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秋雨過後,院子裏的樹葉鋪了滿地。
往年都是周景辭收拾這些的,如今魏骁自己來,只清掃了一小片,就累得直不起腰來。
周景辭看了他幾眼,這些日子他接連應酬,身心俱疲,周景辭怕他太辛苦,忙說,“別掃了,等落幹淨了一起掃。”
魏骁如蒙大赦,呼了口氣,将掃帚丢在地上。
他走過來摸摸周景辭的臉,說,“今天你好好在家休息,我晚上陪藥監局的那幾個玩完就回家。”
周景辭這才想起來,已經快到中秋節了。他低着頭沉思片刻,忍不住囑咐道,“王處的兒子對花生過敏,買東西的時候注意點兒。”
魏骁在周景辭的額頭上啄了一口,認真說,“你不說我真忘了。”
魏骁走後,周景辭看着滿院的落葉,左右覺得別扭,索性拿起掃帚來,把魏骁沒清理完的都一一掃淨。
他現在體力不若以前了,幹一會兒歇一會兒,等到一整個院子都收拾幹淨,小半個上午就過去了。
周景辭的狀況這些日子好了許多,不僅嗜睡的情況緩解了不少,心情也不會整日的低落了。
他依然不想出門,不想見人,卻找到了自己排解的方式,讀讀書,看看報,再不然就看看以前的老電影,一天天的,很快就過去了。
每年臨近中秋,魏骁都要一連應酬上一個星期,請各個部門的領導吃飯,甚至是登門拜訪;與供貨商、經銷商、物流方周旋;還有花樣百出的節假日促銷活動,重重麻煩,種種瑣碎,雖不需要魏骁親自設計,但最後,總是要魏骁親拍板做決定的。
往年這些有周景辭陪着他,幫着他,凡事替他綢缪思慮,總歸輕松不少,如今,周景辭生了病,魏骁實在不願再拿這些事煩他,便唯有靠自己。
化妝品、保健品以及食品在易購的銷售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因而魏骁跟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領導一直有不淺的往來。
倒不是因為易購真有什麽質量問題,或是想從中謀得什麽利益,而是在當今這個人情社會裏,不處理好政府關系,生意真當是寸步難行。
維護關系不是為了得到什麽,而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平日經營中,少受點沒必要的為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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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裏幾個處級的領導很是踩高捧低、看碟下菜,雖然在皇城低下算不上什麽官員,但到底在體制內浸潤已久,極其不好對付。
魏骁每年都少不了要跟藥監局的這些個領導應酬兩次。
前些年監管松的時候,送卡送錢請客吃飯倒還好,如今管得嚴了,這些個“土鼈”勾當再上不了臺面,改成了健身、喝茶、品酒一條龍服務,怎麽風雅怎麽來;送禮自然還是送的,只不過要送的別出心裁。
魏骁是個粗人,俗人,健身倒是可以,八塊腹肌一晾,無論到了誰跟前兒都有面子。
可那些個年近半百大腹便便的家夥又哪裏是真的喜歡健身,在泳池裏裝模作樣地游上一圈,接着就躺在一旁,過不了多久,就說要去茶室坐坐。
魏骁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一套。他平日也喝茶,可左右喝不出什麽門道。更何況這些個茶室一個比一個貴得離譜,細細想來,倒像是這些領導的家眷開的。變相斂財罷了。
魏骁也只是心中腹诽,偶爾跟周景辭編排兩句。上位者的這些事兒,他可不敢置喙。
不出意外,今天也是這套。
魏骁載着一車幾個人,先是到了一家極其保密的健身房,陪那群老家夥假模假樣地練練身上的肥肉,接着又穿過半個城區,奔赴了領導們指定的茶室。
魏骁不讨厭喝茶,可一邊喝茶一邊聆聽教誨,不時還要吹捧一番,着實是倒胃口的很。
折騰完,又有領導說附近有家很好的私房餐廳,魏骁哪有不從的道理,自然又要陪着。
六菜一湯做得好不好吃魏骁覺不出,反正無論跟這些老東西一起吃什麽,都是味同嚼蠟,酒卻越喝越多。
酒杯遞過來,魏骁就不能不喝,喝到最後,他腦子都渾了一片,最後就只剩下了結賬走人這一個心思。
臨走前,魏骁踉跄着去結賬,誰知店裏不能刷卡,就連微信支付寶都不行,魏骁尴尬地愣了半天,和司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萬六千塊,誰平時能帶這麽些現金在身上?
末了,還是老板娘解圍,說,明天把錢送來也是一樣的。
魏骁深谙此道,知道這老板娘何嘗會擔心自己賴賬?
他表面不動聲色道了謝,扭頭吩咐司機把領導們挨個送回家,自己則打車回去了。
魏骁喝得爛醉,剛把地址報給滴滴師傅就暈頭轉向的,胃裏也翻湧着,強忍着才勉強沒吐出來。
終于歪歪斜斜地進了家門,周景辭連忙迎上來,扶住魏骁,把他架到沙發上,接着轉身給魏骁拿了杯蜂蜜水。
魏骁回了家,見了周景辭,懸着的心才落到肚裏,他再管不了許多,歪了歪頭,“哇”一口,吐在了地上。
周景辭忙走過來,一邊拍着魏骁的背,一邊問,“喝了多少?難受麽?”
魏骁吐了一堆,濺在沙發上,接着,他仰起頭,痛苦地哼唧了兩聲。
周景辭皺着眉頭,忍不住親親他的額頭,随後拿來濕毛巾,為他擦掉嘴角的污穢,然後把蜂蜜水遞過去,“先漱漱口再喝。”
魏骁難受得不能動彈,周景辭就用勺子把水送到魏骁嘴邊兒,溫聲說,“來,張嘴。”
魏骁聽話地張開嘴,把水在口中咕嚕了幾下,吐在地板上。
周景辭一口口把蜂蜜水喂進魏骁肚子裏,直到魏骁喝了大半,才放下心來。
魏骁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的,周景辭心疼極了,伸手摸摸魏骁的發絲,柔聲說,“去床上睡好不好,來,站起來”,說着,周景辭把魏骁拉起來。
可魏骁就只坐了幾秒鐘,接着“噗通”一聲,又倒了下去。
周景辭無奈地撓撓頭,剛想再次把魏骁拽起來,誰知這邊兒魏骁已經打起來了呼嚕。
周景辭拿他沒辦法,只得使足了力氣,又把他拉起來,“哥哥,哥哥你別先睡,回床上睡。”
魏骁迷迷糊糊地,湊到周景辭臉前啄了一口,“景辭,你真好。”
周景辭愣了兩秒,低下頭笑了笑,把魏骁架起來,“來,咱們去床上睡。”
他倆沒回二樓主卧,在一樓找了間卧室就睡了進去。
魏骁的人剛一沾床,馬上又“呼呼”地睡着了,周景辭怔了幾秒鐘,嘆了口氣,轉身去拿抹布。
待他将魏骁吐髒的地板和沙發擦幹淨,魏骁這邊已經睡熟了。
一晚上周景辭都沒太睡着,一會兒起來喂魏骁喝杯水,一會兒又試試他額頭上的溫度,擔心他會不會發燒,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周景辭才模模糊糊地睡過去。他擔心魏骁的身體,天蒙蒙亮就醒了。
醒來後,周景辭盯着魏骁的睡顏看了許久。
陽光沖破了黎明前厚重的黑,穿過院子裏稀疏的樹葉與一片清透的窗紗,照在魏骁的發旋上。
周景辭用胳膊撐着身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湧動着無限的溫柔與疼愛,他俯下身子輕輕親了親魏骁的眼睛,下一秒,被魏骁有力的胳膊拉進了溫暖的懷抱。
魏骁擁着他,柔聲說,“景辭,再睡會兒吧。”
周景辭躺在他的懷裏,揚着頭看他,過了一會兒,嘴巴覆在了魏骁耳邊,說,“哥哥,我覺得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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