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清早,屋外的雨停了。田圃裏的小草一夜間都蘇醒了,一片綠油油的,煞是可愛,幾朵小花撐起裙子來,在微風中搖啊搖。
吳翼伸着懶腰推開房門,深深吸了一口雨後的空氣,回頭道,“周哥,外面花都開了。”
阿周遠遠地朝窗外看去,不知怎地,突然心裏一顫,他趿着拖鞋跑到挂歷旁,白紙黑字寫着4月1日。他怔了一下,吳翼瞧他沒吱聲,湊過來,問,“怎麽了?”
阿周臉上的煩躁收斂了許多,他皺了一下眉頭,過了幾秒又搖搖頭,随後才不确定地說,“今天可能是個什麽重要的日子,想不起來了。”
吳翼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該不會是你的生日吧?”
阿周又想了想,“可能是吧。”
吳翼拉着他的手,“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除了生日,還有別的嗎?”
阿周腦海中突然閃過昨夜的春宵一夢中,那具白皙消瘦的身影,他沉吟片刻,問,“吳爺爺撿到我的時候,身上除了那身衣服,就沒點其他的東西了?”
吳翼舔舔嘴唇,又眨了眨眼睛,“沒了啊。”
電光石火間,吳翼突然想起爺爺之前交給自己的那個錢包,錢包裏空空如也,唯有一張老舊的照片。上面的男人風華正茂,在山巅笑得快活燦爛。
他回頭看了一眼阿周,心跳漏了幾拍,不知為何,他明明希望阿周想起過去,卻偏偏不願意把那張照片拿給他看。吳翼不自然地扭過身子,下意識地瞅了眼旁邊兒的雜貨間,還沒等阿周再說什麽,就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蹚着地上的積水跑到小賣鋪,朝阿周說,“我要開門了!”
阿周吐了口濁氣,皺緊自己的眉頭,不知吳翼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傍晚時分,吳翼一改常态,非但沒有黏在阿周身邊,反而神神秘秘地一個人要去鎮子上,吳爺爺在他身後喊,“讓阿周陪你一起去吧。”
吳翼連連擺手,跟個小兔子似的,一跳一跳地走了。
快吃晚飯時,吳翼才回來,許是一路跑來的,臉上紅成一團,還氣喘籲籲的。他雙手往後背着,阿周一眼就看穿了,他在身後藏了蛋糕。
吳翼跳到阿周面前,一邊拉着他的手,一邊倒退着往屋裏走,阿周覺得吳翼好笑,明明不一定的事情,這孩子卻做得有模有樣。他佯笑了一下,順着吳翼的心思,故意裝作沒看到,反而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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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翼拉着他回到屋裏,像變戲法似得神神秘秘地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當當當當,生日快樂!”
阿周又挑了挑嘴角,覺得他傻得可愛,随手摸了摸吳翼冒着熱氣的臉蛋兒,故意逗他,“還不一定是我生日呢。”
吳翼扁了扁嘴,“你就記得這一個日子,肯定是生日。”
阿周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沒準兒是我以前男朋友的生日呢。”
明明是玩笑的話,吳翼卻驀地怔了一下,他腦海裏回旋着這三個字,男朋友,男朋友,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阿周,雙目相對間,他的體內蹿騰着一股熱浪,讓他忍不住地顫抖,原來,原來周哥是喜歡男孩子的麽。
阿周瞧他這反映,才想起面前的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然而他卻不覺得有多尴尬,不在意地聳聳肩膀。
吳翼抓住他的手,問,“你喜歡男人?你是同性戀麽?”
阿周坐在凳子上,勾了勾唇,滿不在乎地說,“是啊,我是同性戀。”
吳翼嘴唇都打着哆嗦,同性戀,阿周竟然是同性戀,那自己呢?自己又是什麽?
那些忍不住的親近,靠近時的悸動,時時想要黏在一起的願望,就連睡覺也想往人懷裏鑽的沖動……這一切仿佛都明朗了起來,頃刻之間便有了答案。
吳翼靠近了幾分,他彎下腰盯着阿周,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同性戀是什麽樣子的?你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阿周記憶裏明明是一片模糊,對這個問題卻是無比明晰的,他自然而然地說,“我當然是上面的。”
吳翼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他腦袋裏湧出千千萬萬個問題,于是又問,“上面的都像你一樣麽,又高又壯。”
阿周想了想,卻怎麽都回憶不出旁的1是什麽樣了,他聳聳肩,“我不記得了。可能不是吧。”
吳翼撅了撅嘴,自己也坐了下來,随後,一張紅撲撲的小臉揚起來,又問,“那下面的是什麽樣的?
說來奇怪,阿周明明什麽都不記得,腦海中卻偏偏勾勒出了輪廓,他比劃了一下,随意地說,“瘦瘦的,高高的,皮膚很白,清清秀秀。大概就是那樣吧。”
吳翼心一顫,聽着阿周的話,他的腦海裏全是照片裏那個坐在阿周身旁的男人。
那麽舊的照片,那麽久的事情,他們早就不在一起了吧。吳翼似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逃避。他偷偷瞅了阿周一眼,欲言又止的,阿周覺得可笑,問,“想問什麽,問吧。”
吳翼扁了扁嘴,把想把蛋糕拆開,手卻是抖的,他沒了耐心,從一旁抄起一個剪刀來,“咔嚓”一聲,把紅色的緞帶剪開來。
蛋糕不甚精美,上面的壽桃更是“粗制濫造”,吳翼有模有樣地插了根兒蠟燭,接着熄了屋裏的燈,拉着阿周的手非要他許願。
阿周覺得吳翼有趣,笑了幾聲,閉上眼睛,他才不信什麽生日許願,只做了做樣子,便一口吹将那根蠟燭吹滅。
吳翼切下來蛋糕上的那顆壽桃,放進小盤裏遞給阿周,阿周只償了一口,就覺得齁進了嗓子眼兒裏,他強忍着吃完這顆壽桃,吳翼再要給他切,他就怎麽都不肯要了。吳爺爺年紀大了,有糖尿病,更不能吃,到最後,一整個小蛋糕,吳翼吃了大半。
三個人一同吃完晚飯,吳爺爺便打着哈欠要進卧室休息去了。只剩下吳翼與阿周兩個,坐在晦暗的黃色燈光下。
吳翼的睫毛打着顫,阿周正欲收拾碗筷,吳翼卻突然拉住了他。
阿周不解,回頭看到吳翼無措地舔了舔嘴唇,緊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問,“周哥,你覺得我呢?我能不能當下面的那個?”
阿周挑了挑嘴角。吳翼年紀輕,道行淺,阿周只肖得一個剎那,就明白了吳翼的心意,他的眼神有幾分玩味,上下打量了吳翼一眼,漫不經心地說,“能,你想當就當。”
吳翼渾身都發起燙來,他扯着阿周的衣服,又湊近了幾分,“我想跟你試試”說完這話,吳翼站起身來,往前探了探腦袋,把嘴一嘬,“mua”一聲親在了阿周的臉上。
兩個人久久地看着對方,大概過了幾分鐘,阿周的脖子都扭酸了,才回過頭去。阿周是存了逗他的心思,卻沒想到吳翼這般直白大膽,一時間,他頗有些騎虎難下的意思,只得皺皺眉頭,淡淡地說,“你才多大啊,我不跟你幹這事兒。”
吳翼卻不依,他将阿周的臉臉強扭過來,又踮着腳尖湊了上去,吻在了阿周兩片唇上。
吳翼模樣好看,性子又活潑,以前在學校時,也并非沒談過戀愛,親吻對他來說更是小菜一碟,他一不做二不休,下一秒,舌頭順着阿周的唇縫,像條魚一樣滑進了阿周的嘴裏。
失控只在一瞬間,剎那後,阿周用力箍住吳翼的肩膀,洶湧的愛欲沿着脊椎骨沖向大腦——
屋外,微風陣陣,月明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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