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憑良心講,沈山梧覺得自己嘴一點也不刁,蔥姜蒜香菜他樣樣能吃,生嚼個魚腥草更是不在話下,再者言,比起剛被他撿到那時候的小江寰,他可真是太好養活了。

猶記得一個下午,小江寰文文弱弱地拉他袖口說餓了,沈山梧看他滿臉泥灰那小可憐樣,翻出早上剩的冷饅頭給他,結果江寰皺着眉搖頭,說他要吃蔓越莓黑巧曲奇餅幹,當時沈山梧真想把他一拳打成蔓越莓餅幹。

或許是沈山梧的表情太過可怕,江寰後來再也沒敢提曲奇的事,但禁不住人在夢裏又是抽泣又是哽咽地喊:媽媽,我想吃焦糖布丁……

把沈山梧剁碎了也變不出焦糖布丁啊……

無奈之下,他替一戶農莊屠了大半個山頭的喪屍,終于得到了三顆沒被輻射的雞蛋,又要了點鹽,給江寰蒸了碗香噴噴的雞蛋羹。

死江寰,一口都沒給他留,碗底湯都狗一樣的舔幹淨了。

“飽了麽?”江寰見沈山梧似是滿意地舔了舔唇角,問。

沈山梧點了點頭,“飽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江寰重新垂下眼眸,繼續翻看膝蓋上的書籍。

姚無闕左右看看,頗覺1車上面真是沒意思透了,死氣沉沉的還沒鐘茵和他捧哏逗哏,“回去打牌了。”他留下一句話就要走,卻沒想到剛一轉身就被江寰叫住了。

“姚無闕,把江桐也帶上。”

“啊?”

江寰擡起頭,對上沈山梧的目光道:“這裏無聊,你和哥哥們去2車打牌玩吧。”

論起牌技,沈山梧真是個中好手,想當年吊打大學棋牌社,差點代表學校去省裏參賽,但他現在想要把‘江桐’和‘沈山梧’兩個人完全割裂開來,省得江寰哪天突然靈光一現醒悟過來,察覺到江桐和沈山梧有那麽多相似點,難道是同一個人?

所以他果斷搖搖頭拒絕道:“我不會打牌。”

“那就去看他們玩,跟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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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限你一個下午學會他們玩的撲克牌游戲規則,否則晚飯只有壓縮糧塊。”

沈山梧:“……”給完糖吃就開始拿鞭子了是吧?這都跟誰學的啊!

沈山梧心如死灰地跟着姚無闕身後來到了2車,交換副隊去往1車,而姚無闕本人則極度痛恨自己為什麽要多一句嘴?

可沒想到真正痛苦的事情還在後面,整整兩個小時,沈山梧都被迫近距離觀賞姚無闕稀爛的牌技,看得治好了他多年的低血壓,偏偏他還什麽都不能說。

好不容易換個對象看牌,結果鐘茵的技術和姚無闕真的是天生一對,看得沈山梧吐血不止。

關鍵這群精神力旺盛的年輕人還鬧得不行,打個牌跟打仗一樣,吵得他根本睡不着。睜眼受氣,閉眼竟然還是受氣。

下午越野車徹底駛出了中央聯盟轄內的區域,進入公共領域,地面常年無人清理護養,風吹雨淋雜草叢生,十分颠簸不平,幸而是底盤高且穩的裝甲車,座椅又軟,否則一車人都得屁股開花。

中途車隊迎面遇上了一次小型喪屍群,五六十只左右,聽見引擎聲紛紛如見到愛豆的粉絲,姿态詭異、氣勢洶洶、欣喜若狂地朝越野車飛奔而來。

1車率先迎戰,子彈穿破頭骨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傳來,一輪射擊過後,真正逼近越野車的就只剩下半數。

原本還湊在一起嘻哈玩牌的衆人也都瞬間嚴肅起來,他們以最快速度整齊劃一地穿好防護裝備,再在隊長的一聲令下下車擊殺喪屍。姚無闕冷聲警告江桐老實呆在車上不要動,最後一個跳下車,随後潇灑地帶上了車門。

沈山梧把臉貼在車窗上,看數名戰隊隊員身形利落地拔出傘刀,揮刀一個劈砍斬斷喪屍的頭顱,再毫不留情地插碎它們的頭骨。

看了一會,發現山海戰隊應對這群喪屍綽綽有餘,根本輪不到他出手,沈山梧打了個哈欠,打算坐回原位。但就在這時,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什麽東西,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小的喪屍。不知它是迷路和大部隊走散還是怎麽,竟然從車後方繞到了沈山梧所在的車窗邊。

這還是個穿着破爛小紅裙的女童喪屍,黑紅的大眼睛正對上沈山梧的目光,原本可愛如白桃的臉蛋現在僅剩下凹陷的黑皮和骨架,只有雜草般的頭發上那枚不複色澤的草莓發夾,彰顯着它的主人曾經是個可愛且受寵的女娃娃。

小喪屍嗷嗷地張大嘴巴,露出滿口利齒要撲上來啃咬車裏的‘人類’。

沈山梧嫌棄地朝她揮揮手,“去去!”

喪屍頓了一下,竟然真的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變異者并不能和喪屍交流,但喪屍卻可以察覺到變異者身上的氣味,就像人類的氣息對他們意味着食物和攻擊一樣,變異者的氣味則意味着遠離和危險。

這樣一看,變異者真是一個兩邊都尴尬的存在,人類畏懼厭惡他們,喪屍竟然也排斥不喜他們。

女童沒走開兩步,就有一粒子彈嗖得射穿她的頭顱,将她整個人都擊飛出去,終結了她最後的‘生命’。沈山梧順着彈道望過去,看見身着軍綠作戰服的江寰,白色的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而他的雙臂穩穩地托着手/槍,槍口還隐約冒着硝煙。

這披風居然還會變色?溫度高時漸變白色隔熱,溫度低時變黑色保暖,就是不知道主人傷心或高興的時候會不會變成五顏六色。

激戰結束,2車的人又恢複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樣,圍聚在車門前消毒,清洗衣服上沾染到的喪屍體/液,順便互相吹噓自己剛剛殺了幾個喪屍。

少傾,沈山梧見到江寰也走了過來,他戴着面罩,身子站得筆直,像一棵挺拔玉立的青松,白披風溫順柔軟的下垂,裹住他的身軀。

他遠遠地往車裏看了一眼,似乎在看自己的隊員,又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麽。

沈山梧當即把頭盔往腦袋上一套,直接從車上跳了下去,他小跑到江寰的面前,擡頭仰視這個足足高了他将近50公分的男人,不等他開口,江寰就半跪下來,單手按上他的肩膀,“剛才害怕嗎?”

害怕什麽?沈山梧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江寰是問他剛才近距離和一只喪屍接觸,害不害怕。

完全不怕,喪屍什麽的,根本就沒有姚無闕和鐘茵的牌技可怕……

沈山梧點點頭,小聲詢問:“有一點點,撲克牌規則我已經學會了,我可以回來了嗎?”

“……”江寰沒有回答,但他放在沈山梧肩膀上的手明顯加重了力量,周遭安靜了一會,江寰點點頭,“那你和副隊換回來吧。”

副隊得知江桐‘哭着鬧着’要重新換回1車來,嘿一聲奇道:“這小家夥不是挺個性的嗎?怎麽一晚上不見就這麽黏隊長?”

小文搖了搖頭:“我怎麽感覺江桐純粹是不待見無闕?”

送過副隊,小文回到車上,看見江桐老老實實地坐在江寰旁邊,而江寰則怕人無聊給他拿來了一大摞的書,認真地尋問他想看哪一本。

小文探頭一瞧,前三本赫然是《資治通鑒》、《時間簡史》和《孫子兵法》,她嘴角一抽:“呃……隊長,我覺得江桐可能……”

“我不識字。”沈山梧的反應比小文還快,瞎話張口就來,“我睡覺去了!”

江寰逮着人後領把他按回原位,“那我念給你聽。”

沈山梧:“……”

這人什麽毛病啊!!小孩是這麽哄的嗎?他多年前也給江寰念過書,可他念的是什麽?《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和《安徒生童話》,江寰現在給他讀的又是什麽?

“周紀,商鞅變法,周顯王八年,孝公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

小文、沈山梧:“……”

十分鐘後,江寰放下書本喝了口水,擡眼便看到江桐和小文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也沒點憐香惜玉的意識給張筱文披件外套,只默默地盯着江桐側臉發呆。

真像,和那個人……

不管是眉毛濃密以及彎角的弧度,亦或者唇形的薄厚,眼睛的形狀,耳垂的飽滿,都與那人極像。如若等江桐長大了,必定也會是和那人一樣的俊美風姿。

如果沒有血緣關系,這世上真的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嗎?江寰還是更相信江桐是那人的親戚,或許只是江桐不知道而已。

那麽,他一定要好好照顧江桐,決不能失去這同那人的最後一絲牽絆。

再次醒來,天已經漆黑,沈山梧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半張臉都壓紅了,嘴角還挂着晶瑩的口水。

不等他反應過來,小文就主動給他戴上呼吸口罩,與此同時,車速也緩緩下降,他擡頭看見主駕駛位上的人打開窗戶,在一道閘口前探出身和什麽人交流。

先是秀了秀手臂上的隊标,交談幾句,又拿了點什麽東西遞過去,不一會,窗戶就重新關上,橫在車門前的護欄被人工擡起,駕駛位上的人一腳油門,把車開進了地下。

這裏是沿途設立的休息站、補給點,方便來自各地需要長途轉移的人類,他們今晚暫住的這所休息點名叫孤島,改建自末世前一所未營業的商場的地下車庫。

從中盟到沿海的這一路上,除非是類似的休息點,否則基本不會見到活人。

巨大的裝甲越野車實在過于氣派,下車時周邊冒出了一群人駐足觀看。這裏面除了暫住一晚明日啓程的‘旅客’,還有休息點的常駐民。

休息點的居住條件極其簡陋,因為處于地下,常年不見陽光,到處都是潮濕腐朽的氣息,牆壁斑斑駁駁,原本的白漆早變得黑黑黃黃,剝落得不成樣子,然而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于食物。

常駐民大部分的食物都來源于每日來寄宿的旅客,他們必須拿出足夠誘人的物品或條件來從這些旅客手裏獲取食物。

然而這些偏安一隅的人除了身體之外,還有什麽可以交換的東西呢?

沈山梧從消毒室出來就發現,圍觀他們的人大部分都是女性,有些甚至還畫着粗糙的妝容,火紅的嘴唇觸碰到他的視線時,當即撅起給他抛了個飛吻。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就擋在了他的面前,沈山梧擡起頭,就看見江寰刻意放慢腳步,将他擋在了自己的披風後面,死死隔絕開所有圍觀者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環:你覺得是跟誰學的?

35:……難不成是我?

求多多的留言,快來和我互動互動,增進一下感情嗎,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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