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酒吧門口。

林溫心彎腰給方諾系上毛茸茸的圍巾, 叮囑他:“回去早點睡,別打擾你徐叔叔工作。”

方諾乖巧點頭:“嗯!”

他捧着林溫心的臉“吧唧”親了一口,也跟個小大人似的叮囑她:“木木不要太累, 回家的時候要注意安全。”

林溫心伸手掐了下他肉乎乎的臉蛋,彎了彎唇:“知道了。”

她直起身, 看向站在方諾身後的徐江。

夜色如墨,月光冷白。

男人五官輪廓清晰分明,濃密的睫毛像烏壓壓的黑羽在眼睑落下了一排陰影,瞳仁清冷深邃。

怎麽看怎麽順眼。

林溫心壓下心頭泛起的絲絲微漾, 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裏,緩聲說:“許儲衍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對誰都這樣, 并不是故意針對你。”

徐江“嗯”了聲, 嗓音醇厚:“我知道,他也是關心你。”

這話乍聽起來沒什麽,但是仔細一品,似乎有那麽點怪怪的。

林溫心莫名想起淩晨那會兒徐江的反常,她眨了下眼, 遲疑:“你是不是不喜歡許儲衍?”

徐江就說:“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林溫心揚了下眉。

徐江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冷淡了,他抿了抿唇, 硬邦邦的改口:“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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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溫心平日見慣了徐江的淡雅從容,突然發現他也會有變扭的一面,不由覺得新奇。

她盯着他看了半響,最後忍不住笑了一聲:“你在吃醋?”

徐江低聲否認:“我沒有。”

兩人相視持續了十幾秒, 最後沒忍住都笑了。

徐江抱起方諾:“回家了。”

“等一下。”

林溫心一只手捂住方諾的眼睛,踮起腳尖,猝不防親了親徐江的嘴唇。

徐江怔愣了下。

林溫心退開的時候, 也松開了捂住方諾眼睛的手,面色自然道:“回去吧。”

徐江看着她的眼眸深了幾分。

方諾則是一頭霧水,大大眼睛裏裝滿了疑惑,絲毫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麽。

酒吧裏面,許儲衍看見這一幕,默默收回視線,将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搖頭:“二十年的友情一文不值。”

沐晨給他續杯,看一眼門外,笑說:“這不挺好。”

“好什麽。”

許儲衍想起今晚徐江對自己和對林溫心的态度,皺起眉頭喃喃:“這人是跟我有仇嗎?”

沐晨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有,我說醉話呢。”

“……”

許儲衍拿起酒杯,不經意掃見酒架上那個水晶球,不由愣住。

他起身繞到吧臺裏面,把酒架上的水晶球拿下來仔細瞧了幾眼,轉身問沐晨:“這誰的?”

沐晨視線落在他手上,說:“林老板。”

“木木?”

許儲衍輕皺了下眉,再次看向門口的方向,這次眼神裏多了幾分高深莫測。

上了車,徐江從倒車鏡裏看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林溫心,正欲收回目光,忽的瞥見酒吧隔壁的湯粉店門口坐着兩個年輕的男人,也不知在聊什麽,兩人的視線時不時游走在林溫心身上。

後座,方諾見徐江半天沒有啓動車子,歪了歪頭看向前面,有些困惑地問:“徐叔叔,你在看什麽呀?”

徐江緩緩收回目光,溫聲道:“沒什麽。”

淩晨兩點多。

書房的燈還亮着,徐江把郵箱裏的工作郵件回複完,取下鼻梁上的銀絲眼鏡,捏了捏有些疲倦的眉心,然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黑燈瞎火,面容冷淡,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會兒,他轉身離開書房,去方諾的房間看了一眼。

方諾睡得很熟。

徐江将他露在外面的小手塞回被窩裏,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這才拿着車鑰匙出門。

夜色灰蒙蒙的,街上已經看不到什麽人影了。

送走最後兩個客人,林溫心将挂在門上寫着“營業中”的牌子翻了個面,然後進去幫忙打掃衛生,等到關門的時候差不多就三點了。

唐藝和沐晨順路,每晚唐藝都會蹭沐晨的電動車回家。

她坐上車後,回頭對站在酒吧門口的林溫心和舒遙說:“我們先走了,拜拜。”

舒遙說:“注意安全。”

唐藝比了個“OK”的手勢,聽見前面沐晨叫她坐穩,她立馬抓住他的衣服。

目送兩人離開以後,林溫心側頭問舒遙:“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倆又不順路。”

舒遙給她看了一眼手機:“吶,我已經叫車了,很快就到了。”

林溫心不急着回去:“那我陪你等會兒。”

舒遙問她:“你和你家徐醫生相處的怎麽樣了?”

林溫心想了想說:“還行。”

“謙虛了。”舒遙揶揄:“我看你倆最近越來越有新婚夫妻的樣子了。

林溫心看向她:“什麽樣子?”

“如膠似漆,難舍難分。”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幾分鐘後,滴滴車就來了。

林溫心看着舒遙上車,這才轉身朝自己停車的位置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從包裏翻出車鑰匙,剛走到車門前,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轉身就看見有兩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偷偷摸摸跟在後面。

而且兩人臉上都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林溫心意識到不對勁,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翻找着放在包裏的那瓶辣椒水。

兩個男人相視了一眼,見行蹤暴露了,率性也不偷偷摸摸的了,直接朝林溫心撲去,然而兩人還沒有碰到林溫心,一輛白色轎車猛地朝着他們的方向沖來。

白色刺眼的光束照過來,兩人吓得瞳孔張大,連連退後了好幾步摔倒在了地上,那車停下來的時候離他們兩人只剩一小段距離,如果不是及時剎車就要出人命了。

林溫心全程目睹,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徐江從車上下來,周身覆蓋着徹骨的寒意。

地上的兩人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聽見“砰”的關門聲,瞬間回過神來,連滾帶爬的跑走了。

徐江沒管那兩人,大步走到林溫心面前,握住她的手,皺眉:“有沒有受傷?”

林溫心搖了搖頭。

她默默把辣椒水又放回包裏,奇怪地問:“你怎麽跑來了?”

徐江說:“不放心過來接你。”

林溫心發現他的手比自己的還要涼,心髒像被人擰了下,她反握住徐江的手,輕聲說:“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今晚是第一次。”

徐江“嗯”了聲,不知道有沒有被她安撫到。

林溫心想到他剛剛的行為,又認真地說:“你下次別那麽沖動了。”

徐江默了下,低聲告訴她:“沒有下次了。”

林溫心一愣,還沒有想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發現地上有個錢包,應該是剛剛那兩人跑走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

她走過去撿起來,打開看見裏面有張學生證。

徐江瞥了一眼那張學生證,薄唇輕啓:“走吧,回家。”

林溫心把學生證給塞回去:“嗯。”

第二天中午,林溫心在家做了飯帶去醫院給徐江。

徐江回到辦公室看見她,眉間就醞釀出了淺淺的笑意,他脫下白大褂洗了個手,然後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

桌上的便當有兩份。

林溫心解釋:“我怕你一個人吃尴尬。”

“嗯,是挺尴尬。”徐江笑着說:“下次過來就帶兩份,陪我一塊吃。”

林溫心紅唇微翹:“再說吧。”

辦公室光線敞亮,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了一地溫暖的碎光。

吃飽飯,林溫心就癱在沙發裏,徐江問她:“等會兒要去九樓嗎?”

“你怎麽知道?”林溫心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肯定是程一川告訴他的。

她說:“嗯,上去看看玲兒再走。”

徐江勾唇:“我們徐太太還挺招小朋友喜歡。”

林溫心揚眉,開玩笑:“是吧,可能我長得比較面善。”她歪頭看向徐江,眨了下眼:“我們徐醫生也喜歡面善的?”

徐江沉吟:“不是。”

喜歡的只是你而已。

林溫心從徐江的辦公室出來就去了九樓,在病房裏陪杜玲兒待了一個多小時,離開醫院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付蘭芳打來的電話。

電話剛接通,付蘭芳鬼哭狼嚎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溫心啊,你舅舅出事了!他開車不小心撞到了別人的豪車,對方要求賠償幾十萬呢,不賠就要報警抓你舅舅,你趕緊過來一趟!”

林溫心拉開車門,淡漠地說:“這事你該找律師,不是找我。”

付蘭芳聞言,立馬尖聲罵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打算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你舅舅坐牢嗎?林溫心你這人心腸怎麽這麽歹毒啊!以前也就算了,現在你嫁了個有錢的男人,拿幾十萬出來幫忙對你來說很困難嗎?你忘了當初你爸生病住院是誰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嗎?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我告訴你,你要是不過來,我以後天天上你的酒吧去鬧,我要讓你做不成生意!”

林溫心安靜聽着,臉上沒什麽表情。

等付蘭芳罵完了,她才平靜地說了一句:“你盡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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