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核電站
安晚傷得很重,左手和右腿向不可思議的方向扭曲着,肋骨起碼斷了三根,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血腳印。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那些小混混們反應過來三級蟲是真的走了,那便是又一次圍毆搶奪——獨眼肯拿十支營養液懸賞他的蛋,是個人都該知道這蛋珍貴了,那麽哪怕獨眼死了,他也是被人觊觎的藏寶者。
“我都不知道……你這個小混蛋,哪裏……值十支……營養液了。”安晚費力的扶着牆走,每個字都帶着血沫。
赤紅的伴星高高懸挂在天上,照耀着文明的殘垣斷壁,少年孤零零的走在破損的建築間,被月光拖出長長的影子。
雙子星偌大的領土面積,原本生存着數百億人類,現在被蟲族屠戮得不足百萬,除非是像垃圾場那種聚集區,在街上碰到人的可能性很小,碰到好心人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安晚的腦子一片混沌,劇痛和失血過多的寒意無時不刻在誘惑着他:坐下來,別走了,好好睡一覺……
懷裏的黑紋蛋拱了拱,似乎是不滿他的話。
安晚驚異的低頭看蛋:“小混蛋,你……是不是……動了?”
黑紋蛋又動了動。
“該不是……要出來了吧?”安晚精神一振,孵了這麽久,說不好奇這蛋裏面的生物是什麽品種那是假話。他咬咬舌尖繼續向前走,同時不停的跟蛋說話,避免失神暈倒過去:“崽啊,阿爸辛辛苦苦……孵你十五年咳咳咳……你要堅強啊……撐住,可不能半路碎了……就要到了,加油。”
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在給蛋打氣還是給自己打氣了,血腳印一路延伸向垃圾場外,向黑街區裏行進,最終停留在一片寂靜無聲的工業區。
巨大矮胖的煙囪早就不會冒出白煙,齊齊整整的常規島廠房白牆藍蓋,野草頑強的頂起磚瓦生長,綠油油的一片破壞了發電器械的嚴肅感。如果不看裏三層外三層的荊刺鐵網和黑色骷髅頭的禁行标志的話,這裏就只是個普通的廢棄工廠。
安晚勉力撐開眼皮,透過血糊糊的視線,分辨清楚了矮胖白煙囪上“克蘇埃核電站”六個大字,松了口氣。
與蟲族的戰争毀掉了雙子星上太多建築,其中不乏危險的工業基站。克蘇埃核電站是在第三次蟲族入侵戰中被毀掉的,嚴重的核洩漏傷害不了能在太空中生存的蟲族,卻足以讓這裏成為了人類禁區。
沒有活人敢到克蘇埃核電站來,尤其是最中心的重輻射區,所以這裏就成了安晚的秘密基地,他最重要的寶貝都藏在這裏。
進入克蘇埃核島之後,身後偷偷摸摸跟着的幾個人就徹底不見了。比起不知用途的“寶貝”,還是輻射病更可怕些。
安晚拖着重傷之軀挪到安全冷卻系統旁,從管道中摸出一支綠色的試劑:“幸好……還在。”
綠色試劑便是號稱外傷神藥的組織修複液,哪怕是心髒破碎都能救回來。
這是安晚之前在賭場冒死贏來的,那次為了逃過追殺頭破血流他都沒舍得用,現在倒是慶幸之前的決定。也不知把組織修複液放在核電站會不會導致變異,但是這裏是安晚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綠色的試劑有些粘稠,小小的一支10ml,一丁點都不能浪費。安晚用還能動的右手小心翼翼的将組織修複液注射進動脈,感受着細胞重組修複帶來的熱流,放松下來後失力跌坐在地上。
抱不住的黑紋蛋咕嚕嚕滾到地上,不滿的震動了兩下。
安晚沒力氣管它,只用指尖把蛋扒拉到自己腿邊,有氣無力的數落:“你說說你……有什麽用?既不能煮着吃,也不能當石頭咳咳……砸人,還害你爸我……被追殺。怎麽會有人咳咳咳信……吃了你,能長生?呼……長得醜,還不省心咳咳……煮了算了。”
黑紋蛋抖得更厲害了,就像裏面有座小火山馬上要爆發。
安晚蒼白的笑:“動,動屁啊……有本事,你出來?”
咔嚓——
安晚瞪大了眼睛,一條裂痕赫然在蛋殼上延展開。他屏住呼吸,低頭湊近血糊糊的黑紋蛋,蛋殼上的血跡已經幹涸了,所以細細密密的裂痕就更加清晰。
在第一條大的縫隙被撞開之後,整個蛋殼的結構就不結實了,越來越多的裂痕出現,裏面的小家夥奮力撞擊着,為新生拼盡全力。
終于,随着啪嗒一聲,小半個蛋殼被頂開,一雙黑漆漆的豆豆眼跟安晚深藍色的大眼睛對上了。
數秒後,一人一蛋同時眨了眨眼,默契得驚人。
“真出來了!?”
安晚震驚不已,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連蛋帶崽捧了起來。急速升高的海拔讓剛出生不到一分鐘的小家夥有些眩暈,它眨着豆豆眼,頭重腳輕的從蛋殼裏栽倒到安晚手掌心上。
蓬松的白毛、渾圓的身體、豆豆眼、細尾巴。
小家夥露出了真容,安晚翻遍了腦海裏的百科全書,也沒認出來它是個什麽物種。非要形容的話,這小家夥像是兔子尾巴成精了!白色的軟軟的絨毛下是圓趴趴的身體,看不見四肢和五官,只有一雙豆豆眼和一條細細的小尾巴。
可愛至極!
安晚心都要化了,一時沒忍住,也不顧小家夥毛發上還站着黏糊糊的帶着血跡的蛋液,湊上去就rua:“崽啊,阿爸可算把你孵出來了,以後咱爺倆有福同享、有難我當。我一定會好好把你養大成球的!”
什麽?水煮蛋?誰說的,我安晚絕不承認!
大概是從小被精心孵着,又承了對方鮮血才誕生。小家夥顯然對安晚的氣息很熟悉,親昵的蹭着少年的臉蛋,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響,細小的尾巴眷戀的纏繞在他的小拇指上。
激動了好一會兒,安晚才後知後覺的皺起眉:“崽崽你是原本就這麽個品種,還是經常跟我來輻射區,變異了?”
晚安緊張的扒拉着白毛球,用自己身上唯一完好的內衣給小家夥擦掉蛋液,确認它身上沒有什麽可疑的瘤子。
白毛球還以為安晚是在和它玩游戲,被逗得嗚嚕嗚嚕翻滾,豆豆眼都笑彎了。
“這麽活潑,看起來不像是有病的。你餓不餓?”安晚撿起地上的蛋殼碎片,“我聽說鳥出殼後會把蛋殼吃掉,你們毛線球精有沒有這個習俗?”
白絨絨的毛球出了一雙眼睛和尾巴外,哪兒都是一樣的,根本找不到嘴巴。安晚試探的把蛋殼放在白毛球豆豆眼的下方,還真就憑空咧開了一張小嘴,嗷嗚一口就吞掉了那塊蛋殼。
安晚又驚又喜:“果然吃蛋殼?”
話音未落,毛線球就呸的一下把蛋殼吐了出來,嫌棄的不行。
好吧,看來不吃蛋殼。
剛誕生的小家夥本就饑腸辘辘,安晚投喂的行為更是激起了毛線球崽的食欲,它咧開小嘴,用尾巴指了指空空的口腔,發出嗚嚕嗚嚕的委屈聲。
阿崽,餓!
安晚奇跡的從那雙小豆豆眼中讀出了親昵和撒嬌,毛線球不撒嬌都萌死個人了,誰能見得它委屈?當即熱血上頭:再窮不能窮食物,再苦不能苦孩子!
打了雞血的少年手也不疼了,腳也不瘸了——組織修複液的作用——雄赳赳氣昂昂捧着毛線球崽向核電站外走,回家吃飯去。離開前他特地清除了自己來過的痕跡,将阿崽的蛋殼謹慎的埋入土中。
數十分鐘後。
天空中狂風刮起,赤紅色的滿月下擁有三對鋼翼的蟲族俯沖而下。
阿依夏準确的落到了安全冷卻系統旁,他鼻間抽動,仔細的探尋着空氣中殘留的信息素氣味。
終于,他将目光落在了一片新土上,巴掌大的一小片泥土,看起來是剛剛翻過的,也就證明這下面剛剛被埋了什麽東西。
——是他絕妙的食材!
阿依夏的眼睛已經興奮得完全變成了複眼,他一邊警惕着半空中随時可能飛來的同類,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挖掘。
并沒有用多少功夫他就挖到了……蛋殼?
只剩蛋殼。
他的食物已經被別人搶走吃掉了!?
這個認知讓三級蟲狂怒不已,霍然展開的鋼翼切斷了兩人合抱那麽粗的鋁合金管道,沉重的管道砸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鞭尾暴燥的在空中甩來甩去,發出淩厲的破空聲,毫無疑問如果有人這時候撞到槍口上,會被大卸八塊。
大肆破壞發洩了一通,阿依夏稍微平靜了些,然後他的目光便不可抑制的黏在那幾片紋路華麗的蛋殼上。
蛋殼埋在土裏,沾了灰塵和泥土,甚至可能有微生物的糞便。
很髒,再說這本就不是食物。
但是阿依夏控制不住自己,他鬼使神差的撚起一小片蛋殼,試探的舔了舔。
殘留在蛋殼上的蛋液裏有白毛球崽最精純的信息素,只一口就讓三級蟲的信息素接收器爆炸,神智被欲望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阿依夏癫狂癡迷的吞吃着剩下的蛋殼碎片,甚至将沾滿蛋液的泥土也舔了個遍,直至一滴蛋液也沒浪費,全進了他的肚子。
最精純的信息素如洪流般席卷過三級蟲的身體,他不可自控的痙攣起來,滾燙的身軀、發軟的四肢、瘙癢的[晉江不讓講],汗水混着體/液浸濕了土地。三級蟲最強勁有力的鋼翼此時綿軟得像六片宣紙,鞭尾成了一條被抽掉脊梁骨的蛇,任人蹂/躏。
阿依夏的喘息帶着灼熱,他無意識的揉搓着自己的身體,從獵手變成了獵物。
作者有話要說: 先放三章吧,
這個文原本叫《飼養全星際唯一的雄蟲之後》,然後編編跟我講不能有“飼養”。。。于是就成了養育(總覺得這樣更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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