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5

認識了小霖子之後，禤鶴才知道自己小學過得那叫一個堕落，難怪他媽天天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嚷嚷着讓他回爐重造。

喻霖每天早上第一個到教室晚上最後一個走，平時避免交際，集體活動他就站在樹底下看書，上課眼睛都能瞪出來，成績不好就怪了。

所以禤鶴坐到喻霖身邊的第一個收獲，就是知道了人到底可以把自己逼成什麽樣子。禤鶴問過喻霖為什麽這樣拼命，小霖子總是搖搖頭不理他，然後接着寫作業。

這樣的反應激起了禤鶴的好奇心，他發誓自己遲早有一天把真相揪出來。

禤鶴的探究目标是喻霖的“哆啦A夢”，那個小日記本。

他自習課趴在桌子上睡覺，用校服外套蓋着腦袋，留出一條小縫讓他偵查外面的情況。果然不出他所料，小霖子準時在下午拿出了日記本，開始撥密碼。日記本的密碼是滾輪的，而且當初設計者為了搞出那種機械感，故意弄得滑輪轉起來很不流暢，要一個一個往下撥，這就讓禤鶴能夠偷看到小霖子的密碼。密碼一共四位數，小霖子把日記本收進書包習慣撥成“1111”，于是禤鶴就根據小霖子在每個數字上面撥動的次數來判斷密碼。

“0814。”禤鶴在心裏默念，看着小霖子撥完最後一個數字打開了日記本，他又在心裏把這個密碼強調了幾次，然後遮掉那個小縫開始睡覺。

——對的，他每節下午自習課都是在睡覺，所以小霖子如此放心而準時地在這個點打開日記本開始記錄生活。

禤鶴是等晚上小霖子離開教室之後看的，他那天晚上破天荒顯露出一副“我要好好學習超過你”的樣子不跟小霖子一起放學回家了，喻霖雖然覺得這樣路上會無聊很多，但是想到禤鶴終于開竅，小霖子還是很開心的。

禤鶴笑着把小霖子送到教室門口，還猥瑣地給他做了個飛吻的動作，喻霖的臉又紅撲撲的，像打了腮紅。

禤鶴目送小霖子消失在遠方，然後沖回教室，開始在櫃筒裏翻找小霖子的日記本。他确信小霖子絕對不會把本子帶回家，因為他微微透露過家裏人很多，小霖子是那麽重視個人隐私的人，不可能冒着風險拿回家的。

其實還有個小原因禤鶴不太願意往那方面想，他老覺得小霖子的日記本上記的事情部分與他有關，他又潛意識覺得小霖子記下來的和他有關的事情不會樂意讓別人知道，尤其是家裏人。

禤鶴說不出原因，但是他就是這麽覺得的。

他最終在桌櫃的最裏面，搬開所有書以後，看到了豎着緊貼桌櫃內壁擺放的日記本。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撥動機械鎖，機械鎖“咔咔”的聲音讓他覺得自己在做很對不起小霖子的事情。他頂着罪孽感輸入“0814”，本子開了。

第一篇，小霖子講述了自己什麽時候拿到這個本子還有為什麽要挑這個本子的原因。禤鶴津津有味地看完，小霖子果然是個內心極其細膩豐富的人，挑個本子都那麽多事。

第二篇，小霖子記錄了自己姐姐出嫁的事情。

禤鶴恍然大悟，為什麽生物老師在聽到自己說要替小霖子挨五下的時候答應得如此爽快，萬惡的親戚關系。

第三篇第四篇第五篇……禤鶴逐漸在腦海中勾勒出小霖子家裏的全貌，三個姐姐，家裏不算富裕，但是也不算特別差，有兩個愛他的父母，姐姐們對他還算不錯，他這麽努力多半是自我要求。

驚訝是從他翻過大半本，翻到初中的時候開始的。

小霖子記錄了他們的初遇，記錄了作弊事件，記錄了檢讨事件，記錄了自己喜歡睡覺喜歡打籃球喜歡吃甜食，記錄了自己不喜歡收拾東西，記錄了自己奇奇怪怪的占有欲，記錄了自己老喜歡欺負他。

禤鶴是真的沒想到，高中部分的這幾十篇，每一篇都和自己有關，雖然小霖子不經常和別人來往，但是他的生活絕對不可能單調到只有自己，甚至連家人也不再記錄。

他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樣過度的關注，讓他想起了電視劇裏熱戀期的女生總喜歡記錄和男朋友的日常。禤鶴打了個寒顫，又把初中部分重頭到尾看了一遍，禤鶴第一次仔細思考班裏那群總是起他和喻霖哄的女生的話，

——喻霖可能對自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禤鶴愣在座位上，等反應過來後迅速把日記本放回原位還原現場。這樣的發現是禤鶴萬萬沒有想到的，難怪小霖子對他的欺負和調戲做出的反擊總是溫和的臉紅，或者張嘴簡單辯駁一下就不再發聲，只是淺淺地笑。他不敢接着想下去，行屍走肉般地收拾了自己的書包逃出了教室。

“走的時候連燈也沒關。”朋友撇撇嘴說道，“小霖子喜歡上這種邋遢鬼也是造孽。”

“他那個時候畢竟受到很大沖擊嘛，正常人都會腦子一片空白吧。”我小聲替779先生辯駁道，果然遭到了朋友的幾記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