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木初陽

她的微笑，從來就不是因為自己。

蘇念宇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他屈了屈手指。半晌才露出一個難過的笑容，如果真的，木初陽看見安夏這樣執着的樣子。什麽都不管不顧，還是堅持要和安夏在一起。

他不會再阻止，他心裏很清楚。如果他再出手阻止，那絕對不僅僅是為木初陽一個人考慮。所以，他不要讓自己變成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

安夏近乎麻木的坐在大廳裏，來來往往那麽多人。也有人好奇的停下腳步打量她，但她都無暇顧及。

在這樣一個金發碧眼的國度，連一個和木初陽相似的臉龐都看不見了。她只是麻木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祈禱着，或許下一秒出現的就是她一直等待的那個人。

中午，蘇念宇給她拿了午餐過來。安夏有點麻木，盡管沒有胃口。但為了自己能夠有精神繼續堅持下去，她還是接過午餐來吃。

蘇念宇不忍心看見她這樣，所以在一旁提議。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下午我在這等。”他或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裏滿是柔情。

她微微揚起臉龐來，眼神跟之前一樣倔強。“可是我想在這裏等，我想讓他回來第一眼就可以看見我。”

她微微抿着唇，眼底的倔強幾乎把蘇念宇刺痛。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這樣看下去了，越是這樣，只會陷得越深。所以他很快接過餐盒，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在他上樓梯的時候，突然聽見安夏驚呼了一聲。

“木初陽！”

下意識回頭看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朝電梯裏奔去。蘇念宇只是愣了幾秒，就立馬拔腿朝樓上跑。

安夏在看見木初陽的哪一刻，就立馬叫出了他的名字。可是木初陽整個人就像觸電一般，幾乎是拔腿就立馬朝電梯口跑去。直到進了電梯才發現自己這個選擇是錯誤的，因為他們終究是會把自己堵在酒店裏。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的瞬間。

木初陽整個人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他下意識的想要逃避。立馬擡手去關電梯的門，可是卻被蘇念宇單手擋住了。

Advertisement

兩個人都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他最不敢見到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電梯門口。雖然木初陽戴着口罩帽子，只露出眼睛。可是安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那是她永遠都不會認錯的。

看見木初陽的那一刻，安夏整個人幾乎是不自覺的顫抖。他就站在那裏，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種同樣不可思議不敢面對的眼神看着她。

四目相對裏，空氣靜止了下來。

沒有聲響，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一切安靜地宛如初生。

木初陽下意識的退後，再退後，可是身後是冰冷的牆壁，再也沒有讓他後退的距離，眼淚開始滑落。

“初陽……”

她終于忍不住叫出聲，那是她日思夜想。是她從未忘記過的木初陽啊！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沒見，在見面的時候。這一個月仿佛又只是彈指一揮間，只是眨眼就見到了。就好像從未分開過似的，可他，卻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木初陽。

蘇念宇站在安夏身後，他看見了木初陽閃爍的眸光。他和安夏兩個人的旅途況且這樣艱難，他真的不敢想象木初陽這麽久以來，一個人是怎樣熬過來的？

所以他垂眸，低低的說了一句：“初陽，不要再逃避了。你知道你這樣做，只會給我們造成傷害！你知道，失去你，會讓我們覺得有多心痛嗎！”

終于還是又見面了，木初陽選擇妥協。幾個人一起到了木初陽房間裏，開始的時候，蘇念宇也在房間裏。可是後來，他知道安夏一定有很多話要對木初陽說。所以就自己離開了房間，留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蘇念宇一離開，木初陽整個人瞬間坐立不安起來。他不敢和安夏對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甚至在安夏伸手想要摘掉他口罩的時候，他躲避了。微微側開臉龐，他不願意讓安夏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

“別看，我現在這樣子很醜。”他垂眸，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潤自信的木初陽。

可是安夏依舊固執的伸手，他看着她堅定的樣子。手軟軟的垂了下來，任由她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口罩。

他的皮膚很白，他原本皮膚也很白皙。可是現在的白跟以前都不一樣了，那是一種病态的顏色。他的唇也沒有以前那樣紅潤，有些幹涸，整個人都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他的頭發也大把大把的掉，所以他戴帽子。曾經是所有女孩子夢中情人木初陽，因為生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安夏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手裏還緊緊捏着口罩。她雙手不自覺的顫抖，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

“初陽……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我告訴過你，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可是為什麽，你非要抛下我一個人獨自的承受這一切！你知不知道，聽見你是因為不想給我造成負擔所以分手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為什麽這麽倔強！”

安夏整個人都泣不成聲，木初陽微微一僵。終于擡手，就像一開始那樣，把她抱進懷裏。

根本沒有想到他們能夠找到這裏來，能夠再一次看見她。他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可是他心裏又何嘗不是一樣，每一次想起，都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夏夏，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沒有人能比他更懂這種痛心的感覺了，所有的一起都讓他無法呼吸。

“木初陽。”她抽泣着叫他。“我求求你，不管怎麽樣，請讓我陪在你身邊，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請你不要抛棄我！”

這是她最卑微的願望，也是知道木初陽失蹤以後。她內心最想告訴他的一句話，沒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堅持下去。

木初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才能挽回這一切。他真的沒有辦法再讓這樣殘破的自己耽誤安夏，她能夠找到這裏來，就已經證明了她的倔強。他早該看穿的，安夏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夏夏，我既然當初做了那樣的決定。就已經下定決心了，我沒有辦法讓你看着我這樣離開。我不想讓你再一次這樣難過，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做。”

這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流下眼淚來，之前的那段時間。他一個人的旅行，就算再怎麽孤單寂寞，他也覺得自己可以撐下來。

可是為什麽，偏偏在面對她，她苦苦哀求的幾句話的時候，就完全沒辦法克制！

“木初陽！”

她覺得很難過，一個人不願意讓你跟他度過剩下的時光。這還能代表什麽呢，無非就是證明那個人不夠相信你，不願意和你共度餘生。

“我不覺得難過，這件事對我來說本來也就不是什麽難過的事，讓我難過的是你的态度。我已經說過了，就算你不讓我跟着你，我也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她一直看着他。

在她心裏，木初陽一點也沒有變，還是當初那個最好的木初陽。

“不要！”他急促的說出這兩個。“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我不希望讓別人跟我一起分擔這些痛苦。夏夏，算我求求你好嗎，不要再這樣倔強下去了！”

他又在求她，上一次求她是讓自己放手。這一次求她是讓她離開，木初陽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從來不曾懇求過任何人。可是現在，他又在懇請她離開。他的每句話都像一把刀，冷冷的橫在安夏的心裏。

安夏很難過的看着他，“你把我趕走，覺得你死了就解脫了嗎。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麽辦，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我該怎樣解脫啊?”

“你可以遇到更好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費……”

“永遠不可能！”安夏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眼神既悲憤又決絕。“木初陽，我現在就明确的告訴你。我就是這樣一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不管你打也好，罵也好。我不會再離開，你去哪兒我都會跟着你！”

“夏夏……”木初陽讷讷不成言。“你何必要這樣……”

安夏看見他這樣自暴自棄的樣子，心裏更會像是被淩遲一般痛。她終于忍不住，猛然撲過去，把他抱住。

“初陽，為什麽我怎麽說你就是不明白。離開你我才會更覺得難過，不管你以後變成什麽樣子。不管你還可以呆多久，我都願意陪在你身邊，你身邊還有這麽多愛你的人，為什麽你只會覺得對大家來說是負擔呢。你真的不是，你知道你跟我說分手之後，我天天都像活在地獄裏一樣，王阿姨也整天記挂着你，難道這是你最想看到的結果嗎！?”

木初陽緩緩的閉上眼睛，他只是沒辦法去想，去想那種失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