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毫無征兆的危險
張騰坐在桑塔納車裏，車停在幼兒園門口，手裏夾着一支算得上稀罕品種的內供香煙，白色的煙盒兩個紅閃閃的大字，車窗嵌開一條縫，多數的煙霧都順着那條縫隙飄散出去，留下少數在車廂內。《/p》
只不過，看車門旁地下的一推煙頭，也能猜到裏面有幾分嗆人。《/p》
張騰這輩子吃過苦、受過罪、輝煌過也曾像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進監獄再從監獄出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突然發現已經玩不轉這個社會，進去之前打個電話，能出來幾十號拎着砍刀的小弟，齊刷刷的叫他一聲蛤蟆哥，出來之後在打電話，即使還能把小弟叫出來喝酒，卻發現手中沒有砍刀，并且吃完飯也沒人搶着買單了。《/p》
手中的煙又剩下一點煙屁，他伸手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看裏面還剩兩支微微錯愕，用煙屁把新煙點着，使勁的裹了兩口，缭繞的煙霧再次升起，在他眼前變換成各種形狀。《/p》
這兩年他很糾結也很困惑。《/p》
當初那種大哥的姿态還沒放下，也無法忘記那種前呼後擁的感覺，即使現在都變成曾經，成為過往。《/p》
這輛桑塔納是他用賣龍騰酒吧的錢買的，自己是大哥，必須得有範兒，衣食住行必須得超過那些跟在屁股後面的小弟。他本指望着窮家富路，讓別人看看，卻發現別人跟他相處兩次，知道他兜裏沒有子彈之後，也不屑于坐他這輛中水縣人盡皆知的桑塔納轎車了。《/p》
這麽長時間以來，他除了麻将館和飯局之外，也沒有正經行當。《/p》
還在喝醉的時候幻想，自己是嚴打之前的蛤蟆，在中水縣呼風喚雨。《/p》
然而，他的輝煌終歸是丢棄于時光，他的地位最後還是淹沒在泥潭，用了足足兩年時間才看透現實，他不得不承認：英雄也有末路。《/p》
唯一慶幸的是，他并沒被壓垮心裏還有鬥志，在看清現實之後，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麽來挽回一切。《/p》
把煙頭彈到窗外的風雪裏，拿出兜裏的諾基亞電話，快速摁動幾個數字。《/p》
“安然，門外有人找！”《/p》
教室門口出現收發室阿姨的身影。《/p》
安然正坐在鋪着泡沫板的地上，手裏拿着積木，告訴小朋友想要搭成高樓大廈，必須得一塊積木一塊積木的放，她聽到話，從地上站起來，往窗外看去，能看到那風雪中的桑塔納，隐約中還能看到張騰的身影。《/p》
這年頭也有送禮一說，在過年之前還有人要送給一只老母雞，被她婉言拒絕，在課上時間有家長來找自己，她不得不往這方面想，搖搖頭，有點悲哀，在如此環境下熏陶出來的孩子，長大會是什麽人生觀？《/p》
Advertisement
“小朋友們，要記住哦，搭積木不能着急，要一塊一塊的放，放的太快容易塌，我們得打好基礎，放好每一塊才能搭的更高哦”《/p》
安然用她教小朋友，獨有的口吻囑咐道。《/p》
事實上，在這幼兒園中要說誰的人緣最好，都會對安然豎起大拇指，不做作、看到誰都是笑模樣，也從來不和任何人面紅耳赤的争辯，下到晚上看門的大爺，上到幼兒園院長，都很喜歡她。《/p》
把外套穿好，對着走廊裏的鏡子整理下妝容，她時刻在注意為人師表。做好這一切，緩緩走出去。《/p》
車裏的張騰看到她身影，情不自禁的坐直身體，內心出現一絲波動，不過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狀态，雖說這個女孩看她一眼就會讓人想起青春期的初戀，但自己活得終歸是當下。《/p》
“安老師，你好”張騰搖下車窗，露出個與彪悍臉龐不相符的笑臉。《/p》
“張婷婷父親，你好”安然回應道。《/p》
“上車吧，外面冷，我想跟你談談關于婷婷在幼兒園的事”安騰說着，探過身子把副駕駛的車門給打開。《/p》
安然想了想，然後從車頭繞過去，走到副駕駛坐進來。《/p》
短短幾秒鐘，張騰的眼睛像向日葵一般，随着那道身影做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平行轉移，待安然坐到副駕駛，把車門關上。《/p》
張騰略顯突兀的開口道“我聽說安老師還沒有男朋友吧？”《/p》
“還沒有”安然頓了下笑道，實則她對這一車煙味很反感，可又不好表現出來。《/p》
張騰點點頭，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說道“也沒交過男朋友？”《/p》
“也沒有”安然涵養很好的再次回道，微微調整下坐姿，主動轉移話題道“張爸爸，如果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可以提前給你吃個定心丸，婷婷的表現非常不錯，在唱歌和跳舞方面非常有天賦，如果着重培養，很容易在這方面有發展”《/p》
張騰似乎并不關心這個問題，也沒顧慮安然感受的再次抽出煙，拿出火機點燃“孩子還小，她的事不急，我成功了她這輩子都不愁吃穿，安老師，既然你沒交過男朋友，那就證明你現在還是處女喽？”《/p》
安然聽到這話微微蹙眉，眼中難以掩飾的出現反感。《/p》
還沒等她說話，張騰擡手放在方向盤上道“我叫張騰，綽號蛤蟆，幾年前嚴打還沒開始的時候，我在這中水縣裏說一不二，想找個清水芙蓉的處女很簡單，可現在不同了，沒人知道我是誰，也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幫我這個過氣的大哥做什麽，呵呵”《/p》
他轉頭道“幫個忙行麽？跟人睡一覺”《/p》
在安然的世界中，從未出現過這麽直白淫/穢的詞語，她難以接受，很莫名其妙的看着張騰，話中難以掩飾火氣的道“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先走了！”《/p》
張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安然胳膊，雙手像鉗子一樣死死抓住，強悍的力道讓安然骨頭跟着疼痛。《/p》
“你松開我！”《/p》
“我在找你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你家的情況，沒有爹沒有媽，就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即使你平白無故死在家裏，過十天半個月也沒人發現，我能提前跟你說，是我可憐你，千萬不要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p》
安然怎能聽不出張騰的語氣已經有點變了，甚至于話裏的威脅也是赤裸直白，她猛然回過頭，臉上出現在母親離開時的那抹倔強，咬牙說道“松開我，再不松開我喊人了！”《/p》
此時的張騰已經魔怔，在動手之前還能有點理智，可當手抓到安然手腕的一刻，他就注定變成十幾年前拎着開山刀與仇家在胡同裏拼殺的蛤蟆，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臭娘們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p》
安然一手已經打開車門，可張騰拽着她，根本無法下去。《/p》
“按我說的做，成了，你能榮華富貴，沒成，我蛤蟆也不會虧待你！”《/p》
“救命啊！”《/p》
安然有點慌亂的開口喊道。《/p》
這聲音注定無法穿透鋼筋水泥的牆面，幼兒園裏的小孩仍舊在搭着積木，收發室的阿姨也帶着眼鏡織毛衣。《/p》
張騰聽見這聲，動作終于變得粗魯，行為也不掩飾骨子裏的暴戾，瞬間伸出另一只手，耗在安然紮着馬尾辮的頭發上，使勁往回一拽，安然被硬生生拽回車內。《/p》
“刷”《/p》
安然随手一抓，從未跟人打過架的她，讓張騰臉上出現三道泛着血的指印。《/p》
“臭娘們，如果不是看你這臉蛋有幾分資本，今天花了你”張騰瞪着眼，兇惡的面目一覽無餘，随即從兜裏拿出準備好的浸過乙醚的毛巾，對着安然的口鼻捂過去。《/p》
安然苦苦掙紮，手也開始胡亂抓張騰的頭發，然而，此時的張騰斷然不會為任何所動，死死摁住，大約十幾秒後，安然兩眼一翻，昏死過去。《/p》
“呼”張騰長舒一口氣，別看安然體重不到一百斤，但拼命掙紮起來張騰這個一米八的壯漢也廢了很大力才控制住，累的額頭滿是汗珠，把身子探過去關上車門。《/p》
他一眼掃到倒車鏡上，見風雪中有個身影正如傻狍子一般跑過來，皺起眉，頓了兩秒沒多想的再次拿出手機，撥出剛才的號碼，第一句話就是：我是張婷婷的父親，找張婷婷…《/p》
單純的張婷婷哪裏知道父親要幹什麽，按照吩咐的，跑到園長辦公室，敲門後用稚嫩的聲音說道：我要幫安老師請個假，她和我父親一起去吃飯了，今天下午可能不會回來。《/p》
“…”園長無語默認的點點頭。《/p》
就在小朋友請假的同時，外面的桑塔納轎車已經起步離開，而那道狂奔的身影，剛剛跑過幼兒園門口，小犢子身上滿是積雪，摔倒不止一次。《/p》
他看着已經消失在漫天大雪中的桑塔納轎車，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