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人亦是黃土

佚名接過手機認真地閱讀了郵件的內容，旋即他忽然擡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另外二人的臉。

“你們是不是向‘紅背蜘蛛’透露了接下來的行動？比如扮成販賣人口的中間商去進行交易？”

林憲明臉色一變，馬場善治卻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嘛~，這種情況也是時有發生的啦。”

“讓我猜猜看。”佚名動作靈活地将手機抛起又接住，眉眼彎成燦爛的月牙。

“林先生已經知曉了市長與華九會相互勾結，原本是打算通過這種方式接近市長的兒子，為妹妹報仇。但……你的妹妹并沒有死，于是你決定繼續按照之前的計劃行動。我這邊查到的情報是你殺了那位‘張先生’的手下，死者同時還接受了市長的雇傭。于是你打算趁此機會先下手為強，既然成為了‘張先生’的眼中釘，不如盡早解決掉他身邊的麻煩人物。而你最終的目的是——”

“張先生。”

佚名似乎覺得玩膩了，把手機丢給了高橋和光。“我們目标一致哦，這次來博多主要任務是查出華九會埋在組織內部的間諜，順便教訓一下華九會的頭目。他叫什麽來着？王……”

“王龍芳。”林憲明沉聲道。“他叫王龍芳。”

“沒錯，就是他。”佚名微微揚起嘴角，朝林憲明伸出了右手。“不如合作吧。”

馬場善治目光閃了閃，直覺告訴他少年有所隐瞞，但考慮到對方的身份估計跟港口黑手黨的保密條例不無關系。于是他先一步握住了佚名的手，一通上下搖晃。“合作愉快，u醬~。”

“叫我佚名就好。”

“沒問題，u醬~。”

“……”

三人迅速敲定了今晚十點的作戰計劃，等送走馬場善治、林憲明，屋內重新歸于安靜。佚名懶洋洋地躺倒在沙發上，不知道為什麽，醒來後總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借着手機屏幕照了一下，然後他發現眼白的部位一片通紅，甚至還冒出了紅血絲。

“高橋醫生，我需要幫助！”

高橋和光經過一番詳細檢查，得出的結論讓他十分懊惱。“抱歉，我忘了提醒您睡覺不能戴着美瞳。取下的時間有點晚，我現在去一趟藥店

。不用太擔心，像這種症狀只需要滴上幾次緩解疲勞的眼藥水，紅血絲很快就會消退。”

“唔~。”佚名想了想，語氣帶着一絲調侃。“那您記得順便買一點符合人設的道具哦。”

高橋和光怔了怔，随即從他的‘百寶箱’裏掏出一個蒸汽眼罩給佚名戴上，将手收回時沒忍住揉了揉少年的發頂。

“您還是個未成年呢！”

“嗨嗨~。”

高橋和光：這也太敷衍了吧！

哎，孩子大了難帶。

……

……

晚上九點四十。

結束了補眠，眼睛也在藥物的幫助下恢複正常，喝過營養液的佚名戴上黑色手套，圍脖、口罩、防風鏡一樣不落。臨出門前他再三囑咐高橋和光不要給其他人開門，作為年長的一方高橋和光指了指腰間藏好的手/槍。

“別太小看我啊，佚君。入職港口黑手黨之前我就已經是裏世界的人了，雖然比不上異能力者，但也不會輕易被普通人解決掉。”

佚名輕笑一聲，隔着口罩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抱歉，那我先走了。”

高橋和光欠了欠身。“祝您武運昌隆。”

出了酒店，佚名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上地址後他便拿出手機查看林憲明當前的所在地。有‘紅背蜘蛛’這位頂尖黑客從旁協助，結成臨時同盟的三人各自下載了一個小軟件。地圖上的棕色箭頭代表馬場善治，金色代表林憲明，佚名是灰色。此時他與另外兩人的距離相隔不到五公裏，巧合的是華九會安排的埋伏地就在博多港7號倉庫。

“您是從外地來的吧？”等紅燈的間隙司機大叔看了一眼後視鏡，神色狐疑道：“您穿得好像……有點多？”

難道全世界的出租車司機都喜歡找乘客閑聊？佚名心底暗自嘀咕。還記得有一次陪養父去潭柘寺，他嫌太無聊中途跑了出來，坐上出租車後差點沒被司機那口京片子給繞暈。全程就跟聽相聲似的，風采依舊的中年大叔天南海北一通侃，差點激發了他的中二之魂。

“啊，我是外國人，目前住在東京。”佚名摘下防風鏡，露出一雙靈動的眸子。“體質比較差，怕冷。”

“這樣啊。”少年眼神幹淨而清澈，讓人好感頓生。司機打消了疑惑

，轉而介紹起博多的各種名産，比如豚骨拉面跟明太子。

“有機會還請務必嘗試一下。”

“好的，謝謝您的推薦，回去的時候我會給家人帶一份當伴手禮。”

“嗨呀~，他們一定會喜歡的。”

車子重新啓動，佚名退出小地圖打開了郵件，發件人選定‘中原中也’。

-中原先生，您覺得明太子怎麽樣？

中原中也：

-還不錯，你吃不了。

-什麽時候回橫濱。

佚名小小地慫了一下，他來博多這件事貌似忘了向幹部大人彙報。不過高橋醫生應該有跟組織聯絡過，不然中原中也早就找上門了。曠工這種事……咳，不可說。

-很快結束了。

-您還在公司加班麽？

-我請您喝咖啡？/笑臉/月亮

中原中也：

-嗯，盤點庫存比較繁瑣，之後要跟其他組織進行交易。

-咖啡就不用了，小田剛走。

-注意安全。

佚名：

-您好好休息。

-不打擾了！

中原中也大概真的很忙，之後就沒有收到回複了。佚名把界面重新切回到小地圖，代表他的灰色箭頭離另外兩人愈來愈近。

“這是在跟女朋友聊天嘛？年輕真好啊~。”司機大叔不帶任何惡意地調侃道，對着後視鏡一陣擠眉弄眼。

女、女女女女朋友？！中原先生？！

佚名目瞪口呆地張了張嘴，差點連手機都吓得丢了出去，一旦離開了導航，路癡如他只有一個下場——迷失在這座殺手之城。

“您誤會了！不是女朋友，是我的……我的一個前輩！”

“哎呀~，這麽容易害羞可不行哦。想當年我跟孩子他媽也是學弟跟學姐的關系，後來我使出了各種必殺技，打敗的情敵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嘿~，誰也沒想到我一個後輩會笑到最後。”

佚名下意識代入了一下自己跟中原中也，有小道消息稱不管是組織內部還是其他交好的黑幫勢力，明戀暗戀這位幹部的女性能夠從事務所排到橫濱港。

中原中也很受歡迎這件事在佚名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在帽子先生身上幾乎找不到人性中不光彩的一面。年紀輕輕便成為了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待人待事認真負責，性格沉穩、重情重義，再加上那張侵略性十足

的臉……

佚名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他摸了摸額頭，難道感冒還沒好？

“大叔您真的誤會了，我只是很憧憬這個人。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句話：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

司機打起轉向燈，提示前後車輛他準備超車了。“那你是盲目的憧憬，還是理解之後的憧憬？”

“這……”佚名想了想，“大概是後者？”

“不要把漫畫跟現實混為一談啊少年。”司機爽朗一笑，重重地踩下了油門。“快點從Jump畢業吧！”

佚名撇了撇嘴，這話怎麽那麽耳熟？

“您還說我呢，自己不也一樣嗎？”

“啊？你說什麽？年紀大了，聽力不太好。”

佚名：“……”騙鬼呢！

随着一個漂亮的甩尾，出租車穩穩地停在了碼頭，佚名付過車費朝司機揮了揮手。

“慢走啊大叔，注意安全哦。”

“知道啦，早點脫單吧少年，趁現在早戀還來得及！加油！”

……可惡，別逼他吐槽啊喂！

佚名面無表情地戴好防風鏡，內心不斷催眠自己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博多與橫濱的港口在整體布局上大同小異，海濱城市相同點太多了。但比起重工業氣息濃厚的橫濱碼頭，博多要顯得更為親民。最外圍能看到許多臨海的店鋪，專門為游客提供小型游艇的租賃服務。一到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盡數亮起，各色小吃攤擺成一條長龍，偶爾還能看到幾艘觀光船。

冬季尚未遠去，熱鬧的煙火氣卻吹散了空氣裏的寒意。望着這片燈火通明的夜景，佚名收斂思緒無聲無息地融入人群之中。

與他曾去過那些城市沒什麽兩樣，光影共生。繁華的商業街随處可見，也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面。游走在灰色地帶的惡徒們借着夜色藏起了自己的獠牙，殊不知俯瞰人間的月記錄下了一切。

馬場善治的頭顱被丢到了林憲明跟前，斷口處流淌的血液讓這位見慣了死亡的殺手目眦欲裂。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算計？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啊，林。”肥頭大耳的張先生站在鋼鐵鑄成的樓梯上，嘴裏叼着雪茄。

“殺手？別太天真了，我請來的這位才是專業人士。”

一襲西裝打

扮的男人自陰影中走出，他的腰間挂着一把武/士/刀，臉部被一張表演仁和加的專用面具所覆蓋，讓人看不清真容。

殺手誅殺者？！

林憲明表情陰沉地攥緊了拳，白色長裙濺上了幾滴血漬，看上去就像一朵沾染了鮮血的卡薩布蘭卡。

馬場……

“我要殺了你們！”

躲在衆人視線死角的佚名悄悄探出了頭，使用了異能力的他模樣極為滲人。脫離了人類範疇的眼睛裏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瞳孔，黑發蛻變成銀白，長及腳踝。被衣物遮蓋的身體長出了一層泛着寒光的青色鱗片，與某種冷血動物別無二致，這還只是能力的初始态。

【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

磅礴的精神力以自身為圓心籠罩着方圓一公裏內的所有區域，成百上千的生靈如同夏夜裏的螢火被投影到一卷古樸的畫軸。人類每呼吸一次，螢火便閃爍一次。每死去一個人，螢火亦随之熄滅。

佚名出神地望着身前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畫卷，泛黃的紙張上是一條波瀾壯闊的光之河。璀璨的洪流蘊藏着澎湃的生命力，發出的光芒燦爛卻不刺眼。這一幕震撼人心的絕景不免讓他想起曾經遇到的一位蟲師，潺潺流動的生命大概就像對方口中的光脈，是所有生物的本源。

即使佚名十分清楚這是異能的表現形式，卻仍舊難以抑制心頭的躁動。他伸出右手輕撫畫卷，屬于某些人的螢火永遠地黯淡了下來。

操控生死，颠倒陰陽。

先前還趾高氣昂的華九會衆人頃刻間化作一捧黃土，林憲明呆呆地看着眼前堪稱詭異的一幕，第一反應是……這跟成年人的骨灰分量差得有點多。

不遠處扮成仁和加武士的馬場善治嘴角微微抽搐，他終于明白佚名為什麽要跟他們合作了。

缺一個合适的擋箭牌。

作者有話要說：藍染的名臺詞，大家都懂。

女娲的介紹是山海經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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