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離世

“你怎麽回來了?”

他錯愕的看着她。

“木初陽呢?”她死死拽着他的衣服，說什麽也不肯松開。因為只有拽緊了這個人的衣角，才能夠見到初陽！

她有幾分語無倫次：“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我給初陽打電話還是沒有人接。我……我擔心，所以就回來了，初陽呢?他怎麽不在病房，他去哪了?”

一連串問了這麽多的問題，都只是想知道木初陽的情況。

蘇念宇有些不忍心，扭過頭去。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或者說一開始他就應該感覺到初陽有這樣的想法。等他們所有人都離開病房，然後……

他早該想到這件事，木初陽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變成光頭禿頂，目光暗淡，變成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的樣子。

所以他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在所有人都離開病房之後。偷偷服下了一大瓶的安眠藥，在早上他接到電話的時候。就是醫院的人告訴他，木初陽被發現吃安眠藥自殺。然後那時候在搶救，所以他拼盡了全力趕回來。

但終究還是晚了，等待他的只有木初陽的屍體。他似乎只是睡着了，觸碰他的時候都還有體溫。

只是再也不會動，再也不能說一句話。他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因為……他不願意看見自己生命的跡象一點點衰退，也不願意看見所有人因為他的離世而痛哭。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沒有情緒的緩沖。這樣直截了當的讓他們面對他的死亡，對所有人來說才是最痛苦的。

“安夏……”蘇念宇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他有些用力的握住她的肩膀，對她說：“你不要忘記你答應初陽的事，你一定要堅強！不管怎麽樣，都要堅持下去。”

她答應過，她的确答應過，可是現在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這段時間以來，她表現的還不夠堅強嗎？現在在她面前說這種話，到底什麽意思？她幾乎覺得自己快要生氣了。

木初陽總是這樣，和她玩捉迷藏。明明答應過再也不會藏起來，再也不會離開。可是等她回來，卻還是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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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答應過，可是你得先告訴我初陽現在在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他……是不是又私自躲起來了?”她倔強的尋找他的眼睛，想要從他眼睛裏看出些什麽。

“安夏。”他緊緊握着她的肩膀。“你聽我說，初陽之所以這樣。只是不想看見自己生命跡象一點點消退，所以他才會選擇這樣做。你答應過他，不可以想不開！”

“我知道我不會想不開的！但是我求求你了行嗎，你告訴我，初陽到底去哪兒了?”她都快要不知道用什麽語言來表達 。

蘇念宇深吸了一口氣，眼睛裏的霧氣漸漸聚集起來。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哭。

他幾乎一字一頓，“今天早上，初陽趁我們所有人不注意。服用了一大瓶安眠藥……醫院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搶救……可是沒有辦法了……初陽他走了……”

那是安夏永遠無法面對的一句話，從蘇念宇的嘴巴裏說出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樣初陽……才會放心。”

她整個人都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沒有辦法了。她很努力的想要從蘇念宇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表情，說不定等她痛哭流涕。木初陽就會從什麽地方蹦出來，然後告訴她只是一個玩笑。

或者說這一切又是她的一個噩夢，就像以往無數次在夢裏夢見的噩耗一樣。等她轉瞬醒過來，木初陽就還好好的在世上活着。

她完全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一個活生生的木初陽。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好好接受治療。一定會等她回來，他從來沒有騙過她，所以他一定會等她回來的。她很努力的瞪大了眼睛，不敢讓自己眼眶裏的眼淚流出來。

“安夏。”蘇念宇有些擔憂她的情況，這樣不哭不鬧。整個人仿佛已經失了靈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這是他生前告訴過無數次的話，他希望你能夠好好活着！”

她很努力的閉上眼睛，是只要睡過去。只要閉上眼睛，這一切就不會那麽真實了。

“我不相信！”

半晌之後，她擡起頭來，直視着蘇念宇的眼睛。

“他答應過我，會等我回來的。我要現在回初陽的家，我要現在回去見他。蘇念宇，請你現在帶我回去見他！”

她知道木初陽的謊言，就像上一次一樣。他一定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所以就像上一次一樣，用說謊來騙她。讓她信以為真，木初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她永遠也不會相信他的任何話，包括現在這件事。

她這樣愛他，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上一次老天爺才給她機會讓她找到木初陽，這一次也一樣。他同樣愛着她，所以他不會抛下她的！永遠也不會的！！

“你還要這樣騙自己到什麽時候，初陽真的已經走了。你答應過他會好好的，安夏，你不可以說話不算話！”蘇念宇的聲音仿佛也隔了一個星球，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安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然哭出聲來。

她幾乎是撕心裂肺，為什麽連一個欺騙自己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她。為什麽要讓她這樣，明明白白的面對這個事實！

“蘇念宇，我沒有說話不算話。說話不算話的人是他，是他木初陽，他說過一定會等我回來的！可是我回來等到的是什麽，他就要像上次一樣撒謊騙我嗎，我不會相信的，初陽不會丢下我不管的……”

他一定會回來的，木初陽不是一個沒有擔當，沒有責任的人。他帶她去他母親生活過的地方，帶她感受他曾經接觸過的一切。

那些往事都還歷歷在目，怎麽可能說沒有就沒有了！！

“初陽他沒有丢下你，他只是沒有辦法再陪你走下去了。沒有人會永遠陪着你走到最後，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蘇念宇眼眶紅得不成樣子，他心裏又何嘗不是一樣的痛。

他又何嘗不想放肆的痛哭，但他不能。他只不過就是……比安夏堅強一些而已。

“初陽……”她哭泣着，呢喃着大喊。“木初陽！你出來呀，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騙我……”

蘇念宇猛然上前，把手攤開。他手心裏是一枚戒指，那是在初陽的遺體上找到的。他到最後一刻都還死死捏着這枚戒指，只是因為，這枚戒指是他曾經準備給安夏的！

“這是在初陽手心裏找到的！”他這樣說。

安夏一下子冷靜下來，她目光有些呆滞。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連忙擦掉眼睛裏的淚水。小心翼翼的把那枚戒指拿起來，她知道那是木初陽給她的戒指。

因為她曾經在初陽的日記裏見過，木初陽說，那是他準備為求婚準備的戒指。

可是現在，這枚戒指落到了蘇念宇的手裏。代表的是什麽？難道她的木初陽……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

“他到死都還捏着這枚戒指，安夏。是我低估了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既然你說你愛他，答應他的事為什麽不做到，你必須好好活下去！”

蘇念宇聲音不大，可是卻有一種讓人毋庸置疑的決絕。

安夏突然轉身，猛然朝另一個方向跑去。蘇念宇心裏驚了一下，他知道那是木初陽別墅的方向。

“後續的事情你處理一下，我去看着她。”

蘇念宇回頭急匆匆的對餘林吩咐了一聲，然後立馬邁開腿去追她。她穿着高跟鞋，腳後跟還有白天磨出來的水泡。好痛好痛，可是卻依舊跑的很快。

蘇念宇在行人道上追上她，她奮力的想要掙脫。

“安夏，你冷靜一點！”

他幾乎是嘶吼，緊緊抓住她的衣服，不肯松手。他不知道自己放手以後會發生些什麽，他不能讓安夏離開。不管是為了木初陽，就是為了他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木初陽你這個大騙子，你為什麽要騙我！你說過你會一直陪着我的，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大騙子……啊……”

她竭盡全力嘶吼，路過的人都警惕而好奇的看着她。蘇念宇把她抱在懷裏，再也顧及不上任何人的目光。

“你冷靜一點，初陽這樣做只是不想給任何人造成困擾。你口口聲聲說愛他，難道不知道只有這樣做，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嗎！”

他離安夏的耳朵很近，也知道此刻說什麽她都聽不進。但還是竭盡全力想要告訴她，看着自己喜歡的人，為了另外一個人這樣不管不顧。誰又能夠理解他的心裏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