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暗中,只有兩只泛着微光的紙鶴為他們照亮前路。
不知走了多久,之前鬼哭般的風聲都消失了,安靜的山洞裏只能聽見他們二人的腳步聲和紙鶴的振翅聲,仿佛時間的流動都變得緩慢。
謝靈蘊打了個哈欠。
聲音雖不大,但在這谧靜的環境裏卻格外明顯,甚至還引起了一點回聲。
竹昔:“……不怕了?”
謝靈蘊轉頭看他,幽幽地說:“走了太久了,麻木了。”
雖然她挺怕黑,但在黑暗裏走了大半天什麽也沒遇到,只覺得又累又餓,哪還能怕得起來啊。
怕也是需要體力的。
竹昔轉頭跟她對視,臉上的表情頗有點一言難盡。須臾,他拿出一個錦盒遞給謝靈蘊:“休息一會兒吧。”
看着這個略有些眼熟的盒子,謝靈蘊有些遲疑地道:“這裏……不太是地方吧?”
就算她勤奮好學,也不必如此廢寝忘食,在這種黑乎拉碴的山洞裏修煉啊。難不成竹昔是指望她修為快速增長,一拳毀了這山洞?
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覺得竹昔的表情猙獰了一下。他伸出手打開了那個盒子在她眼前亮了亮,然後便合上盒子準備重新收起來。
謝靈蘊連忙一把抱住盒子,連同竹昔的手一起緊緊抱在懷裏:“是地方是地方!休息一會兒我背着你走都沒問題!”
盒子裏不再是書,而是紅彤彤的果子!
兩只紙鶴十分智能,見他們停下,便也停了下來。謝靈蘊低頭看了看,地上還算平整,也沒有水,就直接就地坐下啃起了果子。
竹昔抱着手站在原地,也不說話,也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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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原本就不算話多,但謝靈蘊總覺得進到這山洞裏面後,他的話便更加少得出奇,整個人都有種要跟黑暗融為一體的感覺。
謝靈蘊忍不住遞個果子給他,試圖給他增添點人氣:“你也吃一個吧。”
“不要。”竹昔冷冷地瞥了一眼,話語間滿是嫌棄。
哼,不要算了,正好我多吃一個。
“對了,”謝靈蘊從儲物戒裏把金鳳藤拿出來,“得趕緊跟金鳳藤簽訂靈契,有什麽突發狀況還可以用一下。”她不是靈修,又無法禦器,一遇到特殊情況就變得十分被動。
“有沒有刀借我一下?”
竹昔沒有動,只輕輕搖頭:“沒有用,在這裏你訂不了靈契。”
謝靈蘊有些驚訝:“為何?”
“你難道沒有感受到周圍的靈氣有什麽怪異?”竹昔眼裏閃過一抹微光。
謝靈蘊試着吸收了一下周圍的靈氣,卻發現這靈氣根本就不跟她走!她不運轉還好,一經運轉,體內的靈力不斷被消耗,甚至有一部分似乎被周圍的靈氣所吞噬。
這種感覺……謝靈蘊形容不好,只遲疑道:“怎麽好像,好像周圍的靈氣已經有了主人……”
“哼……”竹昔冷冷一笑,語氣裏帶上了一種令人心涼的陰森,“你一旦開始簽訂契約,靈力會迅速散去,支撐不到契約結束,你就靈力耗盡成為廢人了。”
謝靈蘊的心重重一跳。
靈力耗盡其實不算什麽,修士的能力不僅依賴于自己身上的靈力,也及時吸收周圍靈氣補充靈力。可如果周圍的靈氣無法為自己所用,身上的靈力又被耗盡的話,再厲害的修士也會變成普通人。
怪不得從剛剛起竹昔的表情就變得不太好,是因為發現了這個?
謝靈蘊默默把金鳳藤收了回去,又把剩下的果子好生收了起來。盒子裏一共八個,她剛剛吃了三個還剩五個了。
她擡頭看看竹昔冷峻的臉,想了想還是掏出兩個果子遞過去:“你還是吃兩個吧,起碼能補充點靈力。”對靈力的使用多了之後,她終于也醒悟過來,自己在惠蘭院的蠢蠢欲動不光是因為靈體訣,這果子也占了很大的功勞。
竹昔看着她把剩下的三個果子跟寶貝一樣的塞進懷裏。
留意到他的眼神,謝靈蘊的動作頓了頓,擅抖着把懷裏的三個果子也掏出來,問:“是不是不夠?那,那都給你吧。”畢竟竹昔要厲害一點,兩個人還是要靠他出去。
竹昔看着被全部捧到自己眼前的果子,感到有些錯愕。一個還會感到餓的低階修士,居然舍得把生存下去的果子都給自己。
她就這麽喜歡自己?
就算是只知道情情愛愛的小兒女,這份心思也算是難得了。
竹昔本想說他不需要,可是看着那幾顆鮮紅的果子,不知為何卻還是伸手拿了一個。清涼的果子被謝靈蘊握的溫熱,拿在手裏有種暖心的感覺。
他把果子往儲物空間裏一收,對謝靈蘊道:“休息夠了就走吧。”
謝靈蘊見他只拿了一個,有些美滋滋地把剩下的四個果子收起來。雖然有些不地道,但是這些起碼還夠她吃兩頓,暫時不用擔心挨餓了。
兩只紙鶴重新飛到前方為他們引路。
謝靈蘊突然想到:“催動它們不會耗費你的靈力嗎?”她指指前面的紙鶴,兩人剛一踏進山洞時,竹昔就把它們放了出來。
“不會,它們身上嵌了靈玉。”竹昔輕描淡寫道。
靈玉?在這種小東西上嵌靈玉??
在靈隐大陸,靈珠和靈玉算是通用貨幣,只是更為常見的還是靈珠,因為靈玉中蘊含的靈力多,又更為難得,所以一塊靈玉甚至可以買到一個中級靈器。這兩只破紙鶴連低階靈器都算不上,居然在上面嵌靈玉?
謝靈蘊一時竟不知該感慨他有錢好還是感慨他任性好。
她正暗暗撇嘴,冷不丁腳下一絆,整個人都往前撲去——被竹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竹昔扶她站好,然後蹲下身來,指引紙鶴仔細照向地面。絆倒謝靈蘊的是一把刀,刀身橫向斜插入地裏,只留一小半刀柄和翹起的刀尖冒出地面,刀柄的花紋簡單卻精致,看起來像是特意打造的佩刀。
謝靈蘊下意識去撿那把刀。
“別碰!”竹昔一把揮開謝靈蘊的手。
謝靈蘊有些不解:“怎麽了?”
竹昔站起身,帶着些許不明意味地看着那把刀:“它已生出怨靈。若你碰了,便會指引你在這洞中戰鬥,直到你死去。”
“啊?”謝靈蘊的手頓住,看着竹昔已經轉身向前,連忙跟上。
還沒等追上,她便見竹昔長袖一揮,數不清的銀光紙鶴從他袖中振翅而出,瞬間照亮他纖細挺拔的身影,也将整個山洞照得亮如白晝。
她還沒來得及為這絢麗的一幕表示出驚嘆,便立刻被二人身前幾丈遠的景象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地上東倒西歪,躺着無數白骨,白骨們姿态各異,或蜷縮或掙紮,似乎死前都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殘破的衣服挂在骨頭上,顯得尤其可怖。
謝靈蘊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背有些發毛,連忙上前和竹昔站在一起。
“這……這是怎麽回事?”她看向竹昔。
竹昔面沉如水,冰冷的表情下卻隐約可見藏不住的怒意:“怎麽回事?”他嘴角勾起一個冷冽的弧度,“不就是某些不小心的試煉弟子,在秘境中大意丢了性命麽?”
他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謝靈蘊卻有些拿不準他在嘲諷些什麽。她掃了一眼前方的累累白骨,有些疑惑:“竟會有這麽多弟子一起喪命……”
竹昔目光幽長:“誰說……是一起喪命?”
他向前走了幾步,随意指向一具屍體,“緊腰窄袖,上衣及膝,乃是百萬年前的穿衣特色,”他又指向另一邊,“鵲尾冠,只在三十萬年前被修士們喜愛過一段時間,”他轉過頭看向謝靈蘊,“而那把刀的鍛造技術,則是近幾年剛剛有的……”
謝靈蘊渾身泛起冷意。這麽多不同年代的修士都在這裏喪命,說明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一個局。
“他們也是被某種力量帶過來的?是秘境出了問題,還是有其他勢力另有所圖?”謝靈蘊皺眉思索。
“其他勢力?”竹昔問,“主持銀霜小試的淩微山不是嫌疑更大嗎?”
謝靈蘊有些遲疑,但還是搖了搖頭。雖然原書中對淩微山的描寫不多,但是淩微山每個重要情節點做出的選擇卻都是謝靈蘊最敬佩的,這是一個真正從天下大義出發,堅守道心的門派。這也是她之前想要拜入淩微山的原因。
從另一個角度看,作為男主成功路上的墊腳石,若是真有什麽陰暗面,作者怎麽可能會不寫出來。
謝靈蘊越想越覺得自己推理的正确,她回憶了一下書中的局勢,掰着指頭數:“妖族,魔族,南海毒宗……會不會是,诶,你等等我!”
她數着數着,竹昔就轉身向前,道路前方的屍骨們紛紛化作齑粉,消失在空氣裏。竹昔的臉上閃過一種似厭惡又似悲憫的情緒,謝靈蘊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又重歸平靜。
想着竹昔這一路的表現,謝靈蘊終于反應過來,竹昔就是沖着地底來的!
他到底什麽身份?
妖族?魔族?
他又是怎麽知道銀霜小試的秘密的?
盡管這個人的身份和目的都很可疑,但是謝靈蘊卻并不像之前那麽畏懼他。她雖然不曾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但她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竹昔一直挺拔的脊背在無數屍骨的映襯下,顯出了幾分蒼涼和悲怆,還帶着幾分出不清楚的沉重和悲哀——這樣的背影不是一個窮兇極惡的人能擁有的。
山洞裏的冷氣讓謝靈蘊打了個寒顫。她快步追上竹昔,竹昔側頭看她抖着肩膀的樣子,問:“還怕嗎?”
謝靈蘊眯着眼往竹昔身邊蹭了蹭:“怕。”
竹昔“噗嗤”一笑。
“你倒是始終如一。”
看謝靈蘊不停搓着胳膊,竹昔笑容微斂,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一匹布扔到謝靈蘊懷裏。
謝靈蘊:“??”
“不是冷麽?”竹昔給了一個“麻煩”的眼神給她。
謝靈蘊:……所以你給我一匹布,是要我怎麽穿?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謝靈蘊把布展開比量了一下,見這布料輕盈柔軟,隐隐還有流光閃動,伸手就直接撕了一塊下來。她把自己撕下來的部分披在身上,剩下的還給竹昔:“謝啦。”
“果然披點東西就管用,我這會兒一點都不冷了。”她又美滋滋地道。
竹昔:“……”重點并不在于你披了東西,而在于你披了什麽東西。
他把那匹被她撕得參差不齊的雪粹紗收起來,饒是一向不怎麽在意外物的他都對這百年一寸的珍寶産生了些許心疼。
謝靈蘊裹着身上的雪粹紗,一邊感慨竹昔就跟萬能口袋似的,一邊好奇地問:“你知道前面有什麽嗎?”
竹昔搖頭:“不知,我只知……這是一條沒有辦法回頭的路。”
“沒有辦法回頭?”謝靈蘊驚悚出聲。
竹昔停下來看着她道:“你往回走走試試。”
謝靈蘊試探着往回邁了一步,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心下微緩,又走了幾步,正疑惑地看向竹昔時,卻瞬間感覺體內的靈力開始□□,刺骨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
就在她差點跪倒在地時,手被猛地一拉,整個人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竹昔有些愉悅的笑聲從頭頂傳來:“讓你走你就走,還非要以身試險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靈蘊:……你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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