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套路

顧朝歌低頭看着臉色蒼白，還在逞強的蘇凜劍：“那你先告訴我，剛才為什麽會全身僵硬冒冷汗？你是有什麽病史嗎？”

“不——”蘇凜劍搖搖頭：“我的身體很健康，進劇組之前剛剛去進行了身體檢查。”

“那是為什麽？”顧朝歌犀利的眸看着蘇凜劍，似要看到蘇凜劍的心底去。

“我……”蘇凜劍欲言又止：“我也不知道。”

蘇凜劍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這個樣子，好像腦袋裏有什麽東西被刺激了一下，強迫着要鑽出來一般，可最後，除了腦子發麻，他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全身發冷，意識模糊，剛才到底是什麽東西，刺激了他的記憶。是……那聲“在這裏”嗎？同樣類似的聲音，他一定是，在哪裏聽到過。而且是，絕對不應該忘記的聲音，可是，到底是在哪裏呢？

蒼白迷茫的眼神，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謝瑜嘆了口氣，為了不影響進度：“那麽……還是用替身吧。”

“我沒關系的，現在就可以繼續拍攝。”蘇凜劍着急地從椅子上起來，卻還是架不住全身發軟跌坐在椅子上。

悠米忍不住開口，拍拍蘇凜劍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勉強，還是身體最重要。”

顧朝歌淡淡地瞥了悠米一眼。

“我真的沒事，剛才可能是身體有些不舒服，但現在已經都好了。”蘇凜劍頓了頓，站起身，向衆人展示自己沒問題。

“這——”謝瑜看向顧朝歌。

“既然這樣，那繼續拍攝吧。”顧朝歌開口，就這麽決定了。

于是攝影組，場務，打光師再次各就各位。

悠米替蘇凜劍補了妝以後，踮起腳尖湊到在蘇凜劍耳邊輕聲說了聲：“加油。”

蘇凜劍回以微笑，眼睛瞥到顧朝歌，本來是想向顧朝歌道謝，卻觸到了顧朝歌冰冷的眼神，還未出口的話僵硬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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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開拍。

導演考慮到蘇凜劍的情況，剛才的那一條剪剪就用了。場景直接從柯景致和黑社會成員對峙開拍。

“你們是什麽人？”柯景致皺眉。

“你覺得……我們是什麽人？”為首古銅色皮膚，身材發福的男人揚着手裏閃着銀光的刀邪魍地說。

柯景致不說話，抿着唇。

“我不認識你們。”過了許久，柯景致冷漠地說道。

“你不認識我們，我們認識你就行。”男人冷笑着朝柯景致一步步靠近，柯景致不動聲色地慢慢後退，冷眼看着漸漸逼近的幾個男人。

“你們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為首的男人狀似無意地伸舌舔了舔刀刃：“不過就是想問你借一樣東西而已。”

“什麽東西？”

“你的……命！”男人說完，朝柯景致撲了過來。柯景致反應及時，避開了男人的刀，轉身拔腿跑。

後面急促的腳步聲，那些亡命之徒也不是吃素的，速度絕對比柯景致想象的要快。

柯景致反身将自己的書包迎面扔向追上來的男人，那人被書包砸中，吃重地放慢腳步。但柯景致仍一個不察覺，被從旁上來的男人抓住胳膊，往牆上甩。

柯景致吃痛地龇牙，抱住撲上來的男人的腰，卻被男人在肚子上連打了好幾拳，胃裏翻湧出腥甜的血。

随之而來的暴擊，讓柯景致無力抵抗，身上重重地落下拳打腳踢。

“停，別把他的器官打壞了。”為首男人喊了停，柯景致已經感到全身麻木，不得動彈，輕微咳嗽了兩下，從嘴角流出不少血。

男人蹲下身，陰狠地看着柯景致說道：“你放心，你死後，才是最值錢的。”

手起刀落，一刀抹在柯景致的脖子上，血液四濺。柯景致的眼睛睜得很大，他到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要他的性命。為什麽，宋昭沒有來，究竟是誰——在騙他？

“卡——”副導演喊停：“很好。”

剛才演頭目的胖男人變了幅臉一般，挂起憨厚的笑，将蘇凜劍拉了起來：“沒事吧？”

蘇凜劍抹了抹嘴角的血漿，身上臉上還有脖子上都是血：“沒事沒事。”

“趕緊準備拍下一場。”蘇凜劍下一場要演一具屍體，因此也不用清理，只要讓化妝師看看哪個地方還要補充血漿的，多抹上一點。

胖男人拍了拍蘇凜劍的肩膀，和善地笑着，跟剛才的兇神惡煞判若兩人：“小夥子，還是新人？”

“是的。”蘇凜劍謙虛地點點頭。這個男子應該是有豐富的表演經歷的，剛才就是跟着他的情緒，蘇凜劍才能更好地将自己代入緊張的情景當中。“剛才真是謝謝您的引導，不然的話我肯定不能這麽順利地拍攝下來。”

“呵呵，說明你的悟性不錯，加油。”男人笑着離開。

悠米走上前：“沒想到楊輝真的來客串啦，還是演個黑社會的小頭目，看他那造型，要不是別人告訴我我都認不出來呢。”

“楊輝？”楊輝蘇凜劍還是知道的，上一輩能稱為藝術家的演員，拿過很多國際電影節的獎項，國內的獎也不知道輪了幾番了。他剛才搭戲的，居然是楊輝？！蘇凜劍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狗屎運。

姜到底是老的辣，剛才楊輝的一個冷酷眼眸，一個滄桑神情俨然就是一個在當口上添血過日子的江湖混混。謝瑜本來還擔心蘇凜劍不能及時在狀态，這麽演下來，居然沒有n機，高興地稱熱打鐵。

悠米往蘇凜劍的臉上抹血漿，又在他的嘴角鼻子上抹了點，蘇凜劍聞到一股番茄的味道：“這是番茄醬？”

“恩，血漿不夠了，番茄醬代替一下，你就想着自己臉上都是番茄醬就行了。”悠米也是一番好意，血漿還是會有血的腥味，為了緩減蘇凜劍的緊張心情而刻意為之，蘇凜劍還是明白她的目的的。

“謝謝。”點頭道謝。

悠米朝蘇凜劍調皮地眨眨眼，離場。

準備就緒，再次開拍。

柯景致躺在地上，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輕輕地呼吸，眼神漸漸迷茫，腦中卻意識清醒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失。

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微微側過頭，宋召的身影慢慢拉長，再慢慢模糊，待他來到自己的眼前時，蘇凜劍已經眼神渙散，看不清楚。

倒在血泊裏的柯景致，臉色蒼白，目光彌散，宋昭心裏一緊，臉上沒了往日的淡定，卻又不敢輕易移動，蹲下身，聲音顫抖地對柯景致說：“救護車馬上來了，柯景致，你要堅持住，聽見沒有？”

柯景致望着終日面無表情，老神在在的宋昭難得地露出了驚慌的表情，這才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應該有的表情。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搖搖頭：“不——我有話對你說。”

宋昭停止動作，眼眸中透出焦慮之色，看到柯景致眼底的決絕時，慢慢冷靜下來：“你說。”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請你一定要——保護好她。”柯景致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抓着宋昭的胳膊，緊緊盯着他的眼：“不要告訴我姐姐，我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走以後，就只有她一個人了，你一定要答應我，照顧好她。如若不然，天上地下，我都不會放過你！”

宋昭氣喘籲籲的柯景致，知道他在用最後一口氣，執拗自己的承諾。痛苦地閉上眼：“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柯景致放心地閉上眼。他這一生，極其短暫，受盡困苦，卻從來沒有感到絕望，即使是死去，他也不害怕。因為他面對的這一世，沒有怯懦，一直以樂觀開朗的心态面對，錯的不是他，而是這個操蛋的人生。一直不停地像戲劇性一樣地打擊着柯景致，而柯景致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最後，這重重的一擊，讓柯景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看着天花板忽明忽暗的燈光，似乎也在鳴泣，柯景致短暫悲傷的一生。

也許死亡，并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

蘇凜劍的戲很快拍完，雖然條件艱苦，戲份不多，但能夠這麽多實力派對戲，可謂收獲良多，到殺青時，蘇凜劍甚至還有點沉浸在戲中不能自拔。

随着最後一聲“卡”音落定，導演謝瑜宣布：“柯景致，今日正式殺青。”

劇組工作人員一齊鼓掌，悠米羞澀地上前，将手裏的花束遞給蘇凜劍，蘇凜劍禮貌地道謝接過，發現自己手裏還多了一張紙條。

疑惑地打開正待看清楚，便被人快速抽走。

顧朝歌修長的手指捏着那條紙條，看着上面的內容，輕輕蹙眉，擡頭，冷眼望着蘇凜劍：“別的沒學會，劇組裏的套路倒是清楚不少？”

“什麽？”蘇凜劍沒聽懂顧朝歌的話，皺着眉問。

揚了揚自己手裏的紙片，卻沒有将他交給蘇凜劍的意思：“你應該不是第一次，收到過這個吧。”

“這上面寫了什麽？”蘇凜劍對于顧朝歌忽如其來的責難略微有些不滿：“顧先生，我不過是收了一束花，才發現有這張紙條的。還沒來得及打開看，就已經被您拿走。恕我愚笨，我實在是不知道您意指為何，我又為什麽會收到許多這樣的紙條？”

顧朝歌打量蘇凜劍的臉色，毫無虛掩，清澈的眸子裏帶着些微怒意，這是顧朝歌很久沒有從直視自己的人眼底看到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