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貝羅娜戰隊五人被困的地方在一處偏遠的小山村內, 估摸着村內總共就四五百人,全堆在他們藏身的小樓門口了。
可以想象他們必然也是因為突降暴雨,為了避雨不得已偏離原定路線, 才來到這處陌生的山區暫宿, 結果湊巧運氣和山海戰隊差不多背, 也碰上了變異生物, 只可惜他們沒有山海戰隊的實力, 只能凄凄慘慘地呼叫救援。
崎岖的山路坎坷陡峭,即使是越野車也十分難駕馭,到後面路直接窄到車開都開不進去,一行人幹脆選了個風水寶地把越野車一鎖,下車步行。
山路上零零碎碎有幾只徘徊的喪屍,其中一只兩條腿都沒了,仍锲而不舍地在地上爬行,掌心和手肘被磨得只剩骨頭, 一路爬一路留下碎屑狀的身體零件。
即便都成這樣了, 它還在見到人類的那一刻興奮地嗬嗬直叫,嘴巴大張大合, 尖利的牙齒不停上下碰撞,好似已經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肉, 簡直就是身殘志堅的模範典型,為了夢想不顧一切,勵志得令人動容。
路過它身邊時, 副隊一腳把它踹斷崖外面去了。
送走斷腿喪屍, 一行人又在一戶院子後面養魚的小湖裏見到了一名游泳喪屍,它漂浮在滿是綠色浮萍的髒水池子裏,安靜祥和、怡然自得, 但就在發現人類之後它突然轉了性子,雙臂拍打撲騰,簡直把水池搞出了灑水車的動靜。鐘茵衣服上被沾了一星池水,臭得她一槍送這只喪屍浸了池底。
村落并不大,修建得最高且最漂亮的那幢小樓又十分惹眼,他們幾乎沒有走任何彎路地抵達了小樓外約五百米處。隊伍在這個安全距離稍作停留,江寰派遣偵查員前去打探消息——和之前去破廟查看情況的是同一名隊員,名為吳峰歌。
很快偵查員跑了回來,“三百名左右的喪屍,絕大部分情緒穩定,在附近漫無目的地游蕩,但靠近小樓內圈的小部分喪屍仍在蠢蠢欲動,小樓內補門窗緊鎖,窗簾緊閉,無法得知內部情況。另外附近沒有發現變異野鵝。”
“貝羅娜戰隊坐在的小樓前方是空地,後方是另一幢兩層小樓,不知樓內的具體情況,兩樓中間僅隔了一塊小菜地,左方與鄰居場院豎了高牆,鄰居屋內也有少量喪屍,右方是空地。”
報告完畢後,偵查小哥将繪制好的簡易示意圖交給了江寰,江寰朝他點了點頭,接過圖紙垂眸在上面寫了幾個數字,再用圓圈勾住。
“徐邺,張筱文。1號位。”
“鐘茵,姚無闕,吳峰歌。2號位。”
“……3號位。”
“江桐……”江寰看了沈山梧一眼,“你跟着我。”
江寰喊完所有隊員的名字之後,沈山梧才知道原來副隊姓徐,叫徐邺,張筱文的體能最弱,所以分給了徐副隊帶,鐘茵和姚無闕本是最佳組合,但因為姚無闕受了傷,所以又加塞了偵查員小哥吳峰歌,其餘三名男隊員一組。
Advertisement
而他這個‘累贅’,則交付給了隊裏的最強武力,江寰本人。
“計劃二。”江寰布置任務向來簡明扼要、惜字如金,隊裏所有人瞬間領命下去,訓練有素地檢查彈藥設備,再迅速奔赴指定作戰點。
只有沈山梧這個外來者聽不懂什麽叫Pn B,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當然他也不需要懂,跟在江隊後面混人頭就好了。
隊伍兵分四路,3號位由于人數最多又都是男性,是主力輸出,也是由他們最先打響戰鬥號角,其中一人制造響動,勾引一縷喪屍追随離開,再由埋伏在不遠處的隊友分別進行擊殺。
其餘兩隊也都是同樣的分散式引誘擊殺法,繞行到小樓不同的側面,将喪屍分別勾引離開至不同的方向。
江寰為江桐挑選的是左方的鄰居場院,這裏少量的喪屍數目和足以分割戰場的圍牆,十分适合讓第一次加入戰場的小孩子進行初适應。
兩個年輕女性喪屍,一名老婦喪屍,外加一對中年男女喪屍和兩個幼童喪屍,感覺這裏關着的就是超行星爆炸前其樂融融的一家子,末世來臨輻射變異後,一個人也沒逃掉。
外院的大門由內鎖住,鐵鎖配備的長鋼鏈繞着門欄裏裏外外饒了好幾圈,鏈上斑駁陸離,鐵索鏽跡斑斑,幾乎看不出原貌,本有着縫隙的門欄上釘滿了全是鐵釘的木板,數年過去,木板開裂鐵釘鏽蝕,一派蕭條景象。
殘留的痕跡無聲地敘述着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沈山梧可以想象屋內的人為了保護親人強壓下恐懼做出了多少努力,可惜從結果來看,一切都無濟于事。
然而像這樣的小村落,小戶人家,全國乃至全球範圍內多得不勝枚舉。
江寰甚至沒有用槍,拔出傘刀對着鏽鎖輕輕一劈,門就歪斜着向內打開了,多年未曾移動過的大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高昂的音調又像是在喜悅于終于迎來了新的客人,黴味、腐臭味、腥臊味撲面而來,隔着頭盔都差點把沈山梧熏暈過去。
人類的氣息令本遙遙望着隔壁小樓的七名喪屍騷動不已,他們停下徹夜不停的徒勞撞牆舉動,緩緩轉過身,姿态僵硬地看向背後的這兩名人類。
“別怕。”江寰沉穩的聲音從沈山梧身後傳來,一只溫熱的手掌也隔着好幾層衣服落在了他的肩頭。
“喪屍的弱點是頭部,頭骨薄而脆,攻擊其他部位都不會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它們的武器則是指甲和牙齒,指甲鋒利,上下颚咬合力極強,黑紅瞳孔除了看着可怖之外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要被它們直接接觸到你的皮膚,他們身上的病毒可以在15秒內通過血液傳遍你的身體。”
“嗯……”沈山梧右手于左側腰間處拔出了屬于他的那把傘中刀,臂膀擡高從中往右側潇灑一甩,鋒利的刀刃破空發出铮铮鳴嘯之聲,整個人頓時也如同這把出鞘利刃一般,銳意盡顯。
但緊接着他就發現,以他目前的身高根本砍不到任何喪屍的腦袋……除了那兩個小孩喪屍。
江寰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沉吟數秒,擡手五槍斃掉了五只喪屍,“那你今天的任務就改為解決這兩只小喪屍吧。”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即便安裝了消音器,槍擊的聲音仍舊非常明顯,隔壁樓房二層本拉緊的窗簾被小心翼翼地掀開一縷縫隙,在發現底下出現兩名身穿作戰服的戰隊成員之後,簾幔和玻璃窗瞬間被打開,從中擠出來一張女人焦急的臉:“喂!”
話還沒說完,她的身後就冒出來一個男人,捂着她的嘴把人強硬按回房間,嚴厲地警告不要亂喊亂叫。沈山梧只來得及聽見頭頂一聲高揚的呼叫,等他擡起頭時眼前就只剩下了一道殘影,以及打開的窗戶,窗口空無一人。
“別管他們。”江寰的話語極為冷淡,“先管好你自己。”
沈山梧的動作極為猶豫,他實在想象不到一個常年生活在安全區內的十歲小孩——即便是缺衣少食的郊外城區,好歹也是安全區內,頭一回見到喪屍,并得知要獨自面對它們,應該作何反應?
他仔細回憶起小江寰當年是怎麽做的,想了半天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最初江寰根本不需要動手,光是他沈山梧往前面一站,所有喪屍就乖乖自動繞道。
但後來……似乎是一夜之間,江寰忽然就成長起來,等沈山梧意識到的時候,他便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無所畏懼地踩着喪屍破碎流漿的頭顱,将沾滿惡心黑血的砍刀往土裏一插,彎腰在溪水邊洗幹淨指縫間的黏液。
在這之間,沈山梧感覺自己漏掉了什麽關鍵信息點,但現在要他想,肯定想破頭皮也想不出來。
因為沒有對照組,沈山梧也就只能自由發揮,他先做作地胸口大肆起伏假裝害怕,再膽怯地回頭看向江寰尋求幫助,對方正在準備從外牆壁直接攀入隔壁二層窗口的工具,對他求救的眼神視而不見。
前期戲份演習到位之後,沈山梧進入了與喪屍對峙的階段,兩只智商為零的小喪屍也不懂什麽叫包夾,就徑直地吼叫着往沈山梧的方向飛撲,沈山梧便快步退後,喪屍繼續追,沈山梧繼續退。
二樓的一男一女已經在這段時間分別從各個房間的窗戶查看了四周的情況,了解了救援隊伍人數以及他們的策略,其餘方位的隊員皆井然有序且十分效率地解決着喪屍,就隔壁東邊這一組發出的動靜十分奇怪。
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兩人實在忍不住好奇再次從窗口探出頭來,只見身着白披風戴着白手套,一看地位就最高的男人雙手環在胸前,站在角落裏對院子裏發生的一切袖手旁觀;而院子中央一名穿着軍綠色作戰服的小孩竟然‘快樂’地和兩只小喪屍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男人、女人:“……”
“不要只顧着逃跑,永遠不要和喪屍耗體力。”江寰終是忍耐不住出聲提醒,沈山梧聽他都開始給建議,一定是自己拖得時間太久了,遂即腳步一停,莫名其妙一個矮身,突如其來一個側步,無緣無故一個揮刀,不可捉摸一個豎劈。
其中一個小喪屍顫了下身子,直直栽倒下去,裂開的頭骨內淌出黑紫色的稠液,混雜着一些腥臭的不明固體,在本就髒污的地面上雪上加霜。
僅剩的小喪屍對自己‘同伴’的死亡毫無所察,它為食物的靠近感到激動,利齒摩擦作響,好似再接近一厘米就能咬碎沈山梧的防護服。
但沈山梧不會給它這個機會,傘刀瞬間貫穿了小喪屍的喉嚨,再狠狠一扯,大半個頭顱都與它的肢體脫離,沈山梧後退兩步,只見小喪屍腦袋完全貼在左肩膀上,脖子上碩大一個豁口,可那雙黑紅的眼仍舊睜着,片刻不停地向他發起攻擊。
這一次,傘刀對準的是喪屍的眉心。
末世開始的第一年沈山梧就已經發現,劈喪屍腦袋其實和劈西瓜也沒什麽兩樣。區別可能只有西瓜瓤讓你胃口大開,喪屍瓤讓你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沈山梧抽出了傘刀,熟練地對着空地甩了甩刀刃,江寰走上前抛給他一瓶小型消毒液,語調平穩地說:“做得不錯。”沈山梧有理由懷疑今天他不管打成什麽樣,江寰給出的評價都只會是這四個字。
在他清洗傘刀的時候,江寰走到了敞開的窗戶下方,男人立刻會意帶着女人後退,女人本還奇怪着,下一秒就看見一只金屬抓鈎飛上來,尖利的鈎尖深深刺入了窗檐內。
沈山梧腰間擁上來一個人的手臂,緊接着身子陡然一輕,扭頭就看見江寰單手摟住他,另一只手不給人反應時間地按下了腰間攀岩繩的收起開關,兩人迅速向上升起,中間借助一個蹬躍,眨眼間就輕松地跳進了二樓房間內。
落地之後,江寰立刻自我介紹:“我是沿海基地,山海戰隊隊長,江寰。”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男人十分興奮,他在江寰收回鈎爪之後迅速鎖上窗戶,固定在牆壁上的過濾器指示燈急促地閃爍着,過了幾秒後才緩緩轉為綠燈,頻率也慢了下來,男人随之禮節性地摘下面罩,彎腰致意:“我是貝羅娜戰隊副隊長,楊平。我們隊長受了點傷,正在裏面休息,蔡小姐已經進去喊他了。”
沈山梧被楊平的動作提醒,清楚在外面這酷暑烈日底下晃過一圈的他該熱了,于是哼歪做作地脫外套、摘頭盔,以手作扇搖來搖去,故意對江寰大聲道:“熱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戰隊的副隊正都是人精,江寰沒有任何反應,楊平反倒是立刻去一旁的水壺裏倒了杯水過來,水杯當着江寰和沈山梧的面反複消毒兩次,生怕被他們嫌棄。
“小弟弟你好,來喝杯水吧。”楊平微笑着彎下腰,甚至是用雙手遞上了水,等沈山梧接過水杯之後又直起身,笑着問江寰:“江隊長,他是……?”
“我的養子,江桐。”江寰左手從白披風中伸出,攬住了沈山梧的肩膀,這是一個親昵的動作,也有撐腰的意味在裏面。
沿海基地總元帥的曾外孫,這身份一亮出來,楊平趕緊對江桐吹了通天上有地下無的彩虹屁,面如冠玉美人坯,眼若流星狀元才。沈山梧內心毫無波瀾地聽着,随意找了個凳子坐下,把口罩撥到下颚底部,孩子氣地晃着腿喝起了水。
在他喝水的期間,江寰于小樓有窗戶的兩側分別向外望,查看樓下其餘隊員的情況。大半的喪屍都已經分三個方向離開樓房周圍,剩下的以他身上的子彈儲備量,一個人就可以解決。
“好了嗎?”江寰回到沈山梧所在的房間,“我要開窗了。”
“好。”沈山梧趕緊咽下最後一口水,準備重新戴上口罩,一直陪着他的楊平也低頭扣上面罩,可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又走進來一個男人,即使是過度蒼白的臉色也無法掩蓋他眉眼中的英俊,繡有貝羅納袖章的灰色外套披在肩頭,腰間綁着層層繃帶微滲處血色,他先是看到門旁的江寰,虛弱地笑了下,微彎的眼眸使他這張臉又增色不少,“江寰隊長……”
話音未落,男人的眼角餘光似乎注意到什麽令他極度驚訝的東西,兀然變音的聲調和緊縮的瞳孔無一不彰顯着他內心的震驚。
“沈……沈山梧?!”
沈山梧,僅僅是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就要江寰瞬間忘記了呼吸,這個似乎面對任何情形都能夠無動于衷的男人全身猛地一顫,那總是伴随他周身的肅殺冰封感驟然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期待和絕望。
明明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卻在江寰身上同時出現,期待了太多次,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絕望,他詫異至極地順着男人目光望過去
——卻只看到剛放下水杯的江桐。
高高懸起的心一下子沉了回去,驟然糟糕的心境卻反之暴起。
沈山梧歪歪腦袋,茫然地“嗯?”了一聲,天知道方才為了壓抑住聽到自己名字立刻擡頭的本能,他耗費了多大力氣。
楊平奇怪地看向來人,詢問道:“隊長,怎麽?”
貝羅納戰隊的隊長咬牙捂住了腰側,他艱難地佯出假笑看向江寰,眼神卻不受控制地多次瞥向沈山梧,“……我是貝羅納戰隊的隊長何景央,不好意思江隊長,辛苦你們特意跑一趟來搭救貝羅納,山海的恩情我們沒齒難忘……”
江寰為何景央飄忽不定的視線感到十分不悅,他側身一步将沈山梧擋在自己身後,冷聲問:“客氣了。江桐,好了嗎?”
沈山梧把頭盔一罩,聲音悶悶的,“好了。”
“江桐?他叫江桐?”何景央的聲音顯得過分激動,聽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撲到沈山梧面前和對方說話一樣,但他好歹沒有失去理智,在察覺到江寰的反應異常冷淡和排斥之後,何景央又連忙解釋:“是這樣的江隊長,他和我失散多年的……摯友樣貌非常相像,我好友在他這樣的年紀,和他長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是嗎?”江寰的語調降到了零點以下,他也毫不遮掩自己此時此刻的不虞。
說完是嗎之後江寰便一言不發,任憑尴尬的氛圍在屋內蔓延,何景央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楊平副隊只好趕緊站出來緩和氣氛,“這麽巧啊哈哈哈,隊長,這個孩子是江隊長的養子,叫江桐。”
“養子?”何景央心跳得更快,他很想問既然只是養子,那他原來的名字是什麽?那他原來的父母是誰?那他是不是有一個兄長,名字就叫沈山梧?
但是江寰強硬的保護者态度令何景央識時務地閉上了嘴,他不明白江寰為什麽對他這麽抵觸,他認為正常情況下,對方不說熱情關心自己養子與他的好友之間的關系,至少也不應該是這樣的态度。
難道說,他知道什麽?
除了江寰散發着拒人千裏的氣息之外,沈山梧也是滿心不耐,如果何景央還要喋喋不休下去,他怕自己根本忍不住暴揍對方的沖動。
摯友?他和何景央從未有過這樣的關系。
十年前,他們是最為親密的戀人,而十年後的今日,是永不相見的仇人。
沈山梧很難忘記那個清晨,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雇傭兵闖入他栖身的木屋,他們攜帶着大量的麻醉彈,光是一粒子彈的劑量就足以讓一頭大象瞬間陷入昏迷。木屋外滿是陷阱,狙擊手嚴陣以待,雇傭兵團布下了天羅地網,計劃數日周密嚴謹,誓要活捉這名‘異類’。
而在那時,只有何景央一人知道沈山梧變異者的身份和藏身的地點。
沈山梧希望何景央至少是被迫,或者是無意中洩露了他的秘密,但是在狼狽的反抗逃離中,沈山梧遙遙望見就站在人群最後方的何景央時,瞬間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何景央的臉上有嚴肅,有畏懼,有焦慮,還有愧疚,唯獨沒有關切和擔憂。
末世第一年,沈山梧與從高中交往至大學的戀人何景央共同來到安平北境,失去了所有親朋的他們相依為命,但數月後,沈山梧卻不幸在一次任務途中殒命于喪屍潮之中;
之後兩年,何景央幾經波折,終于攀附上了安平北境第三大雇傭兵團的團長,成了團長的枕邊人,生存無憂。
在此刻死而複生的沈山梧,就成了梗在何景央心頭的一根刺。位高權重的團長與昔日愛人之間該如何選擇,他向來清楚。
何景央也曾經想過是否要齊人之美,畢竟團長樣貌醜陋,而沈山梧一如既往的英隽俊逸,但他了解以沈山梧的性子不會同意成為他的地下情人,與他人共享自己的男友。
特別是後來在發現沈山梧身上種種奇怪的跡象,并聽沈山梧親口坦誠他已經不是人類之後,何景央徹底做下了決定。
——即使沈山梧當年是為了救他才主動跳進了喪屍潮,即使沈山梧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生命為他留出了逃生的機會。
“何景央,三年前我救你一命,三年後你就這樣回報我……”殺死半個團的傭兵之後,沈山梧滿身浴血,但情緒竟然出乎意料的穩定,甚至是豁然,“我們也算是兩清了……”
沈山梧表現得很豁達,好似一點也不在乎,但他根本就沒有放下……至少當時他沒有放下,還為此在之後的數年間性情大變。
……
“江桐。”
“江桐?”
“啊!”沈山梧猛地從回憶中驚醒,眼前居然是姚無闕近距離放大的臉,他吓了一跳,“欸你怎麽來了”
“什麽我怎麽來了,我都到了好一會了,就看你一直在發呆。”姚無闕找了個地方小心翼翼地落座,他左半邊屁股蛋在之前的藤蛹中也遭了殃,現在就只能艱難地拿右屁股蛋為支點坐下。
“喪屍呢”
“都解決了啊,不過你之後下樓還是要小心,保不定地上還躺着哪知漏網之魚。”姚無闕說着點點沈山梧的臉,“話說你不熱嗎,頭盔、口罩、兜帽一樣不差?”
沈山梧後知後覺地看向牆壁,發現上一秒江寰才在他眼前打開的窗戶早已重新鎖上,就連過濾器都再次亮了綠燈。屋內,兩支戰隊大部分人員都已經聚齊,山海和貝羅娜分列圓桌兩邊,兩名副隊靠得最近,正撐着桌面在商讨如何對付變異野鵝。
江寰交疊着腿坐在椅子上,肩背抵着椅靠,雙手環抱胸前,新金屬面罩擱在桌邊,臉上的神情和他的姿勢一樣冰冷生硬。與他位置相對應的是貝羅娜隊長何景央,他身體前傾,雙肘壓在大腿上,眼神也若有所思。
聽過姚無闕的話,沈山梧緩緩摘去頭盔,只留下呼吸口罩,他方一擡頭,兩道視線便直直地彙聚過來,一道來自何景央,另一道則來自江寰。
相比于江寰眼神的點到即止,何景央的目光灼灼如火,幾乎要将‘江桐’燃燒殆盡,他貪婪地描摹着沈山梧露在口罩外方的眉眼,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留戀。
他與沈山梧相識于初中,是點頭之交的同校同學,後高中分為同班,無意間得知對方的性取向之後越走越近,在高二确定情侶關系,高考後雙雙順利被同一所理想中的大學錄取。
沈山梧英俊,優秀,溫柔,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優點,偶爾使點壞都讓人更加欲罷不能,而何景央同樣有與之相匹配的樣貌和優異成績,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在畢業之後會見雙方家長,然後組成一個家庭。
但到底出了意外,而且不止是他們二人,這整個世界都迎來了不測,本以為既定好的美好未來也陡然變得迥乎不同。
沈山梧讨厭何景央現在的眼神,熱切而深情,好像那出令他刻骨銘心的背叛根本沒有發生過,何景央還是那個心心念念自己死去伴侶的未亡人。
末世第三年,沈山梧茫然地在一片孤嶺中蘇醒,他的記憶只停留在兩年前他被喪屍咬碎肩膀的痛苦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活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所有的親人都已經死亡,入目皆是破敗荒蕪,腐臭的屍體在街道堆疊成山,能移動的都是沒有智力的喪屍,世界一片狼藉。
猩紅的眼珠,黑沉的鞏膜,尖利的指甲和牙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生物,他是不是變成了他最為痛恨的喪屍?他是不是要與殺死他親人朋友的敵人為伍?他應該如何生存下去?
恐懼與孤獨讓他終日惶惶不安,心理遭受折磨的同時,變異者異能的初覺醒又帶來劇烈的身體疼痛,骨髓之間的劇痛令他徹夜無法安眠。
在這時,可以稱得上是沈山梧唯一的安慰,也是他變異複活後第一個就去尋找的戀人,何景央,背叛了他,出賣了他。
他只是睡了一覺,而其他人已經度過了糟糕到無法想象的兩年。
“變異野鵝的牙齒極為鋒利,性格兇悍攻擊性強。”貝羅娜副隊楊平在紙上畫出了簡易示意圖,多層利齒簡直和兇猛的大白鯊無異。人類最為熟悉的家禽之一在這裏變成了和車一般高的巨型野獸,不知道為什麽看上了貝羅娜戰隊的越野車,一公一母兩只野鵝霸占之後在旁邊堂而皇之做了個巢。
說着,楊平嘆了口氣,“我們曾與它們交戰,損失慘重,隊長受了輕傷,另一名隊員直接被咬穿了肚子……”
“那名隊員現在怎麽樣?”副隊徐邺問,楊平搖搖頭,“腸子都流了出來,只能拿個碗兜着……但我們根本沒有條件救治,已經在一個小時前停止呼吸了。”
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致歉過後,徐副靠近江寰,在他耳邊輕聲問:“隊長你怎麽看?變異鵝的威脅程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我擔心出問題……”
“你的意思呢?”
“實在不行我們先捎人一程,東西等之後在戰隊裏多喊點人再來取。”
“不。”江寰冷冷地說,“我只想立刻解決這件事。”
徐副驚訝地問:“怎麽解決?”
“殺死野鵝,拿走屬于我們的東西,或者把人扔在這裏讓他們自尋出路,我們走。”
徐副:“……”
徐副隊真的驚了:“隊長你認真的嗎?”
說實話,江寰的想法也是沈山梧的想法,他現在光看何景央一眼就覺得無比厭煩,若是之後還要和對方同乘一輛車,再共處幾天,沈山梧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揍人一頓再跳車逃跑。
“先等下吳峰歌的情報吧……”江寰也覺得自己有些‘任性’了,但這中間涉及了那個人,他沒辦法像往常一樣保持冷靜。
很早以前偵查員吳峰歌和鐘茵便按照隊長要求,前往楊平口述的車輛停放地點,查看變異野鵝現今的狀況,江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努力平複內心的戾氣。
他不經意間瞥見何景央單手托着下巴,眼睛還在一錯不錯地盯着江桐望,江寰頓時愈發不悅,冷聲道:“江桐,過來。”
沈山梧本來正在謀劃着如何悄聲無息地解決野鵝,好早點離開這個破地方,結果猝不及防地點到了名字,他啊一聲擡起頭,乖乖地走到江寰面前,“怎麽了?”
江寰用手指順了順沈山梧額前的碎發,又理了理他剛被小文整理過的衣領,“沒事,頭發亂了。”
“……”沈山梧有點看不懂江寰在做什麽了,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重點在他應該如何擺脫何景央,“隊長,我也想去看變異野鵝。”
聽到這句話,江寰還未開口,徐副隊就率先皺眉斥道:“胡鬧!變異動物能随便看嗎?它們有多危險你剛剛沒聽楊副隊說?”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變異動物。”沈山梧靠上江寰的肩膀,雙臂緊緊纏住,情緒低落地說:“……我甚至沒見過老鼠以外的動物。”
“乖啊江桐。”保姆小文姐趕緊湊上來好言安慰:“等回到沿海基地,要隊長帶你去看他養的大狗狗。”
“可是……”
“那變異鵝的移動速度并不快,行動仍舊是尋常鵝那般的蹒跚姿态,而且嗅覺視力也都算不上靈敏,只是戰鬥力驚人,我們能夠逃出來的原因也正是在這裏。”何景央忽然開口道,他認認真真地看着江桐,露出一個十分和善的笑容:“如果江桐只是想要遠距離看一下的話,我可以……”
“不必麻煩了。”江寰斷然拒絕,“何隊還有傷在身,我可以親自帶江桐去。”
“一點小傷而已。”何景央站了起來,“總該适當地滿足下孩子的好奇心嗎……”
江寰并不搭理他,起身戴好面罩,握着沈山梧的手去找他的頭盔。副隊連忙追上來,壓低聲音問:“不是吧,真要去?”
“為什麽不去。”江寰單手按住面罩通訊器,詢問鐘茵和吳峰歌他們的方位,徐邺見隊長心意已決,驚得目瞪口呆,“不是隊長,你就這麽任着江桐胡來?”
“什麽叫胡來?”江寰語調沒有一絲起伏,“山海連讓他看一眼變異動物的本事都沒有嗎?”
“可是……太危險了,萬一出什麽問題,那可是以命為代價的……”
聽着徐副隊苦口婆心,沈山梧深感自己就是那迷惑周王的褒姒,霍亂朝綱的妲己,而暴君江寰下定決心之後真是任誰來勸也沒有用,徐副隊求助性地看向一直和江桐不對付的姚無闕,看戲看得正爽的姚無闕趕緊坐正,憋半天憋出一句:“江桐想看……那就看看去呗,我這兒有望遠鏡……”
“……”徐副隊決定回去就辭職,這全體失智的狗戰隊沒法呆了。
五分鐘之後,沈山梧如願踏上了野生動物園觀光之旅,江寰雖然力排衆議要圓他一個大型猛禽觀光夢,但也沒全慣着他,出門與沈山梧約法三章:一、任何事都得聽他的;二、如果途中有任何危險舉動,立刻打道回府;三、今晚喝兩杯功能水。
約定3簡直是殺人誅心,沈山梧嚴重懷疑江寰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但為了盡快擺脫何景央,他一律是是是,好好好,都聽你的。
鐘茵得知江寰要帶江桐來看動物的時候,常年面癱也是崩開了裂痕,“野鵝有什麽好看的?”她頂着烈日匍匐在雜草叢生的斷崖邊上,熱得全身是汗。
一旁的吳峰歌也不太明白,距離他們藏匿地五十米開外的一處陡坡上,停留着楊平口中的越野車,而兩只灰白色的野鵝就如同兩只看護寶藏的巨龍,氣宇軒昂地在周圍徘徊。
徐副隊拿江寰沒轍,最後只好跟着旅游團一起去參觀,看得出來姚無闕也很想來湊熱鬧,可惜身受重傷只能和張筱文老實待在小樓裏。
另外一個死活要跟着出來的是何景央,不管楊平再怎麽阻止也無用,他愣是無視了江寰的冷漠,慢慢地走在徐邺身邊,有意打聽關于江桐的事情。
徐邺也不是傻子,會看不出江寰的态度,他随意應付兩句,之後便刻意地把話題往其他地方引,何景央嘆息道:“徐副隊,我真沒別的意思,江桐這孩子和我朋友實在是太像了,我懷疑他們有血緣關系。”
“是嗎,那你這朋友現在在哪裏呢”
“他……”何景央頓了一下,“這個,不太方便說。”
“副隊。”江寰一手牽着沈山梧,另一只手撐着傘,頭也不回地說:“走快一點。”
“是。”徐邺連忙加快了腳步。
就在四人臨近吳峰歌與鐘茵時,江寰的通訊器裏突然響起鐘茵的聲音:“隊長,野鵝有異動。”
江寰立即抓緊了沈山梧的手,停下腳步,“什麽情況?”
“它們忽然開始焦躁不安,朝東南方向擺出了攻擊姿态,并且狂叫不止。”鐘茵将身體伏得更低,“可我們觀察了很久,那個方向分明什麽也沒有。”
“立刻撤退。”江寰果斷地下達命令,随後他将沈山梧往身邊帶了帶,低頭道:“野鵝的情況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