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點多,伴随着風鈴晃動的清脆聲響,酒吧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林溫心坐在吧臺喝酒,聞聲漫不經心看向門口,瞳仁微微一滞。
目光所及,男人挺拔俊逸,身上穿着修身的灰色格紋大衣和熨燙筆直的黑色長褲,他進門的那一刻,燈光全數投射在他清隽的臉龐上,而他的身後是大片冗長昏暗的夜色,像從黑暗踏入光明,畫面感極為強烈。
徐江淡漠的眸子掃了一圈,很快捕捉到林溫心的身影,他無視四周打量的目光,邁着從容的步伐徑直走了過去。
等人走到面前,林溫心才微微擡起頭,與他相視。
徐江看着她,語氣挺平靜:“程一川沒讓你忌口?”
“……”
忌煙忌酒忌辛辣。
林溫心想起白天程一川叮囑她的話,頭有點疼。
她放下酒杯,若無其事道:“忘了,好像有吧。”
徐江這次沒讓她蒙混過去,垂着眼眸,認真告訴她:“煙酒不利于傷口的愈合和藥物的療效,這幾天先忍着點?”
男人的聲音像冰雪消融,清冽又好聽,語氣卻跟在哄小孩兒似的。
林溫心在想他每天上班面對病人的時候,是不是也這個樣子,溫和又有耐心。
真的很難讓人不聽話吧?
沉默須臾,林溫心不情不願地“嗯”了聲,算是答應了。
徐江笑了笑,擡手摸了下她的腦袋:“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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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藝走過來正好看見這一幕,立馬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激動的土撥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好配啊!好甜啊!
沐晨見她一張臉漲的通紅,不禁搖頭失笑。
他昨天已經知道了林溫心和徐江的關系,所以才沒有表現出驚訝的表情。
反倒是作為當事人的林溫心有些別扭。
她雖然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眼神,但并不習慣當衆秀恩愛。
好在徐江只是輕輕摸了下她的腦袋就收回了手,并沒有過多親昵的舉動,然後就上去找方諾了。
林溫心視線追随着他上樓的背影,直到耳邊響起了唐藝調侃的聲音——
“老板啊,別看了,人都進去了。”
她頓了下,收回目光看向不知何時走到身旁的唐藝。
唐藝沖她擠眉弄眼:“我聽說醫生每天都很忙的,尤其是外科醫生一天下來要做好多臺手術,可是徐醫生每天下了班還特意過來這裏,除了接諾寶以外,其實是想來看看老板吧?”
林溫心就扯了下唇:“我有什麽好看的。”
每天都是這個模樣。
唐藝反駁:“你哪兒不好看了?”她停頓了下,眨了眨眼,暧昧道,“再說了,我說的看看又不是真的只是單純的看看,肯定是想你了呗!”
林溫心微微一怔。
想她?
可是徐江每次來都是那副平淡不喜于色的表情,從哪兒看出來想她了?
肯定又是唐藝胡扯的,林溫心搖搖頭,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休息室,徐江輕輕擰開門進來,原本以為會像往常一樣看見方諾窩在沙發裏熟睡的場景,可是意料之外的,方諾還沒睡。
方諾正坐在地板的墊子上玩樂高,聽見開門的聲音,一擡頭看見徐江,立馬露出高興的笑容。
“徐叔叔!”
徐江反手把門關上,緩步走過去,走到方諾面前的時候蹲了下來,問他:“怎麽這個點了還沒睡?”
方諾咧嘴一笑:“因為明天周末不用上學,可以睡懶覺!”
徐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薄唇微揚:“不困?”
方諾搖搖頭。
他現在精神得很。
徐江看一眼地上的樂高,揚了揚眉:“叔叔陪你玩會兒?”
方諾一愣,眉梢泛起驚喜,忙應道:“好哇好哇!”
徐江起身脫掉外套,然後在方諾身旁坐了下來,一大一小其樂融融玩起了樂高。
方諾見徐江三兩下就拼好一個部分,頓時露出了崇拜的眼神,還非常捧場的鼓起了掌:“徐叔叔好厲害呀!比木木還厲害!”
徐江就發現他右手的掌心塗了一片紅藥水。
“手怎麽了?”
方諾笑容一僵,默默縮回了手,聲若蚊蠅:“沒事,就摔了一跤。”
徐江也不知信沒信,向他伸出了手,溫和地說:“給叔叔看一眼。”
方諾糾結了會兒,只能把小手放在他寬大溫暖的掌心裏。
小孩的皮膚本來就很嬌嫩,磨破皮的位置塗上消炎用的紅藥水看着就有些觸目驚心。
徐江擡起眼睛,看着從剛剛就悶不吭聲的方諾,放開他的手,似是随口一問:“怎麽摔的?”
方諾支支吾吾:“就是地面太滑了,放學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他不想讓徐叔叔知道木木有個很壞很壞的舅媽,怕影響到他們兩人的感情,卻不知道,徐江早就見過付蘭芳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還沒有學會很好的隐藏情緒,徐江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撒謊,不過沒有直接戳穿他,也沒有繼續逼問。
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那下次小心點,別再摔了。”
方諾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相信了自己,眼窩頓時一陣酸澀,小嘴兒緊緊抿着,心裏因為撒謊充滿了愧疚。
他不該騙徐叔叔的。
徐叔叔對他們那麽好,而且徐叔叔已經和木木結婚了,那麽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老師說過,家人之間應該存在信任,如果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那就算不上家人。
方諾想到這裏,眉毛都擰成了一團,他偷偷摸摸地去瞟了徐江一眼,小腦袋萬分糾結,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徐叔叔……”
徐江轉頭看向他。
方諾不敢看他的眼睛,弱弱地說:“……我剛剛撒謊了。”
他聳着腦袋告訴徐江實情:“其實下午的時候木木的舅媽來過幼兒園,她想把我帶走,我不肯,就咬了她一口,然後就被她給甩開摔到了地上。”
徐江眉頭微蹙,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方諾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又繼續說:“然後木木說不認識她,她就被保安叔叔當成是人販子給帶走了。”
徐江聽完,眼眸微沉。
他沉默了一瞬,低聲告訴方諾:“下次遇到這種事情,要第一時間告訴叔叔。”
方諾乖乖點頭。
半響,方諾遲疑地問:“叔叔會生我的氣嗎?”
因為沒有對他說實話。
換而言之就是欺騙了他。
徐江見他垂頭喪氣的,不禁莞爾:“叔叔不會生你的氣。”
方諾更愧疚了。
“我不是故意要騙您的…”
“諾寶。”
徐江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休息室裏響起:“可以跟我說說嗎,你知道的,有關木木的所有事情。”
半天不見徐江下來,林溫心以為有什麽事情,正打算上去看看的時候,大衣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周芩。
不用猜也知道她是為什麽打來。
林溫心又坐回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劃過接聽鍵。
“林溫心你是不是瘋了!我媽只是單純想去看看方諾,你竟然讓她被當成人販子給抓進了警局!”
周芩尖銳刺耳的聲音隔着電流穿過耳膜,林溫心睫毛微動,不解地問她:“那你能告訴我,這八百年不聞不問的,你媽怎麽就突然想起方諾了?”
電話那邊頓時沒有了聲音。
因為心虛。
付蘭芳之所以會去幼兒園,其實是周芩慫恿的。
她昨晚回到家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林溫心和徐江之間不對勁,早上才在付蘭芳的耳邊提議讓她去套方諾的話。
畢竟小孩子就是頭腦再機靈,撒起謊來肯定也會露出破綻,是真是假一探便知,誰知道會鬧成這個局面。
周芩想反咬一口:“你這話什麽意思?合着我們主動關心方諾也是錯的?”
“不是你們的錯。”林溫心煞有其事道:“只是方諾無福消受而已。”
“……”
周芩要聽不出她話裏的嘲諷就真的是傻子了。
她氣得破罐子破摔:“好,就算我媽別有用意又如何?她可是你舅媽,又不是什麽外人,還能對方諾做出什麽事不成?你至于做的這麽狠?!”
“狠?”
林溫心被她給逗笑了,只不過笑意未曾到達眼底:“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不認識她而已,這就叫狠的話,那你們之前對我做的那些算什麽呢?”
電話裏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林溫心慢吞吞地倒了半杯酒:“嗯?”
“我們對你做什麽了?”周芩還在嘴硬,甚至有點理直氣壯:“不就是喝你幾杯酒了,又不值幾個錢,何況我媽說了,那都是你欠我們家的!”
“是嗎?”
林溫心放下酒瓶,語氣似乎有些困惑:“所以我到底欠你們什麽了?”
“你……”
周芩一時語塞,具體欠什麽了她也說不上來,反正付蘭芳是這麽說的,林溫心欠了她家,所以讓她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想到這,她又有了底氣,惡狠狠道:“你自己心裏清楚!”
林溫心聽見這話,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她搖了搖杯中純淨透明的雞尾酒,眼睫垂着,絲毫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好半響,她才開口:“周芩,我在你們一家人眼裏是不是真挺好欺負的?”
周芩是第一次聽見林溫心用這種語氣說話,心裏頭莫名瘆得慌。
在她看來,林溫心确實就是個軟柿子,一來她沒有爸媽,是個孤兒;二來她帶着個小孩,等于是有了軟肋;三來她沒有背景,即便得罪了她,也不會怎麽樣。
可是現在……
周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江那張讓人印象深刻的臉以及他冷淡的眼神,心頭莫名一顫,說實話,是有些畏懼的。
林溫心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周芩的聲音,反而被挂斷了電話。
“……”
她輕皺了下眉,剛放下手機,擡頭就看見了徐江牽着方諾走下來。
方諾一對上她的視線,立馬就心虛地挪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7 13:28:21~2020-05-29 19:3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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