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告狀
關遠和趙聲谷帶着饞饞将老房子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沒人住的房子,即便打掃的再幹淨,也總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饞饞在院子裏撲蜻蜓,秋日的陽光照在寬敞的院子裏,生命的生長與消退奇異的融合在一起。趙聲谷擁着關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沒事,我們在哪兒哪兒就是我們的家!”
關遠輕笑出聲,蹭蹭他的胸膛:“恩,我們在哪兒哪兒就是家,這是我們曾經的家。”
他們并不知道,敞開的院門外一人正舉着相機将他們相擁的這一幕永久的保存了下來。那人只是一個旅行愛好者,走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這次偶然進入關家屯,卻不料看見了這一幕。
他聽過國家第一對結婚的同性,但不認識,剛剛看見這一幕的時候,他也并不知道這就是聞名全國的世紀夫夫。
只是看着他們相擁的畫面,就覺得歲月靜好,要是不能保存下來,那多可惜。放下相機,沐浴着秋日的陽光,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太孤單了,遇到一人,能夠相知,相惜,相守,那該是多大的幸福。
饞饞撲完了蜻蜓,舉着給關遠和趙聲谷看。關遠蹲下來,看着饞饞認真的說到:“饞饞,蜻蜓是益蟲,你要是把他捉了,就不能去吃害蟲了,農民伯伯的收入就會減少,還有很多人會吃不上飯,你還要捉嗎?”
饒是饞饞再聰明,也不明白他怎麽就捉了一只蜻蜓,就會讓很多人吃不上飯了,少見的張大了一張小嘴,連發問都忘了。
趙聲谷看的有趣,“好了,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饞饞,把蜻蜓放了吧,你看讓他們自由自在的飛不是更好嗎?”
從教育孩子中就可以看出,這一對夫夫中只有趙聲谷有浪漫細胞。
饞饞點點頭,将蜻蜓放了,看着飛向遠方的蜻蜓,饞饞拍着手道:“哦,飛了飛了。”
關遠撇撇嘴:“我讓他放了,他就那副蠢樣子,你一說他就放了!”
趙聲谷摟着他,“誰叫你說的那麽有深度!”
關遠被逗的彎腰大笑,後面都快喘不上氣來了,趙聲谷一邊無奈的給他拍背一邊說道:“好了,怎麽笑成這樣子,我講的又不是什麽笑話,至于笑成這樣嗎?”
誰料他這一說,關遠逗得笑的更厲害了,趙聲谷實在不能理解。饞饞圍着笑的發抖關遠轉了一圈,“老爸,爸爸怎麽了?”
“不知道”趙聲谷無奈的說。
饞饞一拍手,“我知道了,爸爸一定是發羊癫瘋了,我在電視上看到有一個人發了羊癫瘋就一直這樣抖啊抖的。”說完自己還晃動着小身子做示範。
關遠好不容易停下笑,一把拖過饞饞,“小屁孩,敢說你爸爸發羊癫瘋,看我不讓你屁屁腫一個大包。”
“老爸,救命啊!”
安靜許多年的老房子終于迎來了屬于它的熱鬧。
第二天是祭祖的日子。
趙家的墳地和關遠的娘李月華的墳墓早就翻修一新,這些年來也有專人打理。
兩人先去了趙家祖墳,兩人磕了頭,讓饞饞也拜了拜。
關遠讓饞饞喊祖爺爺。
饞饞吃驚的問:“祖爺爺躺在這裏面嗎?”
“恩,祖爺爺躺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那祖爺爺為什麽不起來,躺在這裏這麽久不會無聊嗎?”小孩子對生死總是無概念的。
趙聲谷大手撫摸着饞饞軟軟的頭發,記憶裏浮現出爺爺的音容笑貌:爺爺,我成家了,我有孩子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幸福的過一輩子。
關遠看着趙聲谷泛紅的眼眶,拉住他的手,“爺爺,我會和哥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們會一起吃飯,一起散步,老了一起在爐火邊讀書,您放心吧,等到了最後,我們會一起來找您,誰也不丢下誰!”
“小遠。”趙聲谷抱住關遠,何其有幸,能得身邊人相伴。
兩人又在李月華的墳前祭拜一番。
李月華這一輩子,除了關遠和趙聲谷,再無一人還記得她,關遠的外家那邊外公外婆早就不在了,有一個姐姐嫁去了外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
趙聲谷還記得小時候,李月華怕他和關遠吃不飽,偷偷的去隊上的地裏偷紅薯,被抓住打的遍身傷痕的樣子。
這麽多年,除了關遠和自己的爺爺,他能感受到的親情都在李月華身上得到了,李月華是一個溫柔而又主見的人,她在的時候,即便家裏宰困難,可他們的小屋子裏卻時常充滿着歡聲笑語,他和關遠即便穿的破舊,但卻是幹幹淨淨的。
這一切,在趙聲谷的記憶裏如此鮮紅,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笑的溫婉的女子。
“哥,娘在下邊肯定都好吧?”
關遠對李月華并沒有太多的記憶,畢竟那時他太小了,所以他的一生,所有的依戀全在趙聲谷身上。
趙聲谷嗯一聲:“娘在下邊肯定會一切都好的。”
饞饞跟着乖乖的喊了奶奶,自從知道躺在這裏就是再也不會出現了,饞饞仿佛明白了生死的意義,叫他怎麽做他都乖乖的照辦。
看趙聲谷還紅了眼睛,忙扯着他蹲下,用小手撫摸趙聲谷的眼睛:“老爸不要難過了,以後我和爸爸一直陪着你!”對關遠招招手:“爸爸,你也蹲下。”待關遠蹲下後,饞饞兩只手一邊摟着一人的脖子。
李英和關國遠遠的瞧着,看他們一家摟在一起的樣子,李英忍不住擦了擦眼淚:“他們真是太不容易了,現在好了,現在好了。”
祭拜完,趙聲谷和關遠剛到關國的院子外,就見那裏早已等着十幾人。
見到趙聲谷和關遠回來,為首的一人眼睛一亮,忙迎上前:“歡迎趙先生歸鄉啊,我是雲縣的縣長,姓趙,咱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哈哈哈!”
趙聲谷禮貌性的和他握手。
關遠知道趙聲谷又要去應酬了,果然那邊沒說多久,就說到要請他們一家吃飯,關遠搖搖頭:“我有些累了,就不去了,你去吧,別和太多酒!”
趙聲谷點點頭,對趙縣長說到:“不好意思,內子身體不适,恐怕只有我單身赴約了!”
趙縣長喜得開懷,“好好,既然關先生身乏,自該好好休息,是我們叨擾了”所有人都知道,雖然“遠谷”是關遠和趙聲谷兩人的,但關遠從不管事,一切都是趙聲谷說了就算,既然正主請到了,關遠去不去他們就不在乎了。
只是這聲內子?叫的後邊的政府工作人員內心抽了抽,雖然知道這兩人結婚了,可是光明正大的這麽叫,他們這些人還是沒法适應啊,哎,時代變化太快,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同性戀這回事,沒想到這就能結婚了。
正當雙方談得歡暢,趙聲谷也準備上車時,程咬金殺出來了。
只見李秀翠帶着關家一家老小呼啦啦的大呼小叫跑了過來。
一到跟前,李秀翠就跪下了,哭得呼天搶地,“請青天大老爺做主啊。”他們還是聽別人說的,縣裏來人了,來的還是縣長,他們不會去想縣長為什麽會來,只知道讓關遠和趙聲谷倒黴的日子到了。
叫齊了一家老小,準備讓縣長給他們讨個公道,這才有了這戲劇性的一幕。
、
縣裏來的人臉都綠了,特別是縣長,生吃了這一家子的心都有,這叫什麽事,他們這邊還腆着臉要求趙聲谷辦事呢。沒想到當着他的面就有人上來告狀了,而且告的還是忤逆不孝。
趙縣長叫他們先起來。
李秀翠一家也不聽,哭得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關家屯的人都圍了過來,看着他們指指點點。
有些人充滿了看好戲的表情,看着關遠和趙聲谷,你們不是有錢嗎,你們不是看不起人嗎,現在看你們怎麽辦。
他們不會去想沒有關遠和趙聲谷他們原本的日子會是什麽樣,即便有人提出來,這些人也會振振有詞的說到這都是他們一點一滴的勞動換來的,又不是吃白食,他們掙得了錢是他們該得的,關遠和趙聲谷還要感謝他們為廠子裏工作呢。
“那你怎麽不去看看別的屯的人,他們比我們懶不成,他們的日子過成啥樣了?你要是不進服裝廠,不低價拿衣服去賣,你掙個屁的錢啊!哪兒那麽大的臉呢,還要感謝你!”
即便被反駁了,這些人也不覺得自己有錯,認為這些人都是拍馬屁,看着關遠和趙聲谷有錢,連真話都不敢說了。
關遠将這些人的表情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不過他絲毫沒往心裏去,人性這東西他飄蕩一百多年難道還沒看清楚嗎?
這邊;李秀翠還在哭個不停,幾個媳婦也跟着哭,關滿倉幾兄弟都是一臉悲憤的表情,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
也對,也許在他們的心裏,說不定還真是關遠和趙聲谷做錯了,不管小時候關遠和趙聲谷受到了什麽樣待遇,他們認為關遠和趙聲谷長大了有錢了,自然該孝順他們。
關家衆人裏還有一些年輕人,仔細看,隐隐還有着小時候的樣子,其中一人染着黃毛,嚼着口香糖滿不在乎的樣子格外引人注目。
、
關遠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是關餘,關遠同父異母的弟弟。
見關遠的目光看過來,關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對這個哥哥,他并沒有太多的記憶,關遠他們走的時候,他才幾歲,只是常聽家裏長輩念叨,有這麽一個有錢的哥哥,不顧他們自己吃香喝辣的去了。可他從沒見過,現在一見關遠,那出塵的外貌和氣質刺的他眼睛生疼。
憑什麽他們會讓縣長親自來請,而他只會成為其他人口中的混混。現在連媳婦都沒娶到。
縣長被關家人鬧得頭疼,他為難的看着趙聲谷,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
趙聲谷不動聲色的說:“既然有別人告我們,那縣長按照程序走就好了。”
縣長一個機靈,趙聲谷說的是別人!不是長輩,也不是家人,而是別人,什麽态度已經不言而喻。
趙縣長忙繃住了一張臉:“吵什麽,想告狀去法院,不過我可提醒你們,關先生和趙先生可是和你們脫離了關系的,你們去也只會白鬧一場,一群刁民,雲縣的民風都是被你們攪壞了!哼!”
說完忙請趙聲谷上了車,還專門來到關遠面前,“關先生,您不要擔心,你們的情況縣裏都了解,絕不會冤枉了任何一個好人。”說完這才上車走了。
而關遠這邊也由保镖護着進了關國家裏。
關家衆人齊齊傻了眼。
怎麽會是這樣的結局,不應該啊,怎麽會這樣,難道不應該是縣長怒斥關遠和趙聲谷,然後他們就可以憑借這個向關遠他們要好處了嗎?
可現在縣長竟然把他們罵了一頓,而對關遠他們卻是畢恭畢敬的,什麽結果不用別人說他們也知道了,去法院告狀,看現在這樣子,去法院告狀還能有好果子吃?
圍觀的衆人見關家衆人被縣長罵了,有心裏透亮的也跟着走了,還有一些人拉着李秀翠說到:“老嫂子,不要怕,現在都是官官相護,他們有錢了,當官的自然都護着他們,哎,這真是變天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言一行早已被人看在了眼裏。
李英進了屋子後,被關家老宅的人惡心壞了,“真是,他們的臉還真大啊,還敢找縣長告狀,看看,那縣長是他們能糊弄的嗎?這不把他們罵了一頓,呸,活該。”
關遠在心裏嗤笑,要是他們還是那個一窮二白的關遠和趙聲谷,縣長會站在他們這邊嗎?也許不會幫關家老家的人,但也絕對不會幫他們說話,無非是利益二字罷了,縣裏需要他們的頭子來提高政績,這就是縣長站在他們這邊的原因。
趙聲谷去了縣裏,直到天快黑了才回來。
關遠聞了聞:“你沒喝酒?”
趙聲谷把大衣脫下來,“我要是不想喝,誰還敢灌我不成?”事實上,在席上趙聲谷說不喝酒後,那些人也跟着沒有喝酒,就這麽幹幹淨淨的吃了一頓飯,當然那些人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趙聲谷在雲縣投資一千萬。
“投資一千萬幹什麽?”
這個年代一千萬可不少了,雲縣一年的收入也就這麽多。
“修路,雲縣的路修好了也好,我投資了這麽些錢,他們自然會幫我們解決一些小麻煩。”關遠知道趙聲谷說的小麻煩是什麽。
“由他們鬧呗,能鬧出什麽花來。”關遠滿不在乎。
趙聲谷躺倒床上:“是沒有麻煩,可是像蒼蠅似的嗡嗡叫,你不煩啊,陪我睡會兒。”趙聲谷一把摟過關遠,閉上了眼睛。
“饞饞還在外面呢,等會兒該找我們了!”果然,關遠的話剛落下,饞饞就進了屋子,看見他們兩個躺在床上,便自己脫了鞋,吭哧吭哧的也要往床上爬。
關遠一把将他抱住:“好了,我們出去,別吵你老爸。”
趙聲谷其實并不困,他只是想和關遠呆在一起而已,見關遠要走,他也起了身。
“你不睡了?”關遠吃驚的問。
“恩,沒你在睡不着。”趙聲谷無比自然的接了一句。
“你說什麽呢,孩子還在這裏呢!”對趙聲谷情話已經免疫的關遠這時竟然紅了耳朵,半天才說出這麽句話。
趙聲谷看他害羞的樣子,低低的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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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