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翻過腳下的這一座山,入眼的便是三江交彙之處。先前看到的那座橋橫過二十餘米寬的窄河,連接他們腳下的山脈與對岸的平源。而後窄江分流,經過他們年前的那座翠綠山包分別向東南與東北流去,形成山分兩江,江繞一山之勢。
公路自他們腳下沿着江畔蜿蜒而去,路面空蕩得很,少有幾輛車緩緩而過。
戚臨喘了口氣,說道:“我們現在往哪裏走?你說翻過山就到了,可我只看見了一條江。”
鐘情涼涼地說:“渡江。”
戚臨正迷惑,心裏思考着鐘情要說的會不會就是他想的那個位置,下一秒便聽到對方再次說道:“去對面那座山。”
“我可以禦劍嗎?”戚臨無奈地問。
鐘情沉默了片刻,問:“你準備了隐身符嗎?”
“沒有。”戚臨說道,“帶這個東西做什麽?”
“特調局規定,未經允許,不得私自使用禦劍等多種高空飛行技能,會吓到人,還可能撞到飛機。”鐘情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大晚上的,還是這種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裏,能有幾個人看得到?”戚臨撇了撇嘴,對特調局這種糟心的規定不以為意。他召出自己的佩劍,二話不說的就把鐘情推了上去,然後躍至他的身後,一手繞着他的腰。
他與鐘情差了那麽幾厘米,若是此時調換個位置,這姿勢倒還算和諧,現下這般站着,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然而當事的兩人沒有在意。戚臨擡手捏了一個訣,滿不在乎地說道:“誰知道那商行雲什麽時候會追來,我才沒時間遵守這些破規矩呢。再說了,這些規矩是給你們定的,又不是給我定的。”
佩劍攀升,載着他二人如離弦的劍一般飛馳而去。
鐘情嘆氣一身,問:“如何不是給你定的?”
戚臨反問:“我又不是特調局的人,怎麽就是給我定的了?”
“我是,你是我的人,自然也是。”鐘情語氣淡淡,就好像在說“我今天吃了飯”一樣,他的聲音壓得很輕,短時間擦過戚臨的耳畔,散在了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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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不知所措,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耳垂都紅了大半,攬着鐘情的手都收緊了幾分,心頭撲通撲通地跳着,連帶着手指都不由地開始微微顫抖。
想他戚臨也是逛過好多次花樓的人,調情的話也聽了不下十次,從前死纏爛打的時候哪句不是信手拈來,結果怎麽地就睡了個覺,反倒還變得這般純情,經不起撩撥起來了。
“都是你這磨人的小妖精。”戚臨咬着牙,忿忿地說道。小百合先前給他推薦過不少社交軟件,美其名曰說是可以讓他更好地融入社會。戚臨有時候閑着無聊,邊看着武俠劇邊拿着手機看着網上各色的言論,某天正巧就看到了一群人在刷“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和“這女人的味道竟然該死的甜美”這幾句話,也不懂是什麽意思,還當時這個時代的人誇獎伴侶的口頭禪,就随手記了下來,打算哪天在鐘情身上試試。
不過這一出口,看對方的臉色好像不太滿意。
鐘情僵硬地偏過頭來,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你還是少玩點手機吧。”
戚臨滿臉問號,只聽鐘情又嘆氣一聲。
“玩多就傻了。”
戚臨:“……”
總覺得鐘情好像在變着法地罵他。
“回去的報告也是你來寫。”
“什麽報告?”戚臨慌了神,他平生最恨地就是叫他作文寫章,能憋出一段話都算是幸運,更不要說是寫上一整篇了。
“私自禦劍,要打報告。”鐘情解釋道。
“你們這特調局的規矩也太多了吧,婆婆媽媽的,禦劍就禦劍了嘛,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
鐘情:“……”
好像是很有道理。
特調局一隊的柳隊長,決定在此聽信自家親眷的耳邊風,偷偷地犯一次戒——畢竟他也不喜歡寫報告。
腳下劍尖一拐,冷風自耳旁劃過,吹得衣服都鼓了起來,呼呼作響。戚臨壓低了劍,叫他們二人幾乎貼在了江面上。江水幽幽得看不見底,月亮在上面投下模糊的一道影子。
兩岸青山相對,倒影在水面相互交纏。
“我們在萬淵堡的後方,他的大殿在與我們相反的那一頭。你往前再走一點,等感覺到靈力交彙時,便是到了。”鐘情說。
戚臨沿着山腰走了一會,果不其然,在堪堪過半時感受到了一陣靈力流動,很微弱的,如果境界稍低,不仔細去探的話根本感覺不到。結界用到深處,大多都會有這樣的效果。
上乘的結界,講究的就是“無形”而字,要讓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察覺不到它的各處靈力是如何運轉,叫人找不到突破口,無法破解。這并非只與施術人的修為境界相關,也和施術人在陣法的造詣有所關聯。臨雪堂是陣法大宗,歷代堂主都是布陣好手,第一任堂主岑明更是曾布下了縛魂大陣,将魔主沉川壓制于山河之下,永不脫身,不死不休。
如今一看,倒還真是不負其名。
戚臨摸出手機,想要和楊景行說一聲他們正在萬淵堡的西南方,現下要如何進去,然而他的消息怎麽都發不出去,不管他試了多少次,前面都會出現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戚臨暗暗罵了一聲,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裏,驅劍貼近了那座青山。先前站得遠時,視線被夜色所擋,幾乎看不清山內的景象。如今貼得近了,戚臨才發現,上邊的這些樹都是不會動的。此刻河風襲來,他的頭發都被吹得向一旁偏去,有些甚至還打在了臉上。而這些樹連枝葉都不顫上一顫,就像是被定了形一般。
許是同結界一起布下的假象。只不過也不知是不是臨雪堂故意為之,在老對頭這裏偷工減料了一番,實在是沒有什麽職業素養。
“我們已經在它的西南方了,接下來該怎麽辦?”戚臨問道。
鐘情說道:“我們進去,找一塊石碑。”
臨雪堂的陣法都有一個共通之處,他們會在四象方位上布下一塊石碑,輔以獨門的符文,來保證結界穩定牢固。就如帳篷下的釘子一般。
“然後呢?若是石碑的話,那不是人人都破得了?”戚臨說道。
“不是。”鐘情說道,“找到石碑後,去找他的相對位。石碑為虛,那處為實。石碑若在死門,那處缺口便是生門。你應該知曉。”
“我不知曉。我最讨厭的就是五行八卦。”戚臨說。
鐘情輕輕笑了下,只當他是在故意胡鬧,并不打算反駁。
戚臨禦劍進了林中,以他的視力,在黑暗中尋找一塊石碑并不是多大問題,再加上他神識已然放出,幾乎覆上了方圓十米的地方。只用了一會,就找到了鐘情口中的那塊石碑。
“為什麽你會知道得這麽清楚?”戚臨的手附上那塊石碑,緩緩地撫摸着上面的紋路。因着他手上沒有沾染一點靈力,石碑也未給予他什麽懲罰。戚臨的目光自上邊劃過,在腦海裏繪出了一幅八卦圖來。
“你知道也就算了,楊景行一個淩霄出身道士,怎麽也知道這個連萬淵堡自家人都不一定知道的事?”
鐘情張了張嘴,把剛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他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鐘,許是思考好了說辭,才同戚臨說道:“是律钊告訴我的。”
“哦?”
“大概在他飛升前的幾個月,他玩笑似的與我說起了這回事,我沒放在心上。”
音落,戚臨的手頓了下來。他敏銳地從鐘情的話裏抓到了一個盲點,鹹鹹地說:“你假死的事告訴了他,卻想一直瞞着我。”
這飛醋來得不是時候,鐘情都被他的話砸得一愣,不曉得要如何辯解。所幸主子似乎并沒有想同他深究的意思,醋勁沒幾分鐘就散了去,轉了話鋒喃喃說道:“那楊景行怎麽回事,難不成他是律钊的私生子?”
鐘情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曉。
“指不定就是他的滄海遺珠,回去後綁了他,給律钊那混蛋燒封信問問。”
鐘情戲谑地說道:“只怕他在天上過得逍遙快活,還收不到你的去信。”
“那我給他燒個百把張的,先淹死他好了。”
說話的檔口,戚臨在腦子裏推演好了那幅圖,自顧自地念道:“青龍幹位兌鹹池,震位軒轅坤攝提,坎居太乙離天乙。天符中宮艮太陰,招搖入了巽宮位……”
他轉過身去,向石碑的右前方走了第一步,“生門在東北艮方,死門在西南坤方……”
戚臨邁出了第二步,第三步……他的手貼着結界微微摸索着,試探地觸碰上邊的靈網。
走到第六步時,他腳下忽然一動,指腹貼着結界向下挪去,指尖釋放出的黑線小心翼翼地觸碰在靈網上,發出“滋滋”的細小聲響。
“在這裏。”
戚臨的手指點在離地三十厘米的位置。
他朝鐘情那裏看了一眼,對方聽了他的話後便循着聲音走上前來。
戚臨撤開手,又在這一瞬間,将劍捅進了他先前摸索的那個位置。
長劍直入,靈網裂開了一條細縫。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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