添油加醋：“肯定是，你跟江昭在一起你還能攻不成？哎這不是重點，我就是覺得，你是不是有點兒敏感過頭了，上次問我我就感覺到了，你現在這樣子就……就特像那種少女你知道吧。”

“……”簡耀懷裏抱着枕頭縮在床上，義正言辭道，“少女個屁。”

“欸，現在這樣就正常點兒了。”鄭孟陽說，“怎麽說你也是個男的，還是個老把屁和操挂嘴邊的糙男，你在意那麽多細節幹啥啊。”

簡耀暫且無視鄭孟陽對他形象的诽謗發言，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半晌他才道：“其實別人怎麽想我都無所謂，我主要是怕江昭他媽……”

鄭孟陽：“有啥好怕的，你又不是跟他媽談戀愛，他媽還能把你和江昭腦子裏喜歡的那根筋抽出來滅了？”

簡耀：“……倒也不用說這麽血腥。”

“我就是打個比方。”鄭孟陽道，“再說了，瞞着父母本來就是我們這個年紀戀愛的必經之路，你就算是個女的，你不也得瞞着嗎？我網戀還不是要瞞着我爸媽，沒啥區別。”

“別太緊張了，我還是那句話，追随自己的心，反正我肯定支持你。”

簡耀捏着枕頭的一角，看着床頭櫃上的插座頭，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良久，他松開枕頭，翻身看着天花板，心裏平靜如天花板的那抹白。

簡耀：“你說得對。”

“對嘛。”那邊立馬接話，“所以說，想開點，談戀愛就開開心心談戀愛，想那麽多搞屁。”

“就是。”簡耀笑了笑。

“不過有個地方我要糾正你一下。”簡耀說。

鄭孟陽疑惑：“啥？”

“喜歡不是一根筋，是滲在血肉裏的。”

是存在于每一個細胞。

刻在DNA裏的玩意兒。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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