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是程辰。

程辰看見他，一臉喜出望外：“小程哥！你怎麽來了！你是知道我在這裏拍戲，來探班的嘛？”

程安意張了張嘴，他整個人還沉浸在剛才吃驚的情緒裏，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正當他在思考措辭的時候，床上的人卻先他一步開口：“他是來看我的。”

他循聲轉頭，才發現原來趙敬瀾并沒有睡着。他整個人清醒的斜躺的床上，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一眼程辰，然後說：“既然你們都認識，那我就不介紹了。”

程辰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小程哥是來看老板的！”他說着，又轉頭看向趙敬瀾，目光帶着一絲抱怨：“老板，原來你和小程哥是好朋友啊，怎麽不早說！”

趙敬瀾從床上坐了起來，程辰趕緊扶住他，趙敬瀾說：“我也是剛知道你們認識。”

程辰聽完，整個人都很是興奮，他開心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兩個人，然後雀躍的說：“原來我們三個都是認識的！真是太好了！小程哥，你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很有緣？”

他說着，轉身去推搡程安意。程安意嗓子啞着，呆呆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的腦子裏不停回想着剛剛程辰說的兩個字。

老板。

他叫他老板。

他想到程辰說，他有一個真愛粉，他的真愛粉把他帶進了公司，他們公司只有一個藝人……他想起趙敬瀾那天來北京，說有點事情，他在做一個音樂項目……他還問他那首曲子好不好聽……

當時他并沒有在意那首曲子，所以也沒有仔細去聽，但是仔細回想起來……那首曲子完全就是程辰的風格……

這些事情都串聯到一起，程辰整個人木讷的站着，喘不過氣，他整個人仿佛置身在一個巨大的陰謀漩渦裏，怎麽掙紮着都走不出去。

他轉身想去看趙敬瀾，卻發現對方也正看着他，審視的目光讓他覺得很恐慌。這個表情很平常，但是他卻覺得對方很陌生。

對方直直的看着他，他臉上的表情很冷，程安意覺得整個人都好像被凍住，他聽見對方問道：“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了我沒事嗎？

他啞了啞嗓子，喉嚨發緊，很努力才說出嘴邊的話：“我來……看看你。”

“沒事，你不用擔心。”趙敬瀾搖搖頭，他的目光又恢複平常，然後他說：“有程辰照顧我。”

他的話讓程安意更加覺得慌張，程安意朝前一步走去，走到趙敬瀾的身邊：“趙哥……你和程辰……是什麽關系？”

“工作關系啊。我是他老板。”對方看了自己一眼，仿佛自己問了一個很莫名的問題，然後他問：“怎麽了？”

對方的表情和語氣都一臉坦然，讓人找不到任何把柄，程辰一瞬間有一些迷惑，本來想問的事情都被他吞進肚子裏。現在當着程辰的面說這個好像有些不太合适，不如以後慢慢搞清楚吧，他這麽想着，将心理的疑惑暫時放下，他開啓別的話題：“趙哥，你燒退了嗎？”

“嗯，已經退了。”趙敬瀾點點頭，他看起來有點蒼白，但是神智明顯很清醒，程安意才放下心來。

三個人在房間裏呆了一會兒，後來程辰提出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去外面吃個飯，趙敬瀾沒有反對，程安意也同意了。三個人就開車就近到了附近一條美食街。

找了個館子坐下幾個人，幾個人開始點菜，程辰說讓趙敬瀾點，趙敬瀾搖頭：“我剛病好，沒什麽胃口。”

“哦，這樣啊……”程辰摸了摸頭，看起來很為難，接着他把菜單遞給程安意：“小程哥，要不你點吧，你這麽遠道而來，我們應該招待你。”

程安意搖搖頭，将菜單遞還給他：“我無所謂，你是吃貨，你來點吧。”

程辰有些為難：“我不知道我點的你們喜不喜歡吃啊……”

“沒事，就點你最喜歡的。”程安意說完，接着報出對方最喜歡吃的幾個菜的菜名：“清蒸糯米團子，紅燒鲫魚，三杯雞。”

“清蒸糯米團子，紅燒鲫魚，三杯雞。”

他說話的同時，趙敬瀾也開口了，兩句相同的話同時從兩個人的口中說出來，兩個人莫名的對視了一眼，一瞬間，空氣中都有一絲尴尬。

程辰卻什麽也沒有感覺到，他高興的敲定菜單：“那好，就點這個！你兩果然是我真愛啊，我喜歡吃什麽你們都知道！”

聽到真愛兩個字，程安意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他低頭擺弄着自己的筷子，默不作聲。

心裏很多念頭，卻被他拼命壓制下來，他對自己說，他們兩個不過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而已，趙哥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他知道自己員工的飲食喜好很正常。

但是心底卻還是抑制不住的恐慌。

接下來吃飯，趙敬瀾和程辰在聊一些音樂上的事情，程安意全程插不進嘴，他只好無奈的扒飯，卻覺得怎麽也吃不進去。

過了一會兒，趙敬瀾接到一個電話，說是有事，就匆匆走了，只剩下程安意和程辰兩個人。

程辰依舊很興奮，和自己說着新專輯的事情，程安意沒有什麽心思聽，他趁着他停頓的當口截住他：“程辰……你和趙哥認識多久了……”

程辰停下自己的長篇大論，他擡頭，想了想：“我和趙哥啊……認識兩年了吧……”

程安意扒着飯，心裏覺得很苦澀：“那他就是帶你進公司的那個老板嗎……”

“是啊，就是他！”程辰說着，又開始滔滔不絕：“你不知道，他很厲害的！做事情特別有效率，我們公司沒幾個員工，全靠他一個人撐起來的，雖然他平時冷冷的，但是其實對人也特別好，總之是一個很好的老板！”

程安意聽着程辰這樣誇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嚼了兩口飯，覺得很苦澀：“那他……就是你說的那個真愛粉嗎……”

“我也不知道。”程辰托着腮幫子，似乎很是猶豫：“他說他是。但是我後來和那個真愛粉有繼續聊天，但每次我當面找他談聊天的話題，他都答不上來。”

“後來那個真愛粉也沒再找我聊天了，我也把這個事情漸漸忘了，但是我總覺得老板和真愛粉和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

“你是說……真愛粉可能另有其人是嗎？”

“嗯，我也不知道。”程辰想着，甩了甩頭：“管他呢，也許老板是在逗着我玩呢。”

聽到程辰的回答，程安意整個人的心才放下來一些。剛才失重的感覺也終于慢慢消失，他想，既然真愛粉可能另有其人，那麽趙敬瀾就沒有騙他，現在整個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他不能輕易就下判斷。

他要相信他。

他這麽想着，心又漸漸的定下來。

吃完晚飯，程安意回到北京。回北京以後他整個人都魂不守舍，每天都忍不住給趙敬瀾打電話，好在趙敬瀾每次都會接，說話的語氣也一如平常。程安意很多次都想問他關于真愛粉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話到嘴邊他都問不出口。

他害怕。

有時候他會在電話那端聽到程辰的聲音，對方親昵的叫趙敬瀾老板，每次程安意聽到都會覺得很不舒服，但他卻不敢表現出來。

接下來他接了一個綜藝節目，在裏面當常駐嘉賓。他驚訝的發現陳影影也在，她整個人混在一堆接小通告的明星裏，幾個人搶一個話筒，程安意幾乎找不到他。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已經落魄至此了。

有一次他化妝的時候剛好陳影影在他旁邊，化妝室随便給她糊弄了一下就要給自己化，陳影影摸着自己連痘印都沒有蓋住的臉，很是生氣：“怎麽回事！你這叫化妝嗎？随便用粉筆塗幾下就完事了？”

化妝師看着他，一臉趾高氣昂：“影影姐，我可是很忙的，馬上就要上節目了，這麽多人找我化妝，我忙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管你的痘印！”

他說着，語氣很嚣張。程安意在旁邊聽着，一瞬間也覺得有點悲涼。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世故又現實，一旦你沒有利用價值，所有人都會踩在你頭上。

那個化妝師說完，湊到自己跟前，臉上瞬間換了一張迎合的笑臉，他聽見他谄媚的說：“程哥，久等了，我現在就來給您補妝。”

程安意搖搖頭：“不用了，我這個妝已經化得差不多了。”他說着，轉身指了指陳影影：“你幫影影姐化吧。”

化妝師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說，一臉尴尬的走了回去。蘇瑩瑩看到他，冷哼一聲，程安意本以為她會罵化妝師幾句，或者不領自己的情，但她卻怎麽也沒說，只是乖乖的讓化妝師動作。

一瞬間，程安意都有點佩服她，真是能屈能伸。

很快上節目，這期嘉賓裏一堆女的。做游戲的時候程安意明顯感覺但所有人都在擠兌陳影影，說很多冷嘲熱諷的話讓她下不來臺，陳影影再怎麽忍讓，整個人的臉也有些挂不住，臉色很是不好。

接下來做游戲分組，兩個人一組，所有人都自動結派，只有陳影影無人問津，形單影只。主持人不停的提醒陳影影沒有合作夥伴這件事情，陳影影一個人站在臺上特別尴尬，程安意想了想，從嘉賓座椅上走了下去，問主持人：“我可以參加嗎？”

主持人明顯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應過來：“當然可以！”他說着，轉身朝着鏡頭前的所有觀衆解釋：“我們小程真是很有風度啊！下來英雄救美了！”

程安意點點頭，走到陳影影身邊，然後将自己的腿和對方綁在一起，他低着頭，聽到陳影影滿含怨憤的聲音：“不用你假好心。”

程安意搖搖頭，看向她：“我不是在幫你。”

“我只是希望這個節目趕緊錄完，我好回家。”

對方看了自己一眼，又冷笑了一聲：“回家？回家見你的趙大哥嗎？”

程安意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對方盯着自己的表情看了一會兒，突然好像意識到什麽，大笑起來：“怎麽？你還不知道趙敬瀾已經回北京了？”

程安意聽着這句話，喉嚨有些幹澀：“你說……趙哥回了北京？”

“對啊。”對方好笑的看着他，嘲諷的點了點頭：“他最近一直在北京跑音樂項目，帶着他的新歡……不對，是他新簽的藝人，叫什麽來着……好像叫程辰？”

程安意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陳影影見她不說話，心知自己已經說到了重點，她飛快的看了程安意一眼，然後問：“你待會下節目有事嗎？”

程安意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沒有，怎麽了？”

“帶你去一個地方。”

錄制了一天，終于下了節目。陳影影将程安意帶到一棟大廈裏，這棟樓程安意很熟悉，是很多圈裏人開記者發布會的地方。按電梯一直九樓，走進去，裏面好像是一個發布會的現場。程安意看到裏面布置的滿是氣球，舞臺上放着一張巨大的海報，樓頂的紅色橫幅上面寫着：“新桃色選角會正式啓動，趙敬瀾親臨會場……”

程安意走進那個海報，看到海報上面，是趙敬瀾十年前清俊的臉龐，他的懷裏，還抱着一個人……

那是當初的李儉。

他突然好像預感到了什麽。

沒過幾分鐘發布會就開始了，趙敬瀾在萬人的呼喚聲中走了出來，主持人問他：“趙哥，這個片子已經過去了十七年，請問您怎麽會想到又重新做這個片子，成為這個片子的監制呢？”

趙敬瀾拿起話筒，回答的有條不紊：“桃色這部片子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了，但是很多影迷卻依舊無法忘懷，桃色新版是桃色的續集，它講述了很多桃色沒有表達完的東西，所以我想把這部片子撿起來，希望能夠彌補所有人的遺憾，給大家一個完整的結局。”

“那趙哥覺得，哪幾個人能可以勝任李儉和沈越這兩個主要角色呢？”

“李儉這個人物，需要深沉，需要積澱，放眼娛樂圈，這樣的人物大有人在。由于我曾經演過，也不想讓大家用這兩個版本相比較，所以具體哪個人可以演，我就不說了。不過沈越……”他說着，突然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措辭，然後他說：“沈越這個角色，我這裏到有一個人選。”

“哦？”主持人發出驚嘆的聲音，語氣裏充滿好奇：“不知道能讓趙哥看上的演員到底是誰呢？到底哪個人能有這樣的榮幸？”

“其實并不神秘。”趙敬瀾搖搖頭，他擡起眼，露出一個足以迷惑所有人的笑容：“這個人是我最近新簽的一個藝人，他的名字……叫程辰。”

他的名字……叫程辰。

接下來趙敬瀾又陸續回答了很多問題，程安意已經完全聽不下去。陳影影刺耳的話在他耳邊不停的重複：“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沒想到吧？他回北京不告訴你，新版桃色要開機了也不告訴你，甚至連電影選角，也沒有你的份。”

“程安意，我早告訴過你。”陳影影說着，無情的看向他：“趙敬瀾是一個很無情的人，他所規劃的所有事情裏，從來沒有你的份。”

她滔滔不絕的說着，對方卻目光呆滞，只是定定的看着臺上的人，下一秒，他突然快步走出人群，然後找到一個黑暗的地方，他拿出手機，開始撥通號碼。

電話很快就撥通，他拿着手機，遠遠的看到趙敬瀾從舞臺上走下來，隐沒在人堆裏，他聽見對方的聲音從雜亂的環境中傳來：“小程？找我什麽事？”

“趙哥……你現在在哪？”

“我在拍戲，怎麽了？”

程安意咬了咬唇，又看了一眼對面的人群。那邊黑壓壓的，早已找不到趙敬瀾的身影。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趙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

“我聽說新版桃色馬上就要開拍了。”程安意說着，望向那邊的人群：“我想演沈越這個角色，可以嗎？”

他說完，握緊話筒，等待對方的回答，那邊啧了一聲，似乎很不耐煩：“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幹涉彼此的工作嗎？”

他閉上眼睛，懇求他：“趙哥……我真的很想演這個角色……求求你……”

對方卻飛快的打斷他：“不行。”

“這個角色已經定好人選了，你跟我說也沒用。”

“是誰？”

“什麽？”

“你說定好了人選，那個人是誰？”

對方仿佛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不依不饒的發問，愣了一下，然後回答：“那個人你不認識。”

他說着，此刻主持人已經再次邀請他走上舞臺，他拿着話筒：“不說了，我現在有事，就這樣吧。”

下一秒鐘，他就挂斷的電話。

接着，他信步走向舞臺，接受着主持人和無數觀衆注視的目光，所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黑暗裏，有個人正拿着聽筒，呆呆的看着他。

一瞬間，有什麽東西支離破碎。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