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天,周景辭就把一位手腳麻利的阿姨請回了家,平日做做飯,收拾收拾衛生。
周景辭很注重自己的隐私,素來不愛有外人來自己家,所以以前時,魏骁連朋友都不敢輕易往家裏帶。這些年裏,魏骁那些個在北京城一起厮混了那麽久的狐朋狗友,算下來也就只在家裏出現過那麽一次。
可如今,魏骁再不是那個凡事以自己為重的人了,他更不能拒絕魏骁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願望。既然魏骁不愛做飯,也不愛吃自己做的飯,那就請個阿姨回來吧,更何況,魏骁現在做事未必牢靠,總要找個人在身旁看着。
周景辭剛剛實現了易購的私有化,平日裏有好多事情要忙,可他放心不下魏骁,每天便只有上午在公司裏工作,下午兩三點鐘就早早的回家來了。
魏骁看出了周景辭對自己不放心,便也沒打出門的主意。他只發了幾條信息給吳翼,告訴他自己過些日子再去找他。
每天下午回到家,周景辭都會耐心的跟魏骁講解公司的經營情況,人事管理,還會抽出時間來,把公司經營理論以及公司法、合同法的內容一點點教給魏骁。
周景辭講的這些商業知識,有些魏骁是有記憶的,他問道,“你說的這裏我有印象。這也是你以前跟我講過的麽?”
周景辭想了片刻,“有些是我跟你講過的,有些可能是你在管理公司的過程中自己想到的。”
說着,周景辭起身從書架上拿出本編程書來,攤開放在魏骁面前,“你還記得這些麽?”
魏骁看了一會兒,“記得。”
周景辭點點頭,他這時方意識到,魏骁沒有失去知識性的記憶,也沒有失去處理事務的經驗,更沒有失去基本生活技能,他只是不記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經歷了。周景辭思考片刻,決定過幾天要再去一趟醫院,将新的情況反映給醫生。
周景辭又與他說了很多,從統籌規劃,到股市行情,從投資理念,到融資方式……這些魏骁倒是一頭霧水,他問道,“這些我以前不知道?”
周景辭愣了一下,說,“對,以前你很忙,我也很忙,我們總沒時間好好坐下來聊聊……這些我以前沒教過你,我很後悔。現在我把我知道的、學過的,全都告訴你。”
魏骁知道,周景辭必然對他隐瞞了許多,可他也知道,周景辭嘴嚴,自己不想說的,任誰都逼迫不了他。于是,魏骁只是聳聳肩,沒過問太多。
反正,這一切的秘密,他都可以憑自己揭開。
他們夜夜睡在一起,卻總是各自躺在一邊兒,中間仿佛隔了楚河漢界。周景辭睡眠不好,一直到後半夜都沒能入睡,他卻只得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唯恐打擾了魏骁的好夢。其實有些時候魏骁亦沒睡着,他也知道周景辭在一旁幹巴巴地睜着眼,可他卻寧願裝睡,也不知道要與這個男人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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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魏骁失憶以來,他們未曾了解過彼此就躺在了一張床上,明明性格迥異,卻非要綁在一起,他們一個愛了二十年,一個卻對對方全然無知。信息的不對等、感情的不對稱,讓他們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割裂開來。身體離得越近,這種割裂就越是明顯。
他們之間無疑是尴尬的,而這種尴尬,他們只能留給時間解決。
周景辭話不多,除了給魏骁講課,大多時候都靜靜地一個人坐着,要麽是看看書,要麽則是默默地處理着公司裏的工作。他沒什麽不良嗜好,不愛抽煙,不喜喝酒,就連游戲和球賽也一概不感興趣。
魏骁覺得周景辭着實無趣極了,兩個人亦沒什麽共同愛好。周景辭手裏捧得那些大部頭,魏骁連看一眼都覺得頭疼,周景辭時常研究的文玩古物,魏骁更是覺得陰森古怪。在他的眼裏,周景辭就像塊兒玉,好看倒也好看,卻沒什麽把玩的興致。而吳翼卻不同,吳翼不是塊兒玉,他是只小鹿,是只小蜜蜂,吵鬧歸吵鬧,卻總是滿身活力。跟吳翼在一塊兒時,魏骁總是充滿激情的,他們享受着獨屬于男人的刺激,每一天、每一晚都是鮮活的。
玉石珍貴,卻不帶人氣。可這世間,總是要取舍的。
魏骁的日子無聊且枯燥,白天睡到九點十點,洗漱後随便吃點早點,就健健身,玩兒會兒游戲機,中午呢,李阿姨會端來可口的飯菜,他吃完,再睡個午覺,下午醒來時,周景辭差不多就回家了。
周景辭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講給他聽,好多知識要往他腦子裏灌。
魏骁本不愛學習,覺得枯燥又無聊,可周景辭卻極有耐心,聲音又溫溫柔柔的,倒搞得魏骁不好發作了。誠然魏骁脾氣不好,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他懂得。
不得不說,周景辭是個極好的老師,深入淺出,循序漸進,知識面寬廣,旁征博引,理論與實踐結合,枯燥的理論與生動的案例結合,到後來,魏骁竟覺得有趣起來。
魏骁人不笨,經由周景辭每日的指點教誨,很快就上道兒了,甚至能産生自己的思考,提出一些有價值的問題。
晚上,他們一同躺在床上,周景辭正拿着本書看,魏骁盯着他瞅了一會兒,碰碰他的肩膀,說,“你不像個生意人。”
周景辭把書放在床頭櫃上,轉過頭來溫聲對魏骁說,“我不是生意人。我是你的財務總監。”
魏骁聳聳肩,沒把周景辭這句場面話放在心上。就算周景辭曾經是自己的財務總監,現在和日後也未必了。他想了片刻,又說,“你像個老師,大學老師,或者學者什麽的。”
周景辭愣了一下,“我父母都是老師……我自己,曾經也想留在高校,平平淡淡地做個老師,一輩子就只管做做研究,教書育人。”
魏骁若有所思,又問,“那後來呢?”
周景辭垂了垂頭,“後來啊,易購資金鏈斷裂,我要幫你融資啊。”
魏骁想起來了,易購這段“歷史”,周景辭曾跟他講過的。聽到這裏的時候,縱然魏骁知道結局是好的,仍忍不住替當初的自己和周景辭捏了一把汗,對周景辭的運作能力更是無比傾配。
可轉瞬之間,他想的卻不再是佩服不佩服的問題了,魏骁舔了舔嘴唇,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後來呢?你替易購融了四輪資、資金問題解決之後,為什麽沒有回到學校讀博?”
周景辭聽出了魏骁嘴裏的“埋怨”,他心中有些難堪,聲音卻仍是溫柔的,“哪有那麽容易的……其實你當初也想過要放我回學校的,可那時候的易購就像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只要上去了,就再也沒機會輕而易舉地下來了。很多時候……我們只能順應形勢。”
周景辭這樣講,魏骁也不好反駁些什麽。關上燈後,他心中想的卻是,好一個順應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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