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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譯身為編劇,大多時候都坐在導演旁邊,時不時看一眼機器裏的畫面,并不多話。

這天方亭懷要拍一場受傷吐血的戲,趕巧劇組調的可食用血漿用完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枇杷膏之類的東西代替。導演皺了皺眉,扭頭跟程譯商量着說不然把這場戲删了也沒什麽大礙。

倒是沒特意去問方亭懷的意見。

程譯随手翻了翻劇本,低頭的樣子有些漫不經心。

“不用删。”他回身拿起桌上的一瓶紅墨水,擰開瓶蓋倒進了玻璃杯裏,又叫來方亭懷旁邊的助理雨琪:“去道具那看看有沒有可食用的紅色素。”

雨琪點點頭很快跑去找來了東西,喘着氣遞給程譯。

程譯将小瓶子裏的紅色液體也倒進了玻璃杯裏,晃了幾下。然後拿着杯子遞到方亭懷面前

示意他聞一聞。這樣調出來的東西,味道自然好不道哪裏去,但方亭懷居然面不改色地細細聞了聞,然後從程譯手中接過玻璃杯。

程譯取下眼鏡捏了捏眉心,随口道:“可能不是很好聞,黏稠度也不夠,勉強應個急。味道還能接受嗎?”

方亭懷點點頭,小聲回道:“可以的。”

“嗯。”程譯重新戴上眼鏡坐回去,向導演比了個開拍的手勢。導演一看道具都有了,也沒必要删戲,就讓工作人員準備開拍。劇組裏的工作人員倒是吃了一驚,因為說實話這導演也不是什麽無名之輩,很有實力和想法,名氣還挺大的,平時也經常自作主張删一些主演的可有可無的戲份,編劇和大家也都沒什麽意見。

今天程編居然為了一個男三親自準備道具,還相當于直接駁回了導演的删戲行為,導演居然也沒生氣。這個從開拍到現在一直低調,默默無聞的新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新人演吐血戲倒是真的別有一番韻味……青年墨發散亂臉色蒼白,時不時咳嗽着吐血的樣子又病弱又惹人心疼。

這場戲意外地拍得很有感覺,結束之後導演對程譯笑了幾聲,說:“難怪你不想删,拍出來的感覺太符合這個角色形象了,楊擇衣年少時被人暗算,受傷生了一場大病。我記得原著裏有一段亭中咳血的描寫,就是他演的這個感覺。”

“賞心悅目,賞心悅目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程譯,笑着離開了。

程譯合上劇本,唇角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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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亭懷拍完戲之後,回到了房裏休息,口中紅墨水苦澀的味道還未散去,腦海中卻不斷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

程譯看上去漫不經心的舉動,将玻璃杯遞給他時掌心的溫度,還有鏡片後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

都如此讓人記憶深刻。

連他自己都覺得删去戲份是應該的,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導演這樣做的理由很充分,他并沒有因此對導演有什麽不滿。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場可有可無的戲,竟然值得程譯親口保全。他想不通,程譯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但無論如何他也幫了他,方亭懷換了身衣服,來到了程譯的房間門口,擡手輕輕敲了三下門。

“程……程編。”

“嗯?”程譯似乎是剛剛睡醒,還有些困頓,倦意濃重地來給他開門。

方亭懷咽了咽口水,小心問道:“我好像打擾您休息了?”

程譯伸手捏了捏鼻梁,側身讓方亭懷進了房間,道:“沒有,正好睡醒。”

“啊……那就好。”

方亭懷有些局促地坐在了椅子上,擡頭認真對坐在對面的程譯說:“今天的事,謝謝您。”

他下戲之後洗了個澡,頭發也有些微微的濕潤,因為近視的原因鼻子上還架了副黑框眼鏡,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清爽溫軟。

“這有什麽可謝的。”

程譯坐在一邊倒了杯水喝,忽然直起身,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問道:“怎麽戴上眼鏡了,你近視?”

方亭懷下意識地推了推快滑落的眼鏡,點點頭:“……是,平時拍戲或者有活動就戴隐形眼鏡,所以大家可能看不出來。”說着他眨了眨眼睛,道:“私下裏還是喜歡戴這種眼鏡,比較适應和舒服。”

程譯唔了一聲,坐直了身子看他:“說起來,你是比我大吧?”

方亭懷愣愣地回他:“……大,大概?”說完又不安地拿出手機,看上去是想立刻百度程譯的年齡,又不好意思在程譯面前這麽幹,鏡片後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簡直要着急死了。

程譯倒是被他懵逼中帶着急切的模樣逗樂了,道:“你慌什麽,不知道我年齡也正常,說起來我還小你四歲。”

“!”方亭懷呆了呆,滿臉不可置信。

他是真不知道,原來程譯年紀這麽小,可是程譯看上去非常老成穩重……

“……”他彎起眼睛笑了笑,雙手無意識地抓了抓褲子的布料:“完全看不出來……”

程譯輕笑一聲,随手将水杯擱在了小桌子上,道:“方亭懷。”

“嗯?”

“你有時候,”程譯朝他稍微靠近了一點,壁燈柔和的光線深深淺淺地打在他的側臉上:“可以不用這麽拘謹,也沒必要對任何人過分尊敬。”

方亭懷愣住了。

“再紅的明星,大導演,甚至是編劇,都是這樣。你別看他們現在風光無限,被多少人捧着寵着,說不定幾年前也就是個無人問津的小角色,也會為了生活求上位,陪金主,甚至出賣身體。無論過程如何,最終只要有了知名度,再順勢混上那麽幾年,誰都可以被稱作老師、前輩。”

程譯頓了頓,含笑道:“我相信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或者說,絕對比我還懂。”

……

方亭懷點點頭。

“所以,不要總稱呼我為您了,更何況我還比你小幾歲。”

方亭懷擡眼去看程譯,他就這麽懶散地坐在椅子上,眉眼也透着一股不同于平日的放松舒适,即使只穿了簡單的睡衣,整個人都有種奇異的吸引力。似乎是察覺到了方亭懷的視線,程譯對他笑了笑,低聲說:“嗯?聽見了嗎?”

“是……聽見了。”方亭懷如夢方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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