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何其不知道沈烨抽什麽風，在車上又換了一套衣服，這次穿的是淡藍色的休閑套裝，頭發也被重新整理了一番。

現在的沈烨看起來更像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少了以往冰冷的氣勢，也沒有西裝革履時的冷肅和攻擊性，氣質溫和了不少。

這次何其依然沒有避嫌，把車停在停車場，就拉着沈烨的手穿梭在小區裏。

見到熟人也會停下來，禮貌的打招呼，這個小區是他爸媽學校的家屬樓，裏邊住的大多都是他爸媽的同事，所以何其幾乎是三步停下來兩次的艱難前行。

沈烨拎着大包小包的任由何其牽着走，對于其他人投過來好奇的目光置若罔聞，偶爾還會露出善意的微笑，給自己博取些好感。

兩個人終于艱難的走到家門口，天色都差不多黑了下來，何其用鑰匙打開門，“爸媽我回來了。”

何爸何媽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拘謹的笑着走過來。

何其一看自己爸媽這打扮，也是愣了一下，平時在家裏，他爸媽是怎麽舒服怎麽穿，像今天這樣……跟參加學校開學典禮似的，喂！過了啊！

何爸何媽從何其和沈烨手中接過東西，何媽抱怨說：“來就來呗，帶這麽多東西幹嘛，多浪費錢啊！”

何其一邊把拖鞋遞給沈烨，一邊解釋：“沈烨準備的，我沒攔住，爸媽這是沈烨，我伴侶。”

沈烨連忙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沈烨。”沈烨被何其今天的親愛的、伴侶的稱呼弄得心情大好，面無表情的臉上都多出幾分喜氣來。

何其進門錢，還在擔心沈烨的性格會不讨喜，沒想到他爸媽見到沈烨就忘了他這個兒子，看着自家爸媽熱情的拉着沈烨進了屋，而把自己扔在了門口。何其無奈嘆氣，又看到被老媽遺忘在門口的禮物，費力的提起，慢吞吞的走早沙發跟前。

何媽媽這才想起被自己忘記在門口的禮物，有些尴尬，她這麽做看起來好像不太重視“兒媳婦”帶來的禮物，但是她發誓她是真的緊張啊！！！怎麽也想不到，兒子帶回來的是這麽優秀的一個人啊！！！當然也不是那麽完美，至少眼光不太好……

沈烨站起來，從何其手裏拿過禮物放在桌子上，笑着說：“阿姨，聽何其說您晚上的睡眠不好，所以我給您帶了點我媽常用的助眠香薰。”

何媽媽連忙笑着說：“哎呀，這孩子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正好我最近失眠呢，今天晚上一定要試試。”

何爸爸在一邊附和着：“嗯，我幫弄。”

Advertisement

看着沈烨不動聲色的化解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尴尬，何其笑了，他發現這世界就沒有沈烨處理不了的突發情況，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氣定神閑更讓人着迷。

接着沈烨又拿出給何爸爸帶的茶葉、高粱酒和給何媽媽準備的珠寶以及一堆适合老年人吃的補品。

看的站在一邊的何其一愣一愣的，沈烨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他是怎麽知道自家老爸老媽的愛好的？何其是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和沈烨說過這些了。

又聊了一會，何媽媽就去廚房準備晚餐，何其悄咪咪的跟到了廚房，“老媽我來幫你。”

何媽媽斜了何其一眼，自家兒子那點小心思她哪能猜不到，一邊系圍裙一邊說：“想問什麽說吧！”

何其笑着撓了撓頭，走到水池旁，一幫給自家老媽洗菜，一邊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們的關系，你們答應的這麽痛快……我就是有點……”

“不踏實？”何媽媽替何其把話說完了，然後翻了一個白眼，利落的切菜。

廚房裏安靜了片刻，何媽媽忽然開口：“曉陽自殺了。”

“！！！”何其一下子蒙了，莫曉陽是他小時候的玩伴，上初中的時候轉學了，之後性格也越來越古怪，後來他都忘了什麽原因，反正他們打了一架，就此斷了聯系，“為什麽？”在他的印象裏莫曉陽雖然比較內向，但是很陽光很愛笑，總帶着一種與世無争的氣質，這樣的人，怎麽會……自殺？？？

何媽媽輕嘆了一口氣，“曉陽媽媽說曉陽有病，其實曉陽就是想做自己而已。”

何其皺眉，“媽，說點我聽得懂的。”

何媽媽用力拍了一下何其的腦袋，“給我安靜的聽着，不愛聽就滾去找你爸！”

何其連忙用手在嘴上做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不說話。

何媽媽這才滿意的繼續說，“曉陽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個女孩子……”

何其愣了愣，他想起來莫曉陽是從小就比較喜歡女孩子玩的洋娃娃、喜歡女孩子玩的游戲，小學的時候，因為有人那這個嘲笑莫曉陽，他還和人家打了一架，打到老師拉不住，直到他媽媽出現，他才松手……

“你們上初中那會，曉陽就和媽媽坦白了，曉陽媽媽覺得曉陽這是病了，就給曉陽找了一家學校，那裏邊專門收治一群不符合家長想法長大的小孩。”

何其明白他媽媽說的那種學校，電視裏經常看到，不合法……卻深的家長的喜愛，他們覺得孩子長歪了，其實孩子也只是沒有按照他的想法生長罷了，他們折斷孩子的翅膀，拔掉孩子的牙齒，把他們關進籠子，進行所謂的教育……

“後來曉陽從那個學校逃跑了。”何媽媽繼續說，“從此杳無消息，直到上個月，曉陽媽媽接到了警察的通知，原來曉陽在自己的出租屋裏自殺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卻陷入了昏迷，能不能醒還是兩說。”

何其心裏一陣難過，當年的那群小孩子，走着走着……走出了太多悲劇，誰能想到當年這個院子裏的那群熊孩子，現如今，有的還沒來得開啓美好的人生，就拿到了下車的通知，有的人好不容易奮力長大，卻被折磨的不成人樣，有的人衆叛親離，選擇了結束生命，有的人……被出賣、被算計，當然更多的人逐漸趨于平庸，當年的那些豪言壯語随着時光掩埋在褪色的記憶裏。

“曉陽媽媽趕到醫院，卻說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的孩子，”何媽媽把菜刀甩在案板上，發出铛的一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血型、模樣、DNA都符合，唯獨這……性別不對……”

何其猛地瞪大了眼睛，莫曉陽竟然邁出了這一步，忽然他對莫曉陽産生了濃濃的敬佩，很多人發現自己的與衆不同以後，開拼命地掩飾，在內心的掙紮中煎熬着。

而莫曉陽勇敢的做了自己，她為此承擔了衆叛親離的後果，但是她依然堅強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何其想到那張清秀怯懦的臉，暗暗下定決心要去醫院看看那孩子，然後跟她說一句，“你很棒，所以加油！！！”

何媽媽繼續說：“我和你爸爸去勸曉陽媽媽看開點，把曉陽喚醒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但是曉陽媽媽就是死活不承認，躺在醫院裏的孩子是她的曉陽。”

何媽媽自顧自的嘆了一口氣，把何其推到一邊，看了一眼被何其折磨的不成樣子的青菜，“後來你爸爸生氣了，說了幾乎重話，曉陽媽媽就哭着問，‘如果是何其呢？如果是何其要走上一條和正常人不一樣的歪路，你們還能這麽輕松嗎？’”

“我和你爸爸都怔住了，回到家，回到家，一整晚都沒合眼，就想如果是你……我們也許會更激烈吧！”何媽媽看向何其，眸中多了幾分心疼，“我們不是害怕你活的跟別人與衆不同，我們只是擔心你走的太辛苦，像曉陽……”

何其抹了一把臉，勉強笑了笑，“媽，我不會的，有人陪我一起呢！你也看到沈烨了，這麽好的一個人還那麽喜歡我……你放心吧，我不會的。”

何媽媽自動忽略何其的話，繼續說：“那晚過後，我和你爸就決定，将來無論你做什麽決定，爸媽都陪着你，就算全世界都放棄你，老爸老媽這裏永遠都是你的避風港，這樣你就不會和曉陽一樣了。”

何其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些天的擔驚受怕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在意的不多，而老爸老媽是他最在意，最在意的人都支持他，那他還有什麽害怕的。

“怎麽還哭上了，”何媽媽上前拍着何其的後背，“別哭了，不然一會出去，你媳婦還以為老媽怎麽着你了呢！！！”

何其勉強止住哭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媽，你讓我緩緩。”

何媽媽眼露笑意，“好啦，好啦，媽給你做你最愛吃啊！”

“嗯”何其帶着濃濃的鼻音，依賴的看着自家老媽，他一直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了，不能再依賴爸媽，到現在他才知道，在爸媽面前他永遠都不可能真的長大。

晚上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何爸爸一高興拉着沈烨多喝了幾杯，吃完飯就晃晃悠悠的進了卧室，倒頭便睡。

何媽媽雖然陪着兩個人坐着，神色間卻挂着何爸爸，沈烨見狀，就以開了一天車累了為理由拉着何其回了卧室。

何媽媽看着兩個孩子的背影，露出安心的笑容，對于何其和沈烨的關系他不是沒擔心過，在廚房看着何其說的言之鑿鑿，她不忍心潑冷水……

不過一頓飯下來，以一個過來人的眼光，她能看出來，這場戀愛中，何其才是被動的那個，沈烨比何其更加珍視這段感情，這她就放心裏，至少這樣，她家何其不會受傷了。

至于那個差點害死何其的女孩，何媽媽原本就沒多少好感，只是何其喜歡，她一直也沒多說什麽。一個野心勃勃的女孩不可怕，可怕的事她的不擇手段，誰知道将來她會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斷了好，斷了幹淨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