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邪氣入侵

破陣即殺生。

不破就會受制于人。

壓根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白濯漣擔心的望着蒼禦,一時不知該如何選擇。

蒼禦只是在最初的猶豫過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他一擡手,掌心花光一閃,眨眼便出現了一柄與他本體一模一樣的銀白色長劍。

“這是我的分/身,你拿着保命。”他把劍遞給白濯漣,道,“只要劍不離手,你就不會有事。”

白濯漣接過劍,點點頭,也沒說什麽,只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他悶不吭聲的,又拍了一點淨化之力給他。

蒼禦都有點哭笑不得。

這朵小白蓮雖然不擅長說話,對人情往來也不太明白,但他做的總是比嘴上說的要多,現在面臨這般困境,能多保存一點靈氣就可能救一次命,他卻一直往他身上拍拍拍,好像這靈氣不要錢似的,讓他既好氣又好笑。

他擡起手,拍了拍白濯漣的肩膀,最後一次囑咐道:“保重好自己。”

說罷,他再不猶豫,腳尖在地面一點,猛的躍至半空之中。

黑衣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你想破陣?你想置這滿城百姓于不顧?”

蒼禦壓根理都沒理他。

在他動的那一瞬間,那十柄邪劍也跟着動了,它們被自己控制的劍奴拿在手上,劍氣一揮動,就有洶湧的暗紅色邪氣伴随着犀利劍光揮灑而出,瞬間逼近了一人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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狴犴背上雙翅一展,整只虎的身形瞬間漲大了一倍,身周紫色雷光轟隆炸響,雷芒傾瀉而出,瞬間在身周布下一層雷芒結界。

它大吼道:“白毛小子,我來阻擋它們,你擋着邪氣別飄過來。”

白濯漣也沒猶豫,他只有玄階修為,的确不是地級低階邪劍的對手,但他的本體對邪氣有天然的壓制作用,狴犴也有地級中階修為,比邪劍高了一個層次,阻擋它們一段時間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當即蘊氣于劍,長劍一揮,有蒼劍劍氣加持,淨化之力于劍身裏暴漲,拂袖一揮,霎時大片白芒閃過,那逼過來的暗紅色劍氣如融雪一般消散不見。

一人一虎就這麽合作起來,但畢竟有陣法限制,邪劍數量又多,他們幾乎把吃奶的力都使上了,壓根就堅持不了多久。

蒼禦顯然也是知道的。

黑衣人更是知道,他抱着雙臂懶洋洋站在屋頂上,擺明了是在看戲。

蒼禦瞥他一眼,唇角隐隐牽起一抹冷笑,手指結印,指尖竟然滲透出點點不同于往日的蒼青色劍芒。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嘴唇瞬間抿緊,整個身子都不自覺的緊繃了起來,鼻息之間隐約噴出幾道緊張的喘息。

蒼禦手指連動,蒼青色劍芒漸漸彙聚,在半空中凝成一柄手掌大小的蒼青色長劍。

那小劍一現世,頓時就有一股驚人的鋒銳撲面而來,似乎要把靈魂都穿透了去,與之相對的是劍氣之中那股春回大地一般濃郁的生命氣息,還未等黑衣人再多享受片刻,蒼禦已然一拂袖,身周眨眼已被他布了一層結界,将那小劍外散的劍氣攏了回去。

“你……”黑衣人有點激動了,“這才是你的本源劍氣對嗎,既然如此強大,為何要把自己封印?”

蒼禦淡淡瞥他一眼,道:“有些東西,本就不該現世的。”

他說罷,不再多言,手掌放在小劍之上,平平往下一壓。

蒼青色小劍順着他的動作倏忽之間便往下墜落,眨眼落入地上,一瞬間便如水滴墜入湖水之中,在地面之上蕩開一層漣漪一樣波紋,而這層波紋正在迅速往周邊擴散,隐約聽到“轟”的一聲響,瞬間便将整座城池都籠罩在其中,地面上的暗紅色圖紋如融雪一般消失不見,空氣之中那股束縛着他們的莫名威壓也消散無蹤了,整座寂靜黑暗的城市宛如瞬間活了過來,樹梢上開始出現了斷斷續續的知了叫聲,那股陰森恐怖的氣氛也緩緩的散去了。

黑衣人臉色微微的變了,“你竟然……你竟然……”

他說了半天“你竟然”,大概是因為太過激動了,到底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蒼禦的臉色的确要比之前白了許多,是那種消耗過多不健康的蒼白,額角隐約浸着一層細細的冷汗,但平舉在半空的手,卻一直穩穩當當不曾動過。

破陣的确會讓整座城瞬間變成死城,但有一種方法可以杜絕。

在破陣的同時,在百姓生機将斷之時,一瞬間湧入新的生機,維持他們的生命。

這樣,自不會有一人死傷。

但這股新的生機,是需要代價的。

那是蒼劍的劍氣本源。

本源一失,劍會瞬間變得虛弱,沒有個千百年溫養,根本無法恢複巅峰。

但蒼劍是例外,他活得夠久,早不知積攢了多少豐厚的靈氣,那些本源于他而言也就是讓他不舒服一段時間,調養調養也就好了。

但黑衣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就驚駭了,一驚駭,破綻就漏出來了。

蒼禦哪會放過這等機會,他身形微微一閃,下一刻已然到了他面前,右手随意一揮,白色劍芒對準他胸口要害猛的刺出。

黑衣人倉皇閃避,但蒼禦的劍又哪裏是這麽容易躲避的,追着他躲避的方向連續幾道劍氣揮出,霎時一陣“嗆啷”劍芒交擊聲響起,刺眼的光芒閃過之後,兩人驟然閃退而開。

黑衣人胸前多了一道猙獰外翻的血腥劍痕,殷紅鮮血淋漓灑落,到半空又化成靈氣消散,終歸不是血肉之軀,靈氣所化,自然也會回歸靈氣。

黑衣人捂着唇低低的咳嗽一聲,聲音嘶啞而尖銳,帶了一絲嘲諷,“身為一柄劍,你竟不惜代價舍命救人,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被人給奪舍了。”

蒼禦頗是奇怪:“你為何對人這麽大敵意?”

這句話像是觸到了黑衣人的痛楚,他發出一聲蒼涼的大笑,“為何?呵,你說的好聽,我們劍自出生起就把主人視作自己的唯一,人呢,他們是怎麽對我們的,憑什麽他們想抛棄就抛棄,想銷毀就銷毀,有些人甚至一人百劍,不順眼不想要的直接融了,一腔真心白白錯付,到頭來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保留,你說憑什麽,六界每天被主人抛棄的劍有多少,每天被主人熔煉的劍有多少,每天被主人親手折斷的劍又有多少,不過因為自己的劍沒有人家強,惱羞成怒就斷劍,憑什麽我們劍就這麽給人糟蹋?憑什麽我們就不能做人的主人?憑什麽!”

蒼禦沉默。

黑衣人說的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但……

“這不是你以滿城人命獻祭的理由。”他道,“棄劍者畢竟為少數,你若這麽做,會把整個六界攪個天翻地覆,你可知當初六界初定花費多少歲月,你可知現如今的安穩花費了多大的代價,你這麽做,會把這一切好不容易形成的秩序徹底的推翻,這其間的代價,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黑衣人嘲諷的看着他,“就因為代價太大,所以你寧願窩囊的縮在這個安全的殼子裏,而不為我們劍争取一片自由的天地?”

蒼禦眉心緊擰,抿唇不語。

黑衣人嗤笑一聲,“蒼劍,蒼劍,堂堂劍皇,就寧願你的子民過這種水生火熱随時會被熔煉奴役的日子,你可真是位好皇帝啊,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了。”

他話未落,身上突然冒出一絲絲一縷縷黑紅色的奇怪霧氣,整個人合身一撲,就朝他撲了過來。

蒼禦臉色微變,閃身一躲,輕輕巧巧就躲了過去。

他正覺奇怪,定眼一看,卻見黑衣人朝着白濯漣的方向直直的撲了過去。

他頓時瞳孔一縮,口中驚呼一聲:“小白蓮,快躲開!”

同時身形一閃,用出此生最快的速度猛的飛了過去。

白濯漣正在驅趕那些靠近的邪氣,整個人都分不開身,聽了他的叫回身一看,就見一個全身都冒着黑紅色邪氣的黑衣人朝他撲了過來,他心猛的一跳,那黑衣人修為遠遠在他之上,眼看已是躲不及了,他正打算化成本體硬抗這一擊,還未及動作,眼前白芒一閃,剛剛還在屋頂上的蒼禦已然落到了他面前。

霎時刺眼的光芒照亮天極,幾乎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白濯漣下意識用衣袖一擋眼睛,等那光芒好不容易漸漸減弱了,他睜眼一看,眼前一人迎風而站,背影颀長挺直,寬大的衣袖連帶着滿頭黑發在強烈的風中搖曳出一片淩亂的弧度,足以證明剛剛的那一次拼鬥有多激烈。

白濯漣張了張口,他發現他的喉嚨不知為何有些嘶啞,就連發出一個音都異常的艱澀,“劍……劍劍……”

蒼禦身形一動。

他沉默了一會,才緩緩的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并無任何異樣,甚至還帶了一絲淺笑,“我沒事,那些劍都死了。”

白濯漣這才發現,地上孤零零正躺着十柄暗紅色的長劍,只是劍身都已斷成兩半,蒼禦腳邊更是有一柄碎成四五段早已不辨原形的黑色長劍,想來就是剛剛那個無緣無故發瘋的黑衣人了。

他看了看劍,又轉頭看向他,憑着一股直覺,他能感覺得到,蒼禦現在的狀态很不對勁,但他偏偏還是一臉微笑淡然自若,一時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狴犴察覺氣氛不對,早就躲一邊去了,它拿爪子四處扒拉一番,無意間正好踏在原先設置陣法的一處陣眼之上,頓時地面“轟隆”一聲塌陷下去,連帶着整只虎也瞬間掉入了坑裏,發出一聲沉悶的慘叫聲。

兩人側目看過去,蒼禦道:“這陣法要維持需要有龐大的靈力支撐,底下應該就是陣心所在,你随它下去看看陣心有什麽,我累了,先調息一會。”

白濯漣嘴唇動了動,終是忍不住,問道:“劍劍,你是不是受傷了?”

蒼禦笑笑,“你看我像受傷的樣子嗎,那柄劍還傷不到我,別擔心。”

白濯漣雖還有疑惑,但既然蒼禦不想說,他也不欲逼他,最後囑咐他“小心”,便随着狴犴一躍下了洞。

蒼禦見他的背影消失不見,終于緩緩松開了一直緊握的右手。

掌心之中,正有一絲絲黑紅色的氣息緊緊的盤踞其上,像一條細小的蟲子,在掌心的脈絡裏一鼓一鼓的跳動着,甚至有向手腕上延伸的趨勢。

他緩緩的握緊了掌心,嘴唇緊抿,臉上顯出一種森然的冷峻之色。

竟然被邪氣侵入了。

那黑衣人身上的氣息着實古怪,看他模樣,不過一個分/身,本體還不知在哪藏着,但就這一個分/身卻能力不小,那股子邪氣,甚至可以和維持一界的界力相提并論,與他的本源更是不相上下。

但怎麽可能,一界界力可是六界最至高無上的力量,早就在六界誕生之初就被用來創造世界了,怎麽可能會有所流瀉?

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心裏想着,緩緩邁步走到白濯漣跳進去的坑洞前,眼眸微微閃了閃,最後輕輕嘆了口氣。

清除邪氣只有兩種方法,一是去劍池裏自我封印,像是紅袖那樣,千萬年不得出世。

再就是,用聖蓮的淨化之術,每日清洗劍身,連續三年,自可清除。

他揉了揉眉心,微有頭疼。

看來暫時是離不開這朵小白蓮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蒼禦:洗呀洗呀洗澡澡~

神子:劍劍好滑。

蒼禦:每天都要洗~

神子: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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