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新年

醫院裏的日子格外漫長，随療程不斷更進，幸村的病情一天天得到控制和減緩。泛黃的樹葉掉着掉着就到了十二月底。

除夕一家人都來看望幸村，祖母幸子也沒落下。

“奶奶，您怎麽也......”

“因為很久沒看到精市了啊，很想念呢。”本來幸村一家過年時會去幸子那陪伴這位老人家，今年出了意外狀況，幸子說什麽也要來見一見幸村，“三天前就給神明供奉了大大的鏡餅，神明大人來年一定會讓精市好起來的。”

“啊。”幸村乖順地坐着，明浩和安紀擺放桌椅準備，由美抱着他的右臂不放，祖母坐在一旁拉着他的左手絮絮叨叨了很多事情，比如院裏的臘梅已經開放啦，淡淡的清香讓在外面的人們總會停下腳步往裏張望；大麗菊相當漂亮，可惜現在不好帶過來；店裏瓜葉菊和蟹爪蘭長得非常好，特地修剪了些，擺在房間裏正合适；隔壁的孩子們總是來院子裏玩呢，還問為什麽冬天都有花開着......

“呵呵呵。”

“是吧~真的是很可愛的孩子們呢。”

“嗯！”

讓一家人傍晚在滿是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裏吃年越面，幸村很過意不去，但正因為是一家人，有些感情，放在心裏就行了。不必客氣地道歉，也不必非要婉拒好意。

家人是可以包容他粗心、任性、不那麽需要體貼對方心情的存在。

探望的時間不知不覺滑過，值班護士來催促過好幾次。

“我沒事的，媽媽你們還要趕去神社祈福吧？”

“不知道醫院這裏能不能聽到鐘聲呢？”由美跪坐在床上，摟着幸村的腰不肯放，“我會請願讓哥哥‘biu~’一下就好起來的！”

“那就交給由美啦。”和幸村一樣發色的小蘿莉因為要來見哥哥，在家裏特地打扮得美美噠，讓幸村越看越愛，“我也會在醫院裏祈福的。”

一衆四人走後，幸村一直在窗邊遠望路燈下離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路口的拐角。或許是生病的境遇，又或者是醫院這個地方太過致郁，團聚後的空曠讓他有些傷感，不過他很快就沒時間細細品味這種“苦澀”了。

【部長！】

【赤也？】幸村沒想到切原會聯系他，他有很多...想對這位關心了近一年的後輩說，只是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你有好好訓練嗎？】

【哈？當然啦，部長！】切原在那頭鼓起一張臉，覺得幸村部長幾個星期以來的第一句話有些煞風景。【我可是要成為世界No.1的人。立海大二年級Ace！】[未來的部長！]

【赤也這麽有自信，真棒。】幸村拉長了腔調，切原豪放輕松的語氣讓他的心情也活躍起來。

【嘿嘿~部長你放心吧，等會兒的參拜，我會跟神明說的，讓部長康複，然後快點回網球部裏！】

【呵呵，好啊，謝謝赤也。】幸村應和着歡脫的切原幾句，結束通話。剛放下吐出一口氣，鈴聲又響起來。

【這裏是......】

【幸村，嗚哇——】丸井靠在桌邊，被七歲的二弟從背後撲來環住脖子，被四歲的三弟抱住右腿，手機裏傳來的聲音有些淩亂。“哥哥現在有事情要做，等會兒再來陪你們玩好吧？”

“說話算話哦！”

“嗨嗨，拉鈎~”

一陣腳步拖沓的聲音。

【幸村，一個人在醫院吧？】

【沒事，剛剛爸爸他們來過。】

【我這不是怕你寂寞嘛。】想和你說說話。丸井看看鐘表，又朝窗外漆黑的天空張望。【剛剛給你打電話占線，是真田嗎？】

【是赤也。】

【诶，那家夥也學會關心了啊？】

【呵呵，赤也長大了。】幸村說完後才驚覺自己的老父親心态。[好微妙。]

【我覺得他只是太想你。】丸井趁機争取“神奈川-東京往返許可”。【你都不讓我們來看你！好過分啊~】連表現關切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這個...并不是不允許...】

【嗯？！】這是同意了？

【你們真的有在想訓練的事嗎？】幸村回避上一個話題。

【......】

【文太......加油，好嗎？】

【Yukimura......我明白了。】[我會專心訓練，為立海贏下每一場比賽。這樣的話，你也能安心治療了吧？]

【對了，幸村你能說一句話嗎？】

【一句話？】

【“丸井文太是天才”，這樣。】丸井從房間的抽屜裏摸出一樣東西。

【呵呵。】幸村欣然答應。【丸井文太是天才，網球的天才。】

【ok.】

挂下電話後，丸井在自己的床上打了個滾。[啊~~~]

這回倒沒再有電話接上。幸村在床邊盯着黃水仙看上一會兒，起身緩緩挪步去網球袋裏翻找。一年前紅土場對面“冒失”法國小哥的饋贈，一直在被幸村珍藏着。綠色圓環中的棕紅色被RG兩個字母和白色斜帶分隔。幸村摸一摸嵌在網球上的标記，又将它放在左手手心。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感覺一只手就能緊緊包裹的小家夥，現在試試卻包不攏。

網球變大了？

網球變大了！

幸村正想得出神，手機又響起來，他把球放回網球袋。

【這裏是幸村精市。】

【Yukimura.】那頭傳來些許嘈雜喧嘩，不過并不大聲。【抱歉，這邊正在聚會，人有點多。】

【沒關系，你的聲音很清楚。】幸村勾起嘴角。【吃過了麽？年越荞麥。】

【啊...抱歉，沒能去你那裏看看...】

【大過年的總是道歉可不好呀，Sanada。】

【......嗯。】真田憋回嘴邊的敬語。【我們等會兒會去廟裏祈福，Yukimura，來年會好的。】

【謝謝，Sanada。】

向來少語的真田今天意外健談，不只是準正選們，他也被幸村勒令少來，住院期間他明面上只來看過幸村三次，期末那次還是偷偷摸摸趁幸村睡覺時進來看的。幸村比健康時消瘦許多，讓真田很不是滋味。病魔不是道場裏的稻草人，他沒辦法為幸村斬除......

真田的來電讓幸村熨帖許多，挂斷後鈴聲又響個不停。

[呵呵呵，感覺這個晚上也不是很冷清呢。]

剛接上就傳來張揚浮華的嗓音。【剛剛是真田的電話吧。】聊這麽久？

【能稍微把洞察力勻一些到網球上嗎？】

【啊恩，本大爺無論什麽方面洞察力都是最優秀的。】

【呵。】幸村不置可否。【你不是過聖誕節的麽？】

【也過新年，不行嗎？】

【嗨嗨。】幸村橫躺在床上。【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哼。】跡部聲音中透着幸村不識好人心的意味。【本大爺怕你一個人在醫院裏滿腦子想着不華麗的事情，特地給你打的電話。】

【那你也未免太不了解我了，真讓人傷心呢~】

跡部沒有因為幸村那委屈傷心的語調慌了神。【這樣是最好。】

【跡部你還真無聊啊。】

【能給我貼上“無聊”這種标簽的也就你幸村一個了。】

【不可以嗎？】

【......随便你！】跡部還是被逗弄到。

【呵呵呵。】幸村捂着嘴笑了幾聲，認真起來。【Atobe，等有機會，我一定和你打一場。】

【本大爺等着。】

跡部的問候後，幸村躺着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到晚上十一點起身守歲。這次打來的是柳，十一點一刻非常精準。

【精市，順祝安康。】

【恭賀新年，蓮二。】

柳并沒有打擾幸村太久，只是和幸村簡單提了幾句網球部的近況，順便表示自己的關心。其他的，柳沒有多說。他不想幸村治療時還心憂別的事情。平時不好打電話給幸村，大晦日總算有個理由，他的目的已然達到。

[相比上次去要順暢很多。真是，太好了。]

十一點半，幸村正伸手逗弄花瓶裏的綠菟葵，沒想到還有人聯系。

【仁王？】

【順祝安康，幸村。】仁王是帶着柳生那份一起打的電話，新年太過打擾幸村不是很紳士。【這邊寺廟的人真多。】

【這才是新年呀。】

【puri.】

仁王接下來一直在和幸村扯些沒營養的話，幸村閑得無聊，樂得配合他。

【幸村，你現在狀況應該還好吧？】仁王打探鋪墊得差不多，開始進入正題。

[重點來了。]幸村早就防着仁王這一套。【在慢慢好轉，會回來的。】[所以你們不用來探望。]

【小海帶可是天天念叨你呢。】[赤也很想去看你啊。]

【赤也剛和我打過電話，他說會努力訓練等我回網球部。】

【......】仁王被堵了兩下，幹脆破罐子破摔。【我想去東京看你。】

【你打得過弦一郎了麽，就來看我？立海大實力至上。】

【為什麽？】[不是已經好轉了嗎？為什麽還要推拒我們？]

【......等我回來，好嗎？】[只是不想給你們看到我虛弱的樣子，什麽都做不了，這樣的人如何擔當王者立海的部長？如何走在你們前面？]

【幸村......好吧。】仁王明白了，也妥協了。

午夜十二點，寺廟裏的鐘聲齊鳴，回蕩在大大小小的城鎮街巷。幸村聽着遠遠傳來的洪亮鐘響，阖眸無聲祈願。一百零八下，願能清除他所有的煩惱，讓他能......有朝一日踏上羅蘭·加洛斯的紅土地。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正好在新年的時候寫的。

我不太清楚大家虐的界定，上一章還好吧？或許是因為我清楚最終設定，而諸位還不知道，所以感覺不一樣。

倒是寫到詳細比賽需要立馬各種代入，感覺自己要精分。

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本身很能體會被虐到的心情（比如很久以前的網王BG文《灰》，偶然看到，虐的我早早棄文），如果哪裏讓大家致郁了，我道歉。或者找夏目君治愈一下。（夏目君讓我深刻意識到自己的淚點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