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黎紹這一睡就又是睡到第二天,午時都過了,黎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轉頭就看到了坐在對面椅子裏的長孫伯毅,黎紹給吓了一跳。
緩了緩神,黎紹翻了個身側趴在床上,看着長孫伯毅笑眯眯地問道:“我的睡臉有那麽好看嗎?”
長孫伯毅眼神一閃,有些窘迫地扭頭望向門口:“臉色白得像鬼,有什麽好看的?”
“怎麽叫白得像鬼?”黎紹低笑兩聲,“這叫膚白如玉,是天生麗質好不好?你什麽時候來的?”
“上午就來了。”長孫伯毅依舊望着門口。
黎紹看着長孫伯毅,眉梢輕挑。
奇怪了,今天的伯毅怎麽這麽老實?
“來了怎麽不叫醒我?”黎紹起身,下床穿上衣裳。
長孫伯毅睨了黎紹一眼,沒答話。
他叫了,可怎麽都沒叫醒,鄧義說這是正常的,可他記得黎紹分明就不是那種睡着了就叫不醒的人。
沒聽到長孫伯毅的答話,黎紹扭頭,好奇地打量着長孫伯毅,這一打量就注意到了長孫伯毅臉上的淤青:“你這臉是怎麽了?去見了雍寧?”
黎紹的衣裳還沒系好就匆忙走到長孫伯毅面前,蹲下身子仔細端詳着長孫伯毅的臉。
沒想到黎紹會突然來到眼前,長孫伯毅不自在地僵住,直勾勾地看着黎紹。
十年不見,黎紹的這張臉就只是多了一絲病态的白,其餘的地方似乎都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有絲毫改變,從這個熟悉的角度看下去,一不小心便要以為這十年光景只是噩夢一場,仿佛他從沒離開過長安,也從沒離開過黎紹。
“真難得你會被他打傷,”黎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長孫伯毅眼角的淤青,“疼嗎?”
轉眼看向長孫伯毅,黎紹卻不小心與長孫伯毅迷茫的視線撞上,黎紹的心頭一顫,有些移不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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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之後,伯毅看他的視線一直都是冷冷的,或者說伯毅不管看誰都是這樣,像是刻意藏起了所有心事一般,他為伯毅的這一份成長感到欣慰,卻也因為再看不出伯毅的心事而感到失落,而這是伯毅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心緒,那裏面有思念,也有怯懦,有愛慕,也有痛苦,有彷徨,也有無助。
“伯毅,”黎紹的手順勢滑到長孫伯毅的臉頰,拇指的指腹在長孫伯毅的臉上摩挲着,每一下都溫柔至極,“伯毅……”
“殿下。”衛峰一走到門口就注意到了屏風另一邊的情況,但他依舊毫不猶豫地走了進來。
長孫伯毅猛地回神,黎紹也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咳,”黎紹頗有些尴尬地站了起來,“衛峰,你怎麽在這兒?”
看着衛峰大搖大擺地從外面走進來,黎紹有些好奇。
衛峰瞄了長孫伯毅一眼,而後将手上的木盤放下:“我跟哥哥已經暴露,就沒有躲藏的必要。殿下,吃飯吧。”
聽衛峰這麽一說,黎紹才想起昨日傍晚的事情,不由地也瞄了長孫伯毅一眼。
衛澤和衛峰是沒有了躲藏的必要,可伯毅就任由他們在天策上将府裏走來走去?伯毅就沒什麽要問他的嗎?
因為方才的失态,長孫伯毅還有些窘迫,見衛峰擺好了飯菜,長孫伯毅突然起身。
“沒事別總悶在屋子裏,去院子裏走走。我在主院裏增派了三十名護衛,你放心吧。”
話音未落,長孫伯毅已經一陣風似的出了門,再一轉眼就沒了蹤影。
黎紹呆愣愣地望着門口,一臉的莫名其妙。
去院子裏走走?他一個俘虜,可以在天策上将府的院子裏走走嗎?增派了三十名護衛又跟他有什麽關系?而且什麽叫放心吧?為了什麽?
衛峰眼神一沉,提醒黎紹道:“殿下,先吃飯吧。”
“哦……好。”
黎紹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吃,突然又問衛峰道:“昨日伯毅有來過嗎?”
昨日刺客都被殺了之後,他就昏睡不醒,剛剛才恢複意識,而在這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他無從得知。
“……沒有。”
“是嗎?”黎紹撇撇嘴,“這就奇怪了,他突然之間是怎麽了?”
衛峰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吃飯的功夫,黎紹就一直在琢磨長孫伯毅走前所說的那句話,可怎麽都想不明白,于是吃完飯後,黎紹索性就依長孫伯毅所言,到院子裏去走走。
踏出門前,黎紹還特地停下來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奚虎,但奚虎也只是用略顯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後就轉了個身,裝作沒看見他似的。
奚虎原以為黎紹跟他們之前所遇到的黎氏成員是一樣的,是被長孫伯毅憎惡的,因此昨日刺客來襲時,奚虎就以黎紹為誘餌,将所有的刺客都引進院子裏後才圍而殺之,根本沒顧及到黎紹的安危。
結果長孫伯毅回來後,奚虎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看着勃然大怒的長孫伯毅,奚虎才想起來,長孫伯毅送黎紹來到天策上将府後,就特地囑咐他要好好照顧黎紹,而不是要他看管。
因為長孫伯毅異常的态度,所以奚虎對長孫伯毅和黎紹之間的關系十分好奇,可奚虎也知道,大概沒有人能替他解惑。
見奚虎是這樣的态度,黎紹更加困惑了,擡腳出門,慢慢地在院子裏走動,一邊走一邊向主屋裏張望,奈何什麽都看不見。
當衛澤、鄧義和雲珠在廚房熬完藥回來時,就見黎紹由衛峰陪着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還時不時地要往主屋看上一眼,三個人頓時心生疑惑。
“殿下,您怎麽在外面呢?”鄧義端着藥,與衛澤和雲珠一起走到黎紹身邊。
“是啊,我怎麽在外面呢,”黎紹自己都覺得好笑,“長孫将軍要我到院子裏走動走動。”
“啊?”聞言,雲珠下意識地往主屋看了一眼,“他又打得什麽主意?”
黎紹從鄧義的手上接過藥碗,将一碗聞着就苦的湯藥一飲而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喝完藥,就又繼續溜達。
鄧義幾人雖然猜不透長孫伯毅的意圖,可黎紹不必整日被關在屋子裏是好事一件,他們自然也樂得陪着黎紹在院子裏溜達,主仆幾人有說有笑,倒是十分開心。
門窗緊閉的主屋書房裏,長孫伯毅端坐在書案之後,穩如泰山,俞世站在書案之前,多動似的扭來扭去,抻着脖子從窗縫往外看。
聽到外面的聲音,長孫伯毅原本就無法專心,面前再站這麽一個俞世,長孫伯毅更是什麽都看不進去了。
“外面就這麽有趣?”長孫伯毅将手上的皇宮地圖往桌上一放,頗有些無奈地看着俞世。
俞世立刻端正地站好:“一般般吧,也沒那麽有趣。”
“都看見什麽了?”長孫伯毅又問道。
“呃……”俞世掰着手指頭數道,“散步,喝藥,散步……就這些。”
長孫伯毅眉心一蹙,急問道:“喝藥?什麽藥?”
“啊?”俞世眨眨眼,搖頭道,“不知道啊。”
長孫伯毅狐疑地追問道:“不知道?那你怎麽知道是藥?”
俞世篤定道:“這麽大的藥味兒,不是藥還能是什麽?将軍您沒聞到嗎?”
聞言,長孫伯毅仔細聞了聞,還真聞到那麽一股不太濃郁的藥味兒。
靠在椅背上思索一番,長孫伯毅又對俞世說道:“傍晚時你去廣化坊走一趟,去找一個名叫呂秋茂的太醫,将他帶回來……別讓東廂房那邊知道。”
“啊?太醫?帶太醫回來幹嗎?”俞世不解地看着長孫伯毅,可被瞪了一眼之後就乖乖地收起了臉上的疑惑,“是,末将領命。”
他真是蠢,東廂房的那位喝着藥呢,将軍這太醫自然是請來給東廂房那位看病的,他問什麽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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