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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下電話後,魏骁心中五味雜陳,他靠在牆邊兒上,種種情緒一同湧上心頭。
電話中,吳翼的驚慌失措不似作假,就算吳翼再怎麽不着調,魏骁也斷然不相信吳翼會拿自己爺爺的病情開玩笑。
他知道,吳爺爺真的要不行了。
明明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那個精神矍铄的老頭,竟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
時間之河川流不息,奔湧而去,往日一幕幕鮮活的影像,終在這條河流之中,褪成一片模糊的黑白。
這一刻,魏骁突然想到了許多。
自從恢複記憶以來,魏骁就極力避免與吳翼接觸,而因着周景辭的病,魏骁更是一連幾個月都未曾點開過吳翼發來的微信。
起初,吳翼會時常打來電話,魏骁大多時候都是不接的,偶爾有一兩次接起來,翻來覆去,說的卻都是好聚好散。
魏骁在吳翼的電話中得知吳爺爺生病後,前前後後打了幾次錢給他。到最後,吳翼每次都推脫,說自己不想要他的錢。
聽到吳翼說不要他的錢後,魏骁反而心軟了幾分。
吳爺爺對他有恩,而這份恩,他大概這輩子都還不上了。
當初是他寡廉鮮恥,帶着吳翼走了條彎路,卻又給不出感情。說到底,是他對不起這爺孫倆。
魏骁想,左右錢他是不缺的,索性多給些,就算償還了當初的救命之恩。
魏骁總共給了吳翼一百萬,只望他拿着錢帶吳爺爺去城裏好好看病,要命的癌症就算治不好,手裏寬裕點,也好過硬熬着受罪。待吳爺爺百年之後,剩下的錢,吳翼還能在小城裏買套房子,以後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最後一筆款打出的時候,魏骁長舒了一口氣,就當是包袱終于放下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回過吳翼的消息,而吳翼亦忙于照顧病人,再沒打過電話。
直到幾個月後的今天,直到尖銳的手機鈴聲劃破了放映廳裏的沉靜,也劃破了他心中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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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骁時而焦慮的走來走去,時而沉着張臉站在牆邊兒。
他的心也不斷地下沉。
既然是吳爺爺臨終前的要求,人都要走了,他勢必要去青芒村一趟。
其實,哪怕沒有這份恩情在,魏骁也必要回青芒村一趟,他要親眼看到當初那個害自己失憶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吳爺爺的慈眉善目與王民的陰險惡毒在魏骁腦海中一次次閃過,而另一邊,他又擔憂周景辭會産生負面情緒。
魏骁必得去青芒村一趟,可他卻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那麽早。
周景辭的病才剛剛有起色,魏骁實在不想再次傷害他。
魏骁實在是煩透了。直到電影散場後,周景辭站在他身邊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幹笑了兩下,像只大狗似得,跟在周景辭身後。
一路上,兩個人一言不發,誰都沒提起電影院裏那一通通不合時宜的電話。
回到家後,周景辭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杯水,魏骁也趕緊坐下,他耷拉着腦袋,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周景辭緩了幾分鐘,才徐徐開口,輕聲問道,“他找你有什麽事麽?”
魏骁一邊打量着周景辭臉上的表情,一邊說,“他說……他說他爺爺要不行了,想見我一面。”
周景辭聽了垂下眼眸,他緘默良久,方擡起頭來,盯着魏骁的眼睛問,“他爺爺為什麽一定要見你?當初你們在他爺爺家……你們是在談戀愛麽?”
魏骁聽了這話馬上反駁,“不是,不是談戀愛。我跟他從來都沒談過戀愛。”
周景辭默不作聲地看着魏骁,心中翻湧着無限的悲哀,他滞了一會兒,“是你覺得你們不算談戀愛,還是你們真的沒在談戀愛。”
魏骁愣住了。
當初在青芒村的種種,早已被他刻意丢在了腦後,他不願想起,不敢想起,如今乍一被周景辭提起,心中竟後怕不已。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真的沒談過戀愛。從頭到尾,我都沒把他當做戀人,他……他也沒有認真過。”
就算吳翼對魏骁認真過,就算吳翼對魏骁動心過,可僅僅一個周就跟可以跟別人翻雲覆雨,這點兒真情,又怎麽能算數呢?
魏骁沒興趣評判誰的感情,只不過,吳翼口中的情情愛愛,在魏骁這裏,從來都只不過是場皮肉刺激,是見不得光的雨露。
周景辭淡淡地望着他的愛人。魏骁的答案分明是他想要的,可周景辭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他受不了魏骁用這種随便的态度看待感情,更無法接受魏骁可以如此輕易地與人發生肉體關系。
哪怕不是戀人,也可以歡愛一場麽?
哪怕不是戀人,也可以一同摘取這最隐秘的果實麽?
周景辭深深呼了口氣,他不想再糾結這些既定事實了,沒意義的事。他皺着眉,低下頭去,說,“無所謂了。”
魏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周景辭抑郁症複發,小心翼翼地蹲在周景辭面前,輕聲問道,“景辭?你感覺怎麽樣?”
周景辭沒搭腔,他推了魏骁一把,不想這人靠自己那麽近。
過了片刻,又問,“你打算……你打算怎麽樣?”
魏骁把周景辭的手抓住,“我想……我想過去一趟。就當是送老人家最後一程。”
周景辭聽了這話,就像是早就料想到了一樣。他沒什麽反應,只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然後疲憊地說,“嗯,我知道了。”
魏骁身上一層層冒着汗,吳翼的這出事兒讓他又煩又燥,整個人就像個大火爐,蹭蹭蹭地往外蹿火。可他偏偏不能誤傷了周景辭,只能壓着自己的性子,小心解釋。
“當初我從山上摔下來以後,沒有馬上昏迷,更沒有失憶,我只是傷得太重了,沒法動彈……是有個當地的農民,偷了我的錢和卡,又擔心我事後舉報,拿石頭把我砸昏了……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周景辭猛地擡起頭來。他從沒聽魏骁說過這些。
魏骁安撫地摩挲着周景辭的手背,“我以前沒告訴你,是不想你再多憂心一場……也不想你難過。”
“只是,他心腸這樣歹毒,害我到這等地步,我實在……實在不能坐視不管。”
是啊,周景辭茫然地想着,魏骁于情于理都必須得過去一趟。就算不為吳爺爺,也是為了自己。
“景辭,你放心,我不會在那裏逗留的,你等我去當地公安局解決了這樁事,再見吳爺爺最後一面,馬上就回來。”
“李律師你總該信任吧?你派他跟我一起去,時時跟在我身邊好不好?我保證不會跟吳翼單獨接觸。我也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以後我們的生活裏,再也不會有別人了。”
周景辭臉上明顯帶着疲态,他無力地揉捏着自己的睛明穴,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他只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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