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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江寰和副隊一行人也回到別墅。底樓大廳內,包括姚無闕在內的三人于廚房和餐桌之間忙進忙出,鐘茵則是坐在沈山梧對面的位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盡職盡責到了誇張的地步。

江寰一進門,鐘茵當即立正站好喊了聲隊長,緊接着又是三聲隊長從廚房內傳出。江寰解下披風交給身邊人,又摘下面罩,朝其餘隊員點點頭,“吃飯吧。”

說完,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沈山梧,似乎是以為對方在置氣,所以江寰緩緩走過去,彎下腰放柔了嗓音,“來一起吃飯吧。”

沈山梧沒好氣地小幅度晃了晃左手,随着動作金屬手铐發出咣啷咣啷摩擦的聲響,“你看我怎麽去吃?”

江寰垂下眸子,目光觸及沈山梧被勒紅的手腕,他神色忽然一凜,直起身微微發怒道:“姚無闕,鐘茵!你們就是這麽完成任務的?”

正在端菜的姚無闕深感大難臨頭,他咬牙切齒地嘀咕道小兔崽子還學會告狀了,然後把菜交給旁邊的隊友,和已經坐上桌又默默下來的鐘茵一起走到江寰面前忏悔,“隊長,這小子太滑頭了,不這麽铐着他要逃跑的……”

“你們兩個成年人都看不住一個孩子?”

“可這兒畢竟是這小子的地盤啊,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

“而且連杯水也不給我喝。”沈山梧又添油加醋道,姚無闕瞪大眼睛,心裏痛罵這小兔崽子也沒說要喝水啊,如果說了難道他們戰隊還會吝啬一杯水嗎?

眼見着江寰神色越來越沉,鐘茵連忙一腳踩上姚無闕的鞋面,緊跟着還用力碾了碾,“隊長,我們知錯了。”

“還不快解開!”

姚無闕一邊疼得呲牙咧嘴,一邊委委屈屈地蹲下來給沈山梧解手铐,江寰就站在旁邊看着,面無表情地說:“以後不許這麽對他,還有,別一直這小子這小子的叫,他有名字。”

“隊長,是他自己親口說他沒名字的!”

“但我給他取了名字。”江寰嚴肅地說,他轉頭看向沈山梧,似乎是想換個溫和點的神情和口吻,但是板慣了臉,訓斥慣了下屬,一時之間倒也糾正不過來,“以後,你就叫江桐。”

他頓了頓,為了緩和态度臨時加上一句:“好不好?”

這人是真心想做他的爸爸,可沈山梧也是真心不想多出個爹來——還是小他十歲的爹,丢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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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隊,”沈山梧在斟酌用詞,他到底應該說些什麽才能打消江寰做他父親的想法,最好還能直接把他扔大街上自生自滅。

可不管沈山梧內心是多麽風起雲湧,其他山海戰隊的隊員親眼目睹了隊長的态度,心裏紛紛有了考量,負責做飯的那名女隊員立刻率先做起了捧哏,她啪啪啪地鼓起掌:“歡迎江桐!”

和他一起做飯的男隊友趕緊跟上,“歡迎江桐小朋友!”

雖然不清楚隊長為什麽對這個憑空出現的小孩如此重視,但隊長肯定有他的理由,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歡迎就完事兒了。

目睹抓捕沈山梧全程的副隊哭笑不得,他跟随隊長回住處的路上提議至少要查清楚這個男孩的真實背景,家中到底是不是父母雙亡,別他們把人強行帶走了,結果人家就是叛逆期離家出走,親生父母急得發暈。

隊長當時沉默點頭表示應允,結果一來竟然把名字都給想好了,簡直就差把‘不管這孩子什麽情況,我都要帶走’寫在臉上。

伴随着別墅裏愈漸整齊劃一的掌聲,甚至就連姚無闕都不情不願地敷衍了一句歡迎,沈山梧心中也愈漸絕望,他怎麽就能遇上這種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人強制領養的‘好事’?外區街頭巷尾的小乞丐們都饞哭了。

“菜都涼了,快來一起吃飯吧。”副隊說,他決定下午無事自己帶人去外區探查一下這小矮子的情況。

隊員們對沈山梧的友善很好地平息了江寰先前的怒氣,他象征性給姚無闕和鐘茵留了個俯卧撐200次的懲罰,轉身将手套摘下,随後握住了沈山梧垂在一邊的手。

“跟我來。”

“……”沈山梧也象征性地掙紮一下,沒掙開,便由他牽着去了,自己總不能在這兒幼稚地和江寰掰腕子。

早有隊員貼心地為沈山梧拉開椅子,椅面上還特意放了個軟墊,看樣子是怕沈山梧人小手短夠不上桌面。負責做飯的妹子顯然聽到了他控訴沒有水喝的話,先行舀了一碗湯,和和氣氣地遞到沈山梧面前,“來,江桐弟弟,嘗嘗姐姐的手藝。”

“……”說實話,沈山梧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上桌和一大群人吃飯了,國內變異者總共就九個,分布在五湖四海各有各的事情,上一次齊聚還是因為西部高海拔區新出了個變異者,都不知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雖然普通人将變異者歸為喪屍一類,但變異者本身卻仍認為他們屬于人類,是人類就總歸是群居生物,誰又會喜歡孤身一人在荒野裏齲齲獨行呢?

他微有觸動地端過碗,探頭一看,寡淡的清湯裏面兩塊豆腐兩根青菜,油花星星點點,肉眼幾乎不可見,“……”

再擡首放眼整個桌面,祖國江山一片綠,白菜絲瓜卷心菜,偶爾穿插一道奶黃色的杏鮑菇,就中間擺着一盤紅油油的蝦,個頭不大但好歹是肉食,數量剛好九只,一看就是按人頭買的。

而他面前的碗裏也沒有米飯,兩根紅薯一碗糊狀的小米粥,沈山梧頓時什麽觸動都沒有了,胃口盡失。

變異者可以吃東西,但體質上根本不需要進食,他們和喪屍一樣曬曬太陽就能活,食物就成了他們的一項業餘愛好,覺得那東西好吃才會去吃,久而久之,沈山梧也養成了極為挑食的性子。

雖說他不是什麽大廚,做不出珍馐佳肴,但對于一名肉食愛好者來說,肥碩多汁的野兔怎麽烤都是比清水白菜好吃的。

但沈山梧也知道,對于人類來說,這麽一頓無輻射的素菜已經稱得上是全國較高水準了。

在場都是青壯年,一個賽一個能吃,特別還在青春期的姚無闕,就着青菜三個紅薯下肚,眼睛還冒着綠光。

沈山梧端起湯碗慢悠悠地喝着,一雙如同點漆的黑眼珠不停地左右觀察。桌上除他以外共九人,吃飯速度都極快,大家都沉默不語地快速進食,應該是長期處于戰備狀态養成的習慣。

江寰吃飯的姿勢仍舊是圓桌上最文雅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受母親的影響,這位小少爺向來一舉一動都透露着與生俱來的矜貴,仿佛吃的不是紅薯是松露,喝的不是豆腐湯是葡萄酒。

江寰似乎感受到了沈山梧的視線,他擡眸,見沈山梧面前的米粥幾乎一口沒動,紅薯也沒碰,只有湯勉勉強強喝了一半。

他輕輕蹙眉,問:“怎麽了,為什麽不吃?”

沈山梧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現在的普通人心目裏大概沒有‘不合胃口’這種說法,有的吃就不錯了,末世條件下誰還敢挑食。

“不想吃。”沈山梧把米粥往前面推了推,“我看那小哥沒吃飽的樣子,給他吧。”

姚無闕大喜,伸手就要去端,半路被鐘茵一筷子拍手背上,疼得大叫,“幹嗎,是他說給我的!”

“讓你吞糞你吞不吞?”

“你!你還是女孩子嗎!這種話都說的出口!”

在場除了這對活寶在鬥嘴之外,其餘人都互相對了個眼神,默認沈山梧是在作,故意沒事找事給隊長找麻煩。不過這小鬼還真有骨氣,因為不肯被隊長領養,面對這麽豐盛的飯菜都能忍着不動嘴。

江寰想了想,從餐桌中央的碟子裏夾起一只個頭最大的蝦,放到沈山梧的碟子裏,“快點吃吧,沒必要在這種方面和自己過不去。”

做飯姑娘欣然效仿,也把屬于她的那一份蝦夾給沈山梧,“就是,小弟弟多吃點才能長得高。”

“小文你真的是……”副隊搖搖頭,把盤裏的蝦給做飯姑娘小文夾過去,“難得吃一回肉,淨知道溺愛孩子。這兩只蝦算是我和隊長出的,當作給江桐接風洗塵的見面禮,其他人一人一只,趕緊吃掉。”

兩只蝦就想把我給買了?沒了人類的過度捕撈,這玩意我們變異者鑽河裏随便一撈就是一籮筐。

不過看姚無闕把蝦頭吸得吱吱作響,蝦殼也不肯放過的模樣,對于他們來說,這确實是個稀罕玩意。

沈山梧把副隊的蝦還了回去,但屬于江寰的那只卻被他剝了殼放進嘴裏,好歹當初養了這家夥兩年,吃他一只蝦算得上什麽。

看見沈山梧終于動了筷子,江寰的眼神逐漸溫和下來,他給沈山梧夾了一筷子絲瓜,“多吃點菜。”

沈山梧食不知味地喝着米粥,餘光見江寰要給他夾菜,趕緊抱着碗往旁邊避,“我最讨厭絲瓜了。”

這話一出,飯桌上的人頓時神色各異,姚無闕臉上是大多數人的想法:這小鬼好難搞,好想揍他。隊長領養誰不好偏偏找了這麽一個?

副隊是另一類:一個外區長大的孩子怎麽可能這麽挑?他的身份很有問題。

江寰則是最特殊的一種,一瞬間的怔愣中,他都未曾發覺自己已經喃喃出聲:“……你也不喜歡絲瓜?”

變異者聽力一絕,其他人都沒察覺到江寰的低語,但沈山梧卻深覺這個‘也’字用得很微妙,他趕緊把湯和粥呼嚕呼嚕喝完,跳下凳子說:“我要上廁所!”

江寰安靜地看着自己碗裏的絲瓜,眸底一絲光也沒有,眼神又深又沉,熱心腸的小文趕緊站起身充當奶媽角色:“上廁所是嗎,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江寰陰沉的聲音:“張筱文,把廁所的窗戶另外拿鎖鎖上。”

沈山梧:“……”

作者有話要說:  山梧:強扭的瓜不甜

江寰:誰要絲瓜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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