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回程的票訂的是第二天下午的,三人就近找了家酒店打算将就一晚。小百合自然是一人住的大床房,柳聞歸擔心戚臨一個人不方便,特地選了标準間——當然,某位主子還是不想理他。

戚臨沉默地進了浴室,本想賭氣地用完所有的熱水,但最終還是轉念一想,只稍微磨蹭了一會。

戚臨坐在床上,身後是諾大的落地窗,窗簾未拉,城市的夜景幾乎都映在了這一隅的窗框之中。霓虹燈的燈光混着月亮的清輝掃進室內,怯怯地纏繞在戚臨的手背上。

浴室裏是一片嘩嘩的水聲,因着設計的緣故,他甚至還能隐約地瞟見柳聞歸軀體的輪廓。

從最開始見到這個人,他就察覺到了他與鐘情的一點相像之處。他本以為那只是巧合,以為是自己太過魔怔,才會有這般頻繁地代入,但那日山坳之上,柳聞歸驚鴻一劍……世上哪會有這麽相像的身法呢。

戚臨摸上胸口的那枚戒指,嘴角扯出了一點弧度。

不論鐘情是不是因着各種原因不願與他相認,他都不會再放手。

玻璃門被推了開,穿着短袖T恤的柳聞歸擦着頭發走了出來。發尾的水順着他的脖頸一路留下,滑過鎖骨,浸濕了領口的衣物。戚臨戲谑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在上面轉了個圈後又不着痕跡地收了回來,變回了先前那副被欠了五百萬的模樣。

“對不起。”柳聞歸突然開口,“之前是我言過。”

他走到戚臨對面的床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定定地落在戚臨的臉上,應是在打量他的反應。

戚臨打了個哈欠,側身一倒躺在了床上。他的頭發頓時就散了開,有一些還落在了他的側臉。

柳聞歸的手不自然地交疊在了一起,拇指還在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指節。

戚臨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只是悶悶地說:“行了,我原諒你了。”

柳聞歸将他壓着的被子扯了出來,動作輕柔地附在了他的身上。他拉了窗簾,将外界的一切喧鬧都隔絕了起來。空調工作的聲音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響着,困意忽然就湧了上來,頃刻間席卷了四肢百骸。戚臨止不住地阖上眼,意識也在模糊中逐漸飄遠。

恍惚間,似乎有一只手,溫柔地觸碰着他的額,掃過了遮擋在他的臉上的那些頭發。

戚臨淺淺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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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覺睡得沉,醒來的時候幾近正午。小百合早就退了房,坐在另一邊的床上不知道看他睡了多久。

戚臨倒也不介意,若無其事地撐起了身,恍若無人地開始換起衣服,最後小百合還是棋差一招,不得不轉過身去捂着眼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回程的高鐵還是二等座,這一回倒是安靜得多。前一秒還能聽見小孩叽叽喳喳地廢話不止,可到了下一秒,忍無可忍的家長厲聲一句,那小孩又只能上了拉鏈充當鹌鹑。

柳聞歸難得的在車上閉起了眼,也不知是在假寐還是真同周公下棋去了。

“請列車上的醫務工作者到六號車廂……”

廣播裏的那點微弱聲音幾乎是要淹沒在列車的制動聲中。一旁睡着的小百合含糊地問:“到了嗎?”

戚臨:“沒有。”

于是連應都沒應,繼續就倒頭睡了過去。

戚臨無奈地掃了他們倆一眼,廣播裏又轉過了一條一模一樣地通知。三兩個乘務員匆匆走過過道,神色緊張,許是出了什麽事。

“三車有一個醫生,已經過來了……”

他聽見一個乘務員這般說着。

戚臨擡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車廂排號——五,離廣播中的六車還挺近。他本來不是個會管閑事的性子,但無奈上車前喝了太多的水,他正好可以順路去看看。

車廂相交的地方還在晃動着,戚臨步履款款,仿佛腳下踩的是一塊紅毯——雖然他并不知道紅毯意味着什麽。但作為一個修為高深的魔修,無論在什麽地方,他都得保持着一副豐神俊朗的模樣,以便昭示自己與那些下等魔物的不同。

六車的倒數第二排位置附近圍着一圈的人,把內裏的情境擋得嚴嚴實實,看不正切。

連接區的地方還靠着幾個圍觀群衆,聽他們的描述,似乎是上邊的行李箱掉了下來,砸中了人。

不算大事。至少在戚臨的眼中并不算大事。只要等那個醫生來了,一切也許就會好上許多。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在看到人群之後疾步趕來的那位青年男子後止住了腳步。

“你好,我聽廣播說你們需要醫務工作者?我是外科醫生。”

那人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山間傾瀉而下的汩汩清泉,帶着一點的清冷,卻又格外的幹淨。一瞬間,便激得戚臨鮮血回流,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到了腦子裏,手腳僵硬得無法動作。

為什麽?

戚臨緩緩地偏過頭,視線越過好幾排的座位落在了柳聞歸的臉上。

為什麽會有兩個?

他生硬地回過身,機械地上前走了幾步,險些覺得是自己看到了什麽幻覺。

柳聞歸明明還好好地坐在那裏,為什麽會平白無故地出現了第二個鐘情?是他判斷失誤,還是……

實在太過巧合了,他昨日才懷疑柳聞歸的身份有異,猜測他便是鐘情。可不過幾個小時,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與鐘情一模一樣的人。

戚臨打量着眼前的那張臉,并不張揚的桃花眼,比從前的鐘情多了幾分溫柔的神色,鼻梁還是那般的高挺,唇鋒不似原先鋒利,但因此刻緊緊抿起而透出的嚴肅之感幾乎別無二致。

是柳聞歸發現了他的想法,所以故意“造”出的一個鐘情,來轉移他的視線嗎?就如劍冢之中的那個鐘情一樣,戚臨覺得這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他一點都不介意陪鐘情玩玩。

“有人可以給我搭一把手嗎,要男性。”

旁邊的幾位男子互相看了一眼,正準備邁出一步毛遂自薦,卻聽到有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我來吧。”

戚臨快步上前,圍觀的人群給他讓出了一條小道。他在那個酷似鐘情的人面前蹲下,眉眼一彎,扯出一個柔和的笑來:“我要怎麽做?”

“幫我把放在椅子上……麻煩這邊的女士讓一下可以嗎,謝謝。”

戚臨點了點頭,落手的時候手指有意無意地從他的手背上滑過,只是極其短暫的一瞬,但也夠他打探虛實了。

戚臨眼角的笑意愈發的張揚起來。他們毫不費力地把受傷的乘客挪到了椅子上,那個青年認真地處理起他的傷,戚臨向後退了一步,靜靜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青年的額間滲出了細汗,乘務員四下張望着想問同事要一下紙巾。戚臨眼疾手快地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方手帕,遞到了那個青年的面前。

“多謝。”他接過那方帕子,随意地抹了一下,想要還給戚臨,但又後知後覺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洗幹淨再還你。”

“沒事。”戚臨笑道。

“還是聯系一下救護車,下一站到站送去醫院比較好。”青年站了起來,同旁邊的列車經理說道。

“已經聯系了,謝謝您。”

青年說:“沒事。”

他轉過頭,再次對上戚臨探究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鐘情就從來不會這樣笑。鐘情的笑會帶着一點的無措,一點的羞澀,因為他很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剛剛多謝了,我叫葉斐晴。”

名字倒是取得不錯。

“戚臨。”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總覺得在哪聽過一樣……你也是去A城?”

戚臨的目光耐人尋味,眼中似乎流動着一條星河,“是。”

葉斐晴從口袋掏出了手機,在戚臨的面前晃了晃,道:“好巧,我也去A城。加個微信?手帕我洗幹淨了就還你。”

“好啊。”戚臨從口袋裏掏出了将近沒電的手機,打開了先前注冊好但是一次也沒有用過的微信,遞給了葉斐晴,“我很少用這個,你幫我吧。”

“好。”葉斐晴接了他的手機,不一會兒就把自己加進了對方的好友列表。

戚臨的頭像是一只黑貓,他随意找的一張網圖。葉斐晴盯着那個頭像看了一會,輕輕笑道:“很可愛。”

“我也這麽覺得。”

“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微信聊。”

“好。”戚臨應了一聲,目送着他漸漸走遠。一回頭,卻對上了小百合飽含怨念的一雙眼。

她似乎是剛睡醒,眼角還有一點的淚漬。

“我還在想你跑哪裏去了,原來是在這裏泡漢子,居然還不帶上我!”

“你家老大呢?”

“還睡着呢,也不懂昨晚去幹了什麽,從來沒見他睡得這麽沉。”

“行。我們回去吧。”戚臨揉了揉她的腦袋,越過人就徑直走了過去。

“你還沒說呢,剛剛那漢子挺好看的,好像在哪裏見過……”

戚臨沒有理她,只是很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好好的姑娘,怎麽年紀輕輕就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戚臨:好好的姑娘怎麽就瞎了

小百合:爸爸,他說你的臉醜

戚臨:???

上來改了一個bug,有時候寫着寫着腦子就會突然抽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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