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偷票

當身着校服，面色沉靜的柯景致出現在大銀幕上時，蘇凜劍忽然覺得，別人的眼光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他沉下心，看着柯景致獨自一人上下學，一人彈琴，一人打工。偶爾與同學一起時，才會露出陽光的笑容，卻掩不去眼底的寂寞。是的，柯景致再樂觀，再開朗，沒有父母，姐姐工作繁忙，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柯景致，又怎麽會心底圓滿而充滿陽光呢。為了不讓別人擔心，至少他要假裝出那一份開朗，那一份自足。

關于柯景致的最後一個鏡頭，是他倒在血泊裏，身旁是神色焦慮的宋昭，他沒有看他，而是望着地下停車場的天花板，昏暗的天花板上只有一個小小的燈泡，發出模糊的光暈。

不正是他短暫寂寞的一生嗎？周身全是黑暗，唯有心中自持着那一盞微弱的燈光，告訴自己，堅持着，不斷往前走，沒有目的地地往前走。

全片在宋昭滄桑的背影裏結束，他站在廢舊大樓樓頂，看着頭頂一線天際的黎明，張開雙臂，輕輕閉上眼。

慢慢黑屏後，顯示演職人員表。

放映廳裏的燈亮起，全場拍手之後開始大部隊離場。其實在電影播放過程中，就有人因為日程關系提前離開，觀看到最後的都是真愛的。

大多數人都上前跟顧朝歌，宋妍兒，青峰導演或者南宮民寒暄客套，像蘇白蘇凜劍這類不知名的小角色和新人，通常就是別人忽視的對象。

蘇白神色有些匆忙地站起來，對蘇凜劍道：“那我先走了，再見。”

蘇凜劍見蘇白的臉色不太對，反射性地拉住他：“你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要去機場。”

去機場？這麽晚了，去機場做什麽，蘇白不是住b市嗎？蘇凜劍滿臉問號地看着蘇白一路小跑跑遠，心裏怎麽都覺得不對勁，于是邁開腿跟上去。

顧朝歌被一衆圈內藝人圍着脫不開身，察覺到蘇凜劍飛奔離開的身影，示意阿笙跟過去，自己則還要費神面對這些多半虛情假意的人。

蘇凜劍剛剛跑出來，就被守在門口的粉絲圍住，看到蘇白被周啓軒拉上車，想起上次蘇白面對周啓軒的反應，不禁心生擔憂。

阿笙跑出來，将蘇凜劍往回拉，免得被越來越多的粉絲擠得脫不開身：“你跑什麽呀？前門都是粉絲好不好，一會兒直接到地下車庫去。”

蘇凜劍頻繁回首，見蘇白上的那輛車已經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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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蘇白用力掙紮，用沙啞的嗓音道：“你放開。”

“蘇白，你現在可真是能耐了啊，居然一聲不吭要去對付那些人，你對付得了嗎？”周啓軒黑着臉，面色兇狠。

“于翔死了。”蘇白忽然沉靜下來，說了四個字。

周啓軒沉默了，他知道于翔是蘇白的好友：“所以，你也要去送死？”

“不，我要揭穿他們的罪行，為于翔讨回公道。”蘇白音調上揚，神色激動，聲音似撕破地紙張一般，刺耳壓抑。

“光憑你一個人，根本就證明不了什麽。他們是地頭一霸，跟當地警官局都是聯合在一起的。沒有證據，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我知道，所以我必須要找到證據。”蘇白的淚慢慢流下來：“如果不是于翔，死在那裏的人就是我。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好嗎？”

“蘇白，你tmd再說一遍。”周啓軒一拳頭打在沙發上，臉色鐵青，眼中布滿血絲，為了尋找蘇白的下落，天知道他有幾天沒有睡過覺了。現在終于尋到，那不知好歹的人……竟然讓他以後不要再管他的事，這讓他怎麽能不動氣。

蘇白別過臉：“停車。”

司機猶豫地聽過後視鏡看周啓軒的臉色，見周啓軒沒有表示，也不敢擅自停車，只能繼續往前開。

“我說停車！”蘇白說着，去拉車門。

“你瘋了不成？”周啓軒趕緊拉住他。

“我要去機場。”于翔屍骨未寒，真相未明，他被迫回到b市，其實心思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裏。此刻的蘇白，也跟瘋魔差不多了。

周啓軒閉了閉眼，好吧，這就是他的造業吧，無論如何，他都舍不下他。

“送你去機場可以，我和你一起去。”

蘇白愣愣地看着周啓軒。

“我與你一起去，不會讓你一人，獨自面對危險。”周啓軒望着蘇白的眼，認真道。

蘇白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低下頭，別開眼。

過了半響，才輕聲說道：“其實你不必這樣做。”

————

與顧朝歌回到家，蘇凜劍還在擔憂蘇白：“蘇白他沒事吧，我看今天他的精神很不好。”

顧朝歌知道幾分原委，卻不方便多言：“沒事的，周啓軒會跟他在一起。”

“周啓軒？他們不是對頭嗎？”蘇凜劍不解。

“誰說他們是對頭？”顧朝歌好笑，這家夥這麽快就去定義別人之間的關系，看來真是閑事管過頭：“蘇白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周啓軒什麽人，別人敬他一尺，他必還人一丈的人物。”

“哦，好吧。”蘇凜劍似懂非懂。

“《浮生》的項目也許會有所延遲，你拍完《碧落瑤臺》，可以先休息一段時間。”

“恩恩，那是必須的。”蘇凜劍連連點頭，天天拍攝十多個小時的日子，簡直就是地獄啊：“還要跟阿笙說，不要幫我接那麽多節目通告。”上節目跟猴耍一般回答主持人這樣那樣的問題，對于蘇凜劍來說，還不如拍戲來得自在。

“這你就需要跟阿笙去溝通了，他是你的經紀人。”

“……好吧。”阿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也是日益精進啊，蘇凜劍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對手。顧朝歌這話分明就是想置身事外，燙手山芋往外扔。

見蘇凜劍苦大仇深的模樣，顧朝歌好笑：“小蘇，上節目宣傳自己，是身在演藝圈必做的一項功課。在沒有作品上映的日子裏，必須保持一定的曝光度，才不至于讓觀衆這麽快忘記你。”

“我知道。”蘇凜劍不好意思道：“我只是……還沒那麽快适應。”

“我會讓阿笙酌情選擇你要上的節目，沒有意義的通告，能推就推吧。”

聽到這話，蘇凜劍臉上揚起微笑，眼中星星點點閃爍。

《時計》上映，為賀歲檔的電影市場注入一劑強力的振興劑。雖不是賀歲檔最喜歡的輕喜劇，家庭歡樂劇，卻因為有顧朝歌，宋妍兒還有蘇凜劍等多位當紅藝人參與，劇情張弛有度，扣人心弦，在網絡上口碑一片好評。不少影迷二刷三刷四刷，還有粉絲包場應援。票房成績領跑同檔其他電影，五天破十億，七點破了十五億，是少有的票房沒有呈下降趨勢，而是呈上揚趨勢的電影。

也正是因為《時計》的票房實在太好，全國各大影院将《時計》的排片量保持原量，甚至還有加大，這便無形中讓其他片子的市場萎縮。

網絡上便傳出了《時計》偷票房的傳言。

還有網友曬出電影票，稱他明明看的是同期上映的某部真人親子秀大電影，打出來的電影票卻是《時計》的。售票員聲稱拿着這張電影票也可以看親子秀電影。還了顧朝歌，蘇凜劍，《時計》官方微博，讨要一個說話。

類似新聞層出不窮，其實手法都是相一致的。其中真假難辨，大部分都是雇用的水軍炒作。

對于這些新聞，官方的态度是保持沉默，一如既往地宣傳電影，卻不回應這類偷票房的醜聞。一旦你做出解釋，就要解釋更多的千奇百怪的問題。

原本以為大家的觀點是一致的，沒想到顧朝歌作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回應。

他轉發了那條微博，回應：如果屬實，你可以私信我賬號，我将門票錢打給你。

這顯然是公然跟偷票房的傳言對峙，而他的話，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光明正大，不會妥協。

這條微博一下子成為熱門話題，粉絲們紛紛聲援顧朝歌，認為就是別家別有用心抹黑《時計》，《時計》的口碑那麽好，票房高也是應該的。

對于顧朝歌的此番做法，官方卻表現地心虛很多。《時計》的票房是很好不假，但要說裏面絲毫沒有摻水分，那誰也不敢打包票。現在電影市場的票房都有水分，水分大的有百分之七十是假票房。這萬一顧朝歌的微博被打臉了，誰面子上都不好看。

所以官方的反射性做法，就是用關于《時計》的另一個熱門話題，将顧朝歌回應偷票房門的話題撤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